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小二郎上學堂
小呀嘛小二郎
背著那書包上學堂
不怕太陽曬
也不怕那風雨狂
只怕先生罵我笨
沒有學問無顏見爹娘
小時候，一次父親拿起我那沉重的書包，不禁抱怨道：“減負減負，書包越減越重。”從此，我多了一項權(quán)力，可以把晚上寫作業(yè)用不著的課本不帶回家。隨之而來的福利就是，可以偷偷的不寫作業(yè)，但前提是得模仿家長的簽字，以至于很多年后母親看到我留下的字條，突然說：“怎么和你爸的那么像？”這只是一段久遠的回憶，而勾起這段回憶的是調(diào)研中的故事。
好象是今年的2月底，主管部門聯(lián)合四部門發(fā)布了一個通知，這個通知的主題就是，治理校外培訓機構(gòu)的超常教學。不用說，大家也知道，主管部門又在學雷鋒做好事，給學生們減負了！雷鋒年年要學，所以從三四十年前開始的不懈努力，讓學生們減輕負擔，也可以說是初步具備了愚公移山的精神。
事實上，努力也是有成效的。以前主管部門就提出了快樂教育的口號，而且真的落實了，雖然落實的方法略顯簡單粗暴，明確規(guī)定所有的小學都不能夠向家長公布學生考試成績的排名，這一規(guī)定在很多地方得到了很好的執(zhí)行，尤其是在大城市。主管部門的邏輯很清晰，家長不知道孩子在學校的排名，也就沒辦法比較孩子的學習水平，也就不會給孩子帶來學習的壓力，快樂教育唾手可得。
一直以為，這是真的，直到幾天前，一個孩子用非常非常童真的語言告訴我，事實不是這樣。家長有可能確確實實不知道學校里孩子考試成績的排名，但是小學生們卻能知道自己成績所處的位置。在調(diào)研過程中發(fā)現(xiàn)，盡管相互不知道考試成績，孩子們能夠非常清楚的說出某一個同學的學習成績不如他。我驚訝的問為什么？因為他根本就不可能知道其他學生在學校的考試成績，而這個小朋友自豪的告訴我：“因為他上的是提高班，而我上的是尖子班?！碧岣甙嗪图庾影?？這種聽起來不太熟悉課程的語言，究竟是什么？這是好未來！好未來又是什么鬼？小學生有點神秘的說：“現(xiàn)在風聲很緊啊，已經(jīng)不能叫學而思了，要叫好未來。
這確實是很讓人驚訝，讓人不由得和孩子細細聊起來。原來，學而思把課程體系分成很多個班，比如說有普通班，提高班，尖子班，還有什么所謂的“超常班”、“目標班”等等，這些班級的名稱讓人有點分不清楚。為什么要分那么多班級呢？原因很簡單，學而思有一套自己的評價學生能力的體系，在孩子進入學而思之前，需要做一個檢測，如果你能夠達到某一個班的水準，那么就進入這個班級。比如說，一些目標特別高端的班級，只針對學習成績好的學生，學習成績差的學生根本就進不去。如果去看學而思的新聞，它曾經(jīng)把奧數(shù)分成了12級。真的是讓人感覺到驚訝，因為在小時候?qū)W習的過程當中，很難想象能把一門數(shù)學課分成12級，那么還有英語、語文。如果這三門課都可以分成12級，就意味著在每一門課程都會有一個相對標桿，這個標桿就是你在學生中所處的位置，三門課：12×12×12，有1000多個層級，而每個孩子都能準確的找到他們的位置，比扶貧精準多了！
如此嚴密的課程分級體系，幾乎所有的孩子都能夠清楚的知道，他把班級同學里的位置，甚至在兩個同學之間可以完全達到非常精準的比較，比如說，一個孩子，在學而思的課程集中，他能夠上兩個尖子班，上一個提高班，而另外一個孩子只能上兩個提高班，一個尖子班，那說明第一個孩子的總體成績要優(yōu)于第二個孩子。
這時候，任何一個人都會覺得主管部門的邏輯有點搞笑了。當主管部門下達嚴令，不讓學校和老師告訴家長孩子考試成績排名的時候，在學校義務教育的課程體系之外，突然間形成了一個嚴密的成績分級體系，不但能夠比較，而且能夠如此精確定位孩子考試成績和學習水平的工具，想必任何一個家長很難都放棄這種嘗試的心理。更難為可貴的是，學而思是真正通過應試教育應試來實現(xiàn)的分級體系，學生的應試水平不夠通暢都無法升級上補習班，這甚至比中考和高考的分級體系更加的嚴密，因為即便想花錢，對不起，如果成績不夠也是不可以的。
在調(diào)研過程當中，遇到的這幾位可愛的小學生給我們上了一堂生動的社會課。這幾位小學生中只有一位沒有上學而思的課外輔導班，其他的孩子都在上課外的輔導班，所幸這位沒有上課外輔導班的孩子是一個學霸，她考第一名的經(jīng)驗就是刷題，要做很多很多的考試卷子來維持與課外輔導班的同步，這是一個很難的事情！
但，在社會學研究者眼里，這是一件糟糕的事情。因為它極度的放大了中國教育體系本身的問題，比如在小學的時候是這種所謂的快樂教育，從初中開始，卻要準備開始中考，還要經(jīng)歷高考，這些都是典型的應試教育，這就意味著教育體系前后存在脫節(jié)情況。在快樂教育和應試教育之間，或許有人還覺得初中距離很遠，可幾乎所有的家長都會把中考和高考作為這些孩子學習的目標。這就意味著孩子一旦進入校園，即便是宣稱快樂教育的小學，他就已經(jīng)進入了應試教育的體系。而小學又不提供應試教育的課程，所謂的快樂教育只不過是一塊障眼的遮羞布，想遮住中國應試教育的本質(zhì)。其實學而思做的并沒有錯，可以說學而思做了好事，幫助家長直接面對應試教育，卻也直指主管部門的軟肋，從而引得主管部門三令五申的去禁止。真正應該反思和整改的是主管部門的做法！
最糟糕的其實還不是這個，最糟糕的是，主管部門的決策加劇了社會不平等。為什么呢？道理很簡單，當你要面臨中考，面臨高考這種應試教育的時候，孩子們在小學期間扎實的基礎知識是比較重要的，而扎實的基礎知識在正規(guī)小學教育當中是獲得不了的，因為小學不是應試教育，而是所謂的快樂教育。在所謂的快樂教育中，孩子們獲得不了應試教育所需要的東西，家長怎么辦？家長就只能痛苦的通過校外的輔導班，讓孩子獲得應試教育所應該獲得的知識和技能。
主管部門標榜的快樂教育是免費的義務教育，但學而思并不是免費的，而是收費的。有的家長是這么說，給孩子上課外班的錢已經(jīng)夠買一輛奔馳寶馬，即便買不了奔馳寶馬，也能買一輛奧迪A6?？梢韵胂蟀桑绻且粋€貧窮家庭的孩子，或者家庭并不那么富裕，那么誰能去用一輛奔馳寶馬或者是奧迪A6讓孩子去上學而思，讓孩子去提前準備應試教育呢？答案是肯定不會！那么在中考和高考這樣的應試教育在小學階段的知識基礎、大體技能和學業(yè)準備由誰來做呢？只能是學而思。
所以說，孩子們上不上學而思上的差異，或者是未來考上什么樣的高中，什么樣的大學的差異，一定程度上取決于家庭的經(jīng)濟狀況，取決于家長購買學而思應試教育培訓課程的經(jīng)濟能力。當家庭經(jīng)濟狀況低于某一個水平時，是沒有辦法支付學而思和類似的輔導班的費用的，那么就意味著什么？孩子在小學的時候就已經(jīng)輸?shù)袅酥锌己透呖?，這種情況可能更多的出現(xiàn)在中國的農(nóng)村地區(qū)，或者是偏遠地區(qū)。在一些大城市中的低收入家庭也有可能會受到這樣的影響，比如說大城市里的外來務工家庭，他們不會拿自己的血汗錢去讓孩子去上一個看起來當時沒有用的學而思，而等他們領(lǐng)悟過來學而思的作用，孩子已經(jīng)面對中考了！
其實，我們還去了一個外來務工人員民辦學校，這個學校有從小學到初中九個年級，接近3000個學生，每個年級有幾百學生，在這幾百人當中，每年能考上重點高中有多少人呢？在閑聊時，校長多次提到了一個同學的名字，當然我記不住這個名字，在反復中提及中，校長說，要保住這個孩子，這個孩子是上重點高中的料！一個3000人的學校，一個每年畢業(yè)幾百人的學校，一個98%是外來務工家庭孩子的學校，每年或許只有一個人能上重點高中，這意味著什么？沒有學而思，這些孩子也就喪失了平等地參加中考和高考的機會，他們晉升重點高中的幾率甚至不足百分之一，可想這些孩子的人生路徑由此而堵塞，所以主管部門的快樂教育和學而思的應試教育的共謀造成了社會階層固化，加劇了社會不平等，這才是中國社會未來最最可怕的事情。
調(diào)研中，還有一個遐想，能不能利用網(wǎng)絡在線培訓替代學而思，讓每個孩子至少有公平獲得應試教育培訓的機會？
配圖來自于網(wǎng)絡，本期編輯/Cheni
聯(lián)系客服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