原文
4·22 子曰：“古者言之不出，恥躬之不逮也?！?/p>
譯文
孔子說：“古人言語不輕易出口，是以自身行為不及為羞恥?！?/p>
原文
4·24 子曰：“君子欲訥于言而敏于行。”
譯文
孔子說：“君子要言語謹(jǐn)慎遲緩，而行動敏捷勤奮?！?/p>
探究
古賢為何“慎言”呢？
古賢慎言，“恥躬之不逮”?！缎鲜琛氛f：“此章明慎言躬身也?！薄痘适琛氛f：“躬，身也；逮，及也。古人不輕出言者，恥身行之不能及也。故子路不宿諾也。故李充曰：‘夫輕諾者必寡信?！被寿┑日f得明白：躬，自身；及，達(dá)至。古人不輕易出言承諾，事先每羞恥于自身所為或不能達(dá)成。以故子路不曾留有所諾而不履行。進(jìn)一步說，輕易承諾的人必定少誠信。
《集注》引范氏語：“君子之于言也，不得已而后出之。非言之難，而行之難也。人惟其不行也，是以輕言之。言之如其所行，行之如其所言，則出諸其口必不易矣。”朱熹等釋義較詳：君子對于所說，常不得已而后出言。不是出言難，而是行成難。人只是因他不欲實行，所以才輕易出言。出言一如他所實行，實行一如他所出言，那么出自他口必不輕易。朱熹等以為“非言之難，而行之難”，故古人言不輕出。
《史記·陳杞世家》載：“成公元年冬，楚莊王為夏徵舒殺靈公，率諸侯伐陳。謂陳曰：“無驚，吾誅徵舒而已?！币颜D徵舒，因縣陳而有之，群臣畢賀。申叔時使于齊來還，獨不賀。莊王問其故，對曰：“鄙語有之，牽牛徑人田，田主奪之牛。徑則有罪矣，奪之牛，不亦甚乎？今王以徵舒為賊弒君，故征兵諸侯，以義伐之，已而取之，以利其地，則后何以令于天下！是以不賀?！鼻f王曰：“善?！蹦擞愳`公太子午于晉而立之，復(fù)君陳如故，是為成公?？鬃幼x史記至楚復(fù)陳，曰：“賢哉楚莊王！輕千乘之國而重一言?！薄獡?jù)考，夏徵舒為陳國第13任君主陳宣公曾孫。陳靈公在位，夏徵舒任司馬。陳靈公荒淫無道，被夏徵舒射殺，靈公之子太子媯午逃往晉國，夏徵舒自立為陳國君。陳成公元年冬天，楚莊王以夏徵舒殺死陳靈公為由，率領(lǐng)諸侯兵馬討伐陳國。對陳國人說：“別害怕，我只是誅殺夏徵舒而已。已經(jīng)誅殺夏徵舒，趁勢將陳國作為楚國的縣邑而占有，楚國群臣都向楚莊王祝賀。申叔時從齊國出使回來，獨獨不祝賀。楚莊王問他緣故，申叔時回答說：“俗語說，有人牽牛抄近路踩人田，損壞莊稼，田地主人搶奪牛歸于己。抄近路踩人田確實有罪，因此搶奪牛，不也太過分了嗎？現(xiàn)在大王因夏徵舒不義弒殺國君，因此征集諸侯軍隊，以正義討伐夏徵舒，事畢卻占有陳國，貪圖人家土地，那么今后如何號令天下！所以我不祝賀?！背f王說：“說得好！”于是從晉國迎回陳靈公的太子媯午，立為陳國君，恢復(fù)治理陳國和過去一樣，就是陳成公?？鬃幼x史書所記楚王恢復(fù)陳國一段，說：“楚莊王真賢能！看輕千乘陳國卻看重所出一言?！薄妒酚洝匪洠闶情_創(chuàng)了記錄古人重然諾故事之先河。
《新解》說：“言之不出，不輕出也。躬行不及，徒自輕言，事屬可恥?！惫叔X穆以為“本章誡學(xué)者當(dāng)訥于言而敏于行”，他或有意將本章與第24 章連讀，說：“敏訥雖若天資，亦由習(xí)。輕言矯之以訥，行緩勵之以敏?！泵襞c訥的確關(guān)乎天性，但亦由后天學(xué)習(xí)使然。輕言，就以訥來矯正；行緩，就以敏相勉勵。
第24 章孔子說：“君子欲訥于言而敏于行?！币庵^君子要言語謹(jǐn)慎遲緩，而行動敏捷勤奮。故知本章側(cè)重于慎言，第24章側(cè)重于貴行?！缎鲜琛芬舱f：“此章慎言貴行也?！薄都ⅰ芬x氏曰：“放言易，故欲訥；力行難，故欲敏?！焙笕褰砸詾樵G言敏行為君子之德風(fēng)。
《易·系辭》說：“吉人之辭寡，躁人之辭多?！睆摹墩撜Z》而觀孔子，行教化，卻訥于言，是為吉人，儀封人則比孔子為“木鐸”（《八佾》）。孔子雖教弟子“言語”科，自己卻不愿言辯，這與其深知言易行難有關(guān)。學(xué)習(xí)修養(yǎng)，學(xué)有一孔之見，業(yè)有一技之長，事有一方之功，不明此，而自以為是，則難廣聽良言、博采眾長?！秾W(xué)而》篇載：子禽問子貢，夫子每到是邦，“必聞其政”，是由何得來。子貢說：“夫子溫、良、恭、儉、讓以得之?！笨鬃涌芍^慎言重行。
朱熹則從改故陋之習(xí)的高度上，提倡訥言敏行。他說：“不可不深自警省，訥言敏行，以改故習(xí)之謬也。”（《答王近思書》）故習(xí)乖謬，或輕言，或惰行，以訥敏糾之，可為君子。
進(jìn)一步說，里仁，擇仁，安仁，懷仁，最終都?xì)w結(jié)于躬行仁。慎言躬行是德，輕言不行是恥?？鬃影焉餮怨?，提到了守信、行仁的高度，唯恐人不能身體力行，兌現(xiàn)諾言，而淪為無恥、不義之徒。
“言行相顧，慎終猶始”（《北齊書·魏收傳》），言出必行，實在是一種美德。子路深得夫子之教，而“無宿諾”（《顏淵》）。
[按]本篇第22、24章相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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