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做俗世官僚,寧為絕世奇人
一個真正的亂世。這是余秋雨對魏晉的評價。
按理說,只要略微明智的文人,就該清楚要么膽怯變節(jié),要么逃得遠遠的。身處亂世的阮籍,是名士當中把變節(jié)和遠遁處理得比較均衡者,他能有幸能對人生進行幻滅式的哲學思考,超然于世人之上。然而,他的好友嵇康就沒那么明智和幸運了。
阮籍和嵇康經(jīng)由七賢中最年長的山濤介紹而一見如故,頗有英雄相惜之感。他們常常在竹林里喝酒、彈琴、唱歌,在中國古代音樂史上有“嵇琴阮嘯”的傳說。據(jù)說阮籍的歌喉非常爽利圓潤,于山野間呼嘯吟唱,余音久久不絕,加之嵇康的絕妙琴藝,二人一彈一嘯,遠近林鳥紛紛聚首而來,聆聽妙音,可謂奇妙盛景。
樂哉苑中游,周覽無窮已。百卉吐芳華,崇臺邈高跱。
林木紛交錯,玄池戲魴鯉。輕丸斃翔禽,纖綸出鳣鮪。
坐中發(fā)美贊,異氣同音軌。臨川獻清酤,微歌發(fā)皓齒。
素琴揮雅操,清聲隨風起。斯會豈不樂,恨無東野子。
酒中念幽人,守故彌終始。但當體七弦,寄心在知己。(《酒會詩》)
嵇康寫這首詩時應該是與阮籍等好友在一起。詩人身處百花林木交錯的風景優(yōu)美處,上有山巒浩渺,下有游魚臨淵,舉頭觀望鳥翔,附身可釣鯉鯽。在歡愉當中,詩人的心情陡然失落,樂而忽悲,原因是他思念過去的朋友了。但其實真正悲傷的根源是魏末混亂的朝政。
對魏晉兩股勢力的角逐,嵇康都深惡痛絕,他是深得莊子思想精髓的學者,否定君權,視名利如浮云。晉文帝司馬昭極力招攬嵇康,但嵇康斷然拒絕,使得司馬昭很沒面子。后來,嵇康又寫出驚世駭俗的《與山巨源絕交書》,與好友山濤絕交,因為山濤出仕司馬氏朝廷,而且想給嵇康推薦一份官職。同時,嵇康諷刺司馬氏“非湯武而薄周孔”,這讓打著儒家孝治天下旗幟的司馬昭頓起殺心。給嵇康羅織的罪名是“嵇康上不臣天子,下不事王侯,輕時傲世,不為物用,無益于今,有敗于俗?!癫徽D康,無以清潔王道。”
嵇康臨刑,三千太學生為之求情,可見嵇康在當時的聲望之高,而嵇康含笑奏出一曲《廣陵散》后從容赴死。
《廣陵散》應該是秦代就已經(jīng)有的古樂曲,前曲幽咽沉郁、黯然銷魂,后曲空明有力、海闊天空。該曲的前調(diào)后調(diào)轉(zhuǎn)折如同靈魂的陰陽兩面,迥異非常,彼此相生相克。猶如嵇康的為人一般,一生曲折,有悲有喜,有對世事的不能諒解,也有對人世的參透與淡然。由此,《廣陵散》也成了絕響,永世不能再聞。
嵇康就這樣寧作絕世奇人,不為俗世官僚,在他絕命的時刻,也成就了他永恒的名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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