齊源在悉尼做兼職騎手,1小時可以賺140元到188元,鄒平在首爾送外賣,時薪96元,鄭方形在新加坡兼職外賣員,每小時可以賺到64元。我在深圳送外賣,一小時賺了17.3元。
這是一次職業(yè)觀察,關(guān)于外賣騎手的。對比之下,我看見了世界的參差,也看見了系統(tǒng)與系統(tǒng)之間的驚人差異。
這種差異,不止于收入。在國內(nèi),騎手與“超時”、“差評”、“扣錢”、“交通事故”等關(guān)鍵詞捆綁在一起,“困在系統(tǒng)里”更成了這份職業(yè)的標簽。而在齊源、鄒平、鄭方形的體驗里,這是一份被“系統(tǒng)”尊重和保護的職業(yè)。
12月中旬,深圳進入一年中最冷的時段,16日白天下了雨,空氣冷颼颼的。
這天我在晚高峰時段騎自行車送了4單外賣,花費1個半小時,賺了28.5元,扣除當日的保險費2.5元,折合下來時薪17.3元。
在西鄉(xiāng)做眾包騎手的阿隆,16日跑了接近8個小時,賺了300元出頭,中午他同時接了10個順路單,最終2個訂單超時,被扣掉了幾塊錢,“累啊,太貪心了”,他感慨。
阿亮這天在松崗送外賣,“惡劣天氣,10個小時,送了36單,賺了300.7元,還有跑下去的必要嗎?”他問阿隆。
16日也有賺得多的騎手,小志跑了81單,賺了723.2元,“跑了15個小時熬出來的”,他說。
在系統(tǒng)的日里程榜上,這天排在第一位的騎手,跑了368公里。這個距離是什么概念呢?從深圳出發(fā),開車走高速到汕頭,車程340公里左右,要花費4小時20分鐘。
鄒平在首爾做了一年的全職騎手,他每天工作8到10個小時,一周休息一天,月收入大約是2.5萬元人民幣,折合為時薪的話,是96元。
做為全職騎手,平臺要與鄒平簽訂勞動合同、購買相應的保險,上個月他韌帶受傷在家休息,保險公司會按照他上一月的實際收入,足額賠付他的薪酬。騎手干滿一年,外賣平臺會多發(fā)一個月的工資作為獎勵。
鄒平認為自己賺的是辛苦錢,就像現(xiàn)在,首爾寒風刺骨,在這樣的天氣騎著摩托車工作10個小時,滋味很不好受。近幾年來,韓國當?shù)氐碾娮庸S陸續(xù)遷往越南,大批工人失業(yè),加上大學生畢業(yè)后就業(yè)困難,越來越多的年輕人涌入騎手行業(yè)。他要保住2.5萬月薪的收入水準,就得花費更多的心力和精力。
在送外賣的體驗上,鄭方形和齊原、“饞饞貓”一樣,這是份自由、輕松,令人愉快的工作。畢竟他們做的是兼職,不需要承擔過多的生計壓力。
但更重要的,是他們享受了更為平等的職業(yè)待遇。
齊原在悉尼送過一單外賣,途中因走錯方向耽誤了時間。在這個過程中,平臺沒有做催促性的提醒,而是將送達時間向后順延了30分鐘。即便這單外賣“超時”了,平臺也沒有給齊原任何懲罰性的提醒。
齊原注冊了兩個外送平臺,大多數(shù)時候他在Uber上接單,偶爾在另一個外送平臺Padan上接單。兩個平臺與騎手的關(guān)系都是合作模式,而非雇傭關(guān)系,騎手可以自主決定工作時間,類似于國內(nèi)的眾包平臺。
鄭方形在新加坡體驗過三個外送平臺,一個是本地平臺Grab,一個是來自英國的平臺Deliveroo,另外一個是PadanFood。他對Deliveroo的印象最好,這個平臺的送餐單價更高,關(guān)鍵是“把騎手和顧客放在平等的位置上對待”。
這三個平臺在規(guī)則設計上,與齊原體驗的Uber、Padan差異不大。比如都采取派單機制,騎手沒有機會搶單,平臺一次給騎手派一單或者兩個順路單任務。在送餐時長上,不對騎手做強制性要求,騎手也不會因“超時”受到任何懲罰。
這讓齊原感覺非常放松,“你不用考慮任何東西,接單之后按系統(tǒng)的指引走就沒有問題,還非常輕松”。
在鄭方形看來,平臺在規(guī)則設計上“不要求多長時間送達,不讓你一次性送好幾單”,很大程度上是在為騎手的安全做考慮。
我在深圳,如果碰觸了以上任何一條線,都會面臨扣錢的懲罰。一單白干不說,還可能要倒貼10來塊錢。
12月中旬的一個晚上,我剛剛結(jié)束上一單訂單,準備離開那個住宅區(qū)時,一個身材壯碩的男騎手小跑著超過了我,“你沒有超時單嗎”,他扭頭問我,腳下步速不減。進入小區(qū)電梯里,我們總算有機會聊上了幾句。
一場關(guān)于職場境遇的觀察
齊源今年10月到的悉尼。出國之前,他在某互聯(lián)網(wǎng)大廠做事務性工作,辦公室非常卷,他干的活兒瑣碎而龐雜,每晚要熬到一兩點鐘。
他開始認真尋思什么是好工作,得出的結(jié)論是“能靠技術(shù)吃飯,老了也吃香,能按時上下班”,于是他決定到澳洲學一個新的專業(yè)——牙醫(yī)。
去悉尼之前,齊源在社交平臺上,看到過留學生們分享的送外賣經(jīng)歷,他也有計劃以此賺取生活費。
那是他打算,先在國內(nèi)嘗試著送一段時間外賣練手。不過,很快他就放棄了這個想法。“我在網(wǎng)上看了看,感覺在國內(nèi)完全沒法兒做,路上出事故的很多都是騎手,大家是拿命在送,瘋狂地闖紅燈。”
根據(jù)齊源的觀察,悉尼的外賣騎手中,除了一部分賺點生活費,或?qū)で篌w驗的留學生,更多的是“上了年紀,缺乏文憑或技術(shù),想在這邊賺幾年錢”的海外勞工。
齊源計算過,外賣騎手的時薪,算起來要高于當?shù)睾芏嗨{領職業(yè),也超過不少白領工作,他在社交平臺上,留意到一位嫻熟的騎手,一天能賺到700多澳元(人民幣3300元)。他也觀察到,騎手頗有誘惑力的收入,以及自由的工作性質(zhì),漸漸吸引了當?shù)匕兹说募尤搿?/span>
鄭方形最開始在新加坡送外賣,一定程度上是為了解壓。當時他在國內(nèi)某頭部大廠的海外分公司上班,辦公室的文化沿襲了國內(nèi)風格,這與當?shù)氐穆殘鑫幕窀癫蝗?,也令鄭方形苦不堪言,“一度非常抑郁”?/span>
文丨黃小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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