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3-4-23 廣西南丹縣
我們在中午時分到達南丹縣城，匆匆吃過午飯后直奔里湖鄉(xiāng)王尚屯，這是個政府花費千萬打造的白褲瑤新村，入村時，見山腳下人影憧憧，一問方知，原來是白褲瑤正在舉行葬禮。
白褲瑤認為死者是奔赴極樂世界而去，故而葬禮備受重視，力求隆重。葬禮時需要請全體村民吃飯，所以如果有人家在每年5-10月青黃不接時死了人，導致無糧無牛辦酒席，家人就會將死者尸體用特殊方法進行防腐處理后埋葬在自家屋內陸下2-3米深處保存，待到10月收糧后再大辦葬禮。
此時葬禮已接近尾聲，在我們進村后不久，送殯的人也陸續(xù)回到了村里，只見死者家屬將窄窄的木板連起來鋪在地上，上覆一層塑料膜，這就是“桌子”，桌子兩側再擺上由木板連起來的“凳子”，這就是他們宴請村人的“長桌宴”。村人告訴我們：開席后，婦女兒童先吃，男人后吃，因為男人愛喝酒，后吃方可盡興。
白褲瑤女子是家中主要勞力，男人很幸福，每天只是打獵或養(yǎng)鳥，沒事就喝酒，今天一路上我們就看到好幾個醉鬼倒在地上睡覺。
白褲瑤葬禮實屬可遇不可求，拍攝記錄自然是極有意義的，奈何我們拍攝時遇多次阻撓，看村民的意思是需要付一些費用才行。故而，只能草草拍幾張照片作罷。
之后去到南丹縣里湖瑤族鄉(xiāng)懷里村，這里才是我們今天的采風重點。
白褲瑤是瑤族的一個支系，自稱“布諾”，因男子穿齊膝白褲而得名。白褲瑤主要聚居在廣西西北部的南丹縣八圩、里湖瑤族鄉(xiāng)和貴州省荔波縣朝陽區(qū)瑤山鄉(xiāng)一帶，總人口約3萬。據白褲瑤鬼師念詞中說：早年，白褲瑤的老祖宗是從江蘇糯米街來到貴州獨山。而當?shù)厝藙t認為：他們的祖宗先到獨山，在水塘中沉藏磨刀石作記號，后人下水摸不到磨刀石（這個，是刻舟求劍另一版本么？）只好作罷，搬遷到了荔波的小七孔居住，奈何小七孔跳蚤太多，只好搬到紀馬村，在紀馬村糧食又不夠吃，最后才搬到蠻降屯，據傳白褲瑤在蠻降屯建村已有10余代人。這些傳說已無法考證，但有一點是可以肯定，即：居住在南丹縣里湖瑤族鄉(xiāng)蠻降屯的白褲瑤是從外地遷來的。
從資料看，蠻降屯和我們今天去的懷里村都在里湖瑤族鄉(xiāng)境內，但不知道二者是不是同一個地方。我們查了查里湖鄉(xiāng)下屬的12個自然村，其中沒有蠻降屯。所以，大膽推測現(xiàn)在的懷里村就是舊時的蠻降屯。
白褲瑤被聯(lián)合國科教文組織認定為民族文化保留最完整的一個民族，因此被稱為“人類文明的活化石”。這是一個由原始社會生活形態(tài)直接跨入現(xiàn)代社會生活形態(tài)的民族，所以至今仍遺留著母系社會向父系社會過渡階段的社會文化信息，其中在婚前的兩性交往上，其母系社會文化遺存特征最為突出。譬如：戀愛中，女子往往占據主導地位，她們主動選擇，大膽追求，女子挑選男子，支配男子，男子處于從屬地位。
作為人類文明的活化石，白褲瑤的必殺秘笈之一是：服裝。
南嶺無山不遙。歷史上瑤族是一個游耕民族，大多避居在高山峻嶺深幽山谷之中，生存環(huán)境極為惡劣。由于特定的地理、自然環(huán)境因素，白褲瑤人上山、下山、勞作等生活方式無一不貫穿著蹲、抬、跨、攀等常態(tài)動作，因而服裝必然是長短寬窄適度才能適應生活所需：男子的衣服是黑土布做成的對襟衫，無紐扣，背后衣(腳)開口，褲子是用白土布制成，沒有褲頭(即大板褲)，褲襠寬松而大，長度及膝，褲腳為窄口馬褲式，冬天纏上綁腿。
白褲瑤婦女精于紡織，至今仍保留著一套完整的手工制作技術。她們自己紡紗、織布、畫圖案、刺繡，前后共需要三十多道工序。因為每一道工序都受季節(jié)的影響，所以其服飾制作可長達一年。白褲瑤族服飾分男裝和女裝、節(jié)日盛裝和尋常便裝，其服飾圖案以雞仔花為主要紋飾，體現(xiàn)的是該民族對雞的崇拜。實際上，男子節(jié)日裝從整體來看就像一只雄雞：衣服后襟的突出乃是雞的尾巴，兩邊像是雞的翅膀，白褲膝部繡有五條紅色花紋，相傳是瑤王與外族作戰(zhàn)時留下的血手印，繡在衣上以示紀念，也是他們的氏族圖騰。
相對于白褲瑤族婦女的衣服，該族男裝堪稱保守低調。白褲瑤婦女夏天的服飾名叫“兩片瑤”：上衣一前一后兩塊布，很隨意的搭在肩上，側空不縫合，且里面什么都不穿，側覽女性雙乳若隱若現(xiàn)，一但其彎腰干活，更是全覽無余。不過也不能說這種服飾是情欲上的展露，從某種角度來說，也是對母性和生殖至高無上的崇拜。
既來之，必穿之。村婦在當?shù)貗D女的幫助下，換上她們的典型衣物，看著倒也順眼，只是被攝助一句話噎得夠嗆，那小廝說：里面還穿了一件，毫無看頭?；实劬透鼞K，因為身材高大壯碩，僅僅勉強將上衣套上，已是勒得十分難受。至于那雪白的短褲，皇帝只能用全力將它拉到膝蓋上邊一點點，只好作罷。
必殺秘笈之二：發(fā)型。
白褲瑤男女在成年時，頭發(fā)便終身不再剃剪：男子用白布把擰成一股的頭發(fā)旋緊從腦后盤繞至前額，婦女則把頭發(fā)梳結成髻用黑布巾罩套，再用黑布巾兩端縫系的白布帶整體結緊。留頭發(fā)、包頭巾的習俗在白褲瑤亦稱作“包頭禁發(fā)”，這種裝束習俗在我國少數(shù)民族的風俗里很是獨特。白褲瑤對頭發(fā)格外珍惜，成年后不僅不剃剪，便是日常脫落的頭發(fā)也會謹慎收起。該風俗來源于白褲瑤一個可怕的經歷：很久以前，幾個操外省口音的陌生擔貨郎到瑤寨推銷針線等小商品，他們走村串寨，價格很便宜，交易方式也很特別，無錢購買者甚至可用剪下的頭發(fā)去交換。陌生的賣貨郎走后不久，瑤寨出現(xiàn)了恐怖的急性傳染疫病以致尸橫遍地?，幦四盟勒咭路は蓡栘?，卜卦者解答：那些貨郎取你們頭發(fā)拿回去摻上針和沙子埋地下施咒要你們斷子絕孫。
自此，白褲瑤惜發(fā)如命。
必殺秘笈之三：銅鼓。
故人瑤山者，時見層樓樂閣，踞于凌云之高峰上，煙云摩蕩，獨立天空，氣象雄奇，尤如海市蜃樓，環(huán)境惡劣，世事多舛，人生八苦處處苦，喜樂虛為表，萬象終是空，當以尋常心以待，活在當下。
白褲瑤世代居深山冷岙之間，想來發(fā)展出銅鼓舞也是情理之中。
既名銅鼓舞，其核心自然一個：鼓字。
據統(tǒng)計，在近三萬人的白褲瑤人口中，總共保存有三百多面銅鼓，這其中既包括祖?zhèn)鞯睦香~鼓，也有新鑄的銅鼓。據一位鼓手說，并不是家家戶戶都有銅鼓，有的是同宗幾戶人家共享一個。
銅鼓已經有三千多年的歷史，戰(zhàn)時作戰(zhàn)鼓，和平年代一般在每年秋后的農閑時節(jié)為五谷豐登或重要節(jié)日、逢老人過世時敲打。銅鼓是白褲瑤族的民族象征，乃人氣興旺之寄托。銅鼓舞不僅是一種文體活動，它還與白褲瑤青年的愛情緊密相連。白褲瑤族青年中，很多青年男女都是在跳銅鼓舞后的晚上結成稱心如意的伴侶。
在重要節(jié)日或者場合，打銅鼓的都是男性，不過表演時就沒有那么多講究。打銅鼓時，兩人配合打一面銅鼓：一個男子站在銅鼓一側，左手拿一個用大血藤做的鼓槌敲打鼓心，右手執(zhí)小竹棍在銅鼓邊沿輕輕擊打；另一男子則雙手合抱一個木制風桶，在銅鼓背面接音，按一定的節(jié)奏前后晃動，使銅鼓產生共鳴，讓聲音更雄渾，傳得更遠。
這么多銅鼓，要做到動作整齊劃一敲打出相同的節(jié)奏，全靠指揮眾銅鼓的大皮鼓。大皮鼓是用空心獨木和牛皮做成，由主鼓手敲打。主鼓手一邊以鼓點引導眾銅鼓的節(jié)奏，一邊舞蹈。只見他雙腿并攏微曲，雙棍擊鼓，雙棍不時有規(guī)律地從頭頂、雙肩、小腿等部位相向互擊，繞著大皮鼓左蹦右跳敲打。敲打時一個節(jié)奏打三遍，動作可率性而為。打銅鼓可以說是白褲瑤男子的基本功，整個儀式過程中，一組敲完，可以換另一組鼓手繼續(xù)敲，主鼓手也可輪換。
必殺秘笈之四：早婚。
白褲瑤族早婚，十七到二十歲是最佳結婚年齡，過了二十就算老青年了，但這只是對于男子而言。結婚當天，新郎會允許新娘去會以前的情人，若不能忍受新娘在婚前有情人的事實，人們會認為這個男人心胸不豁達從而被指責。
我們到達懷里村后，見一女子正在戶外紡紗，看上去樣貌清秀、體態(tài)輕盈，帶我們前來的王姓姑娘與其頗為親昵，二人輪流抱一小嬰兒。我們只當她們是姐妹，一問方知，此三人居然是祖孫三代?。。⌒⊥跏莾合眿D，她的婆婆竟然才34歲！小王告訴我們，這里的女子13-14歲就結婚生子，她本人因讀高中到19歲才結婚，算是晚婚，次年生子，20歲才做了母親。
小王還說，這里年輕人也會去廣東等地打工，但很多因適應不了那里的生活方式而返回，概因現(xiàn)代快都市生活節(jié)奏過快，所以他們寧愿回到深山面朝黃土背朝天也不愿意呆在城市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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