漢武帝晚年,“巫蠱之禍”最為慘烈,不僅造成太子劉據(jù)及其家屬遇難,而且牽連了許多皇親國戚顯要官員,共有數(shù)萬人因此喪命。
巫蠱是一種用來加害仇敵的巫術(shù),起源非常古老?!拔仔M”二字的確切解釋,缺乏十分準(zhǔn)確的說法。《說文》里說“蠱”是人肚子里的寄生蟲,《諸病源候論·蠱毒候》里說:“多取蟲蛇之類,以器皿盛貯,任其自相啖食,唯有一物獨(dú)在者,即謂之為蠱,便能變惑,隨逐酒食,為人患禍?!钡礆v史里對巫蠱事件的記載,大多沒有用到蠱蟲。也有人認(rèn)為《易經(jīng)》里的“蠱”卦,就是出自巫蠱的蠱,當(dāng)然更是沒有根據(jù)的猜度。比較靠譜的有兩種說法:一種說蠱通“鬼”,《說文》也說:“臬桀死之鬼亦為蠱。”一種認(rèn)為蠱通“詛”,是一種詛咒之術(shù)。所以說,巫蠱大概就是巫鬼之術(shù)或巫詛(咒)之術(shù)?!稘h書》里說巫蠱來自胡巫,源自于北方少數(shù)民族所信仰的巫術(shù),也就是后來的“薩滿”。薩滿一詞是后來才有的女真語,但這種宗教卻相當(dāng)古老,是北狄、東胡民族的普遍信仰。
在古代,人們認(rèn)為用言語詛咒就能使仇敵或者敵國受到禍害,所以巫蠱之術(shù)風(fēng)行?!蹲髠鳌る[公十一年》就記載,鄭伯伐許,潁考叔被本國大夫公孫閼用暗箭射死。戰(zhàn)爭結(jié)束后,鄭伯為懲治兇手,命令軍隊對一只公豬一只狗和一只雞詛咒之后再用箭射。
漢朝時候,巫蠱之術(shù)依舊盛行,主要包括詛咒、射偶人和毒蠱等方法?!岸拘M”就是蠱蟲,漢代律令規(guī)定,如果某個人家里飼養(yǎng)的蠱蟲已經(jīng)成形并且致人死亡,這個人要處以死刑,家人則流放三千里。詛咒就是祈禱鬼神加禍于所恨之人,有多種方法;射偶人是用木、土或紙做成仇家偶像,暗藏于某處,每天詛咒,或用箭射,或用針刺,認(rèn)為這樣就可使仇人得病身亡。其中,射偶人是被采用最多的方法。
巫蠱之術(shù)也稱為“厭勝”。厭勝又叫魘鎮(zhèn),《辭海》解釋說:這是古代方士的一種巫術(shù),認(rèn)為能以詛咒制服人或物。厭通“壓”,有傾覆、壓制的意思,厭勝的意思就是“厭而勝之”。有人認(rèn)為厭勝和巫蠱是不同的巫術(shù),也有人認(rèn)為厭勝是巫蠱的一個分支,但大多時候,它們指的都是同樣的事情。
歷代帝王對巫蠱厭勝之事都是深惡痛疾的,一旦發(fā)覺,就會嚴(yán)厲懲處。但這樣的事情在宮廷中還是不斷發(fā)生。
漢武帝時期,早在“巫蠱之禍”之前,皇后陳阿嬌失寵,就曾使用巫蠱之術(shù)詛咒情敵衛(wèi)子夫。武帝發(fā)覺后把她廢黜,女巫楚服以及宮女被牽連殺掉的有三百多人?!妒酚洝ね馄菔兰摇酚涊d:“陳皇后挾婦人媚道,其事頗覺,于是廢陳皇后,而立衛(wèi)子夫?yàn)榛屎?。?/p>
所謂的“挾婦人媚道”,就是一種巫蠱之術(shù)。錢鐘書在《管錐編》里說,中外的巫蠱之術(shù),施法之物大致分為兩類:受術(shù)者的圖畫、偶像或是頭發(fā)、指甲、衣物、姓名、生肖等。施法途徑也有兩種:“射刺”和“厭魅”?!懊牡馈睂儆凇皡掲取保@種方法可以使別人失寵遭殃,也可以使自己承恩致福。“射刺”就是射偶人之類,小說《封神演義》里,姜子牙扎草人,用“釘頭七箭書”射死趙公明,就是這種方法。
歷史上這樣的記載很多。
《陳書》里記載長沙王陳叔堅:“左道求福,刻木偶,衣道士服,施機(jī)關(guān),能跪拜,醮之而祝詛于上?!边@里所用的偶人比較高級,有機(jī)關(guān),還能跪拜。沒有用釘子或針刺,所用錢鐘書說這應(yīng)該屬于“厭魅”。
《資治通鑒·梁紀(jì)》記載梁元帝:“上聞武陵王紀(jì)東上,使方士畫版為紀(jì)象,親釘支體以厭之。”《隋書》記載:“太子陰作偶人,書上及漢王姓氏,縛手釘心,令人埋之華山下?!边@當(dāng)然是“射刺”了。
這樣的事件在歷代宮廷幾乎都發(fā)生過,直到清朝還有,康熙的長子胤禔想要奪嫡繼承皇位,就請了一個會巫術(shù)的蒙古喇嘛來詛咒太子胤礽??滴趸实壑篮髽O為氣憤,下令奪去了胤禔郡王爵位,并將其在府第高墻內(nèi)幽禁起來。
在民間,厭勝之事也很普遍,杜甫在詩歌《石犀行》里就寫過“自古雖有厭勝法,天生江水向東流”這樣的句子。
《晉書》里記載顧愷之:“悅一鄰女,挑之弗從,乃圖其形于壁,以棘針釘其心,女遂患心痛?!鳖檺鹬侵拇螽嫾?,居然也做這樣的事情。明代編撰的《魯班經(jīng)》里記錄了二十七條關(guān)于厭勝術(shù)的資料,所用的物品稱之為“鎮(zhèn)物”,方法更是五花八門。
小說里寫到的也很多?!短綇V記》記述奴婢用桐人厭勝,《綠野仙蹤》里的何氏找趙瞎子厭勝,《平妖傳》里的冷公子請術(shù)士酆凈眼厭蛋子和尚,《金瓶梅》里潘金蓮為了得到西門慶的專寵,請一個瞎子“回背”,等等,不一而足。
給我印象最深的還是《紅樓夢》里所寫的:,趙姨娘買通女巫馬道婆想害死鳳姐和賈寶玉,馬道婆拿出“十個紙鉸的青面白發(fā)的鬼來,并兩個紙人”,教趙姨娘說:“把他兩個的年庚八字寫在這兩個紙人身上,一并五個鬼都掖在他們各人的床上就完了,我只在家里作法,自有效驗(yàn)?!壁w姨娘照著做了,果然寶玉和鳳姐就不省人事了。后來這個馬道婆出了事,被抓起來了,“身邊一搜,搜出一個匣子,里面有象牙刻的一男一女,不穿衣服,光著身子,兩個魔王,還有七根朱繡花針。立時送到錦衣府去,問出許多官員和大戶太太姑娘們的隱情來,所以知會了營里,把她家中一抄,抄出好些泥塑的煞神,幾盒子鬧香,炕背后空屋子里掛著一盞七星燈,燈下有幾個草人,有頭上帶著腦箍的,有胸前穿著釘子的,有項上拴著鎖子的?!?/p>
當(dāng)然,除了害人之外,民間也有用厭勝之術(shù)來辟邪的,目的是趨吉避兇,防患于未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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