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斯建議禁絕私學(xué),首當其沖的是儒家;董仲舒與李斯相反,建議罷黜百家、獨尊儒術(shù)。兩人決然對立,都得到各自君王——秦始皇和漢武帝的支持,也都產(chǎn)生了深遠的歷史影響。說來也怪,雖然他們的打擊對象相反,但奏折中論述問題的層次、旨意和一些用語卻頗為雷同,比如:
李斯說:“古者天下散亂,莫之能一,是以諸侯并作?!倍偈嬲f:“《春秋》大一統(tǒng)者,天地之常經(jīng),古今之通誼也。”
李斯說:“私學(xué)而相與非法教,人聞令下,則各以其學(xué)議之,入則心非,出則巷議,夸主以為名,異取以為高,率群下以造謗?!倍偈嬲f:“今師異道,人異論,百家殊方,指意不同?!?/p>
李斯說:“今皇帝并有天下,別黑白而定一尊?!倍偈嬲f:“指意不同,是以上亡以持一統(tǒng)?!?/p>
李斯說:“非博士官所職,天下敢有藏《詩》、《書》、百家語者,悉詣守、尉雜燒之?!倍偈嬲f:“臣愚以為諸不在六藝之科孔子之術(shù)者,皆絕其道,勿使并進。邪辟之說滅息,然后統(tǒng)紀可一而法度可明,民知所從矣。”
從時間上說,李斯論說在前,董仲舒在后,是否是后者模仿前者?這個問題可另行考證。
兩者反對的對象相反,但旨意卻相同,也就是說,兩者雖都主張實行思想文化專制主義,但在用人上都沒有簡單地一刀切。秦始皇焚書沒有排除儒生參與政治,秦朝中樞一直有儒士的身影,秦二世時著名的儒生叔孫通在朝堂上很活躍;
漢武帝獨尊儒術(shù)也沒有簡單排除法家與信奉其他學(xué)說的人參政,而且起用了不少屬于法家派的人物,如張湯等,后來被歸入酷吏之輩。漢宣帝說,漢代自來實行的是“雜霸政治”,其實何止?jié)h家,應(yīng)該說所有帝王都是實行的雜霸政治。
有一種說法,秦始皇采納李斯建議搞焚書,招致秦朝快速滅亡;漢武帝采納董仲舒的建議,促成了漢代的發(fā)展。其實歷史并不是這樣簡單,秦從商鞅變法之后一直奉行法家,打擊儒家,荀子到秦國考察后說秦國無儒,而秦國不但沒有衰敗,反而越來越強,最后統(tǒng)一六國。
后來的儒家總是張揚因為秦始皇焚書才招致速亡,這是往自己臉上貼金之術(shù)。秦朝速亡原因要復(fù)雜得多,賈誼的《過秦論》比簡單的貼金術(shù)站得更高些。
反過來說,漢武帝實行獨尊儒術(shù)后,也沒有促使政治走向清明,反而走向政治危機,幾乎導(dǎo)致大亂。漢武帝總算老而不糊涂,不得不下“罪己詔”以更改政策。
國家的強弱不簡單在于尊儒或尊法,問題遠比這些說法復(fù)雜得多。這才是需要我們深入思索的問題。面對復(fù)雜的政治,把某種學(xué)說說成是萬能的,同樣是把問題簡單化,應(yīng)該以更廣闊的視角去解決問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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