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熹(1130—1200)是宋代理學(xué)的集大成者,其道的范疇,涵蓋廣泛,意義深遠。
一、道的內(nèi)涵
1.道是形而上之理
“陰陽太極,不可謂有二理必矣。然太極無象,而陰陽有氣。則亦安得無上下之殊哉?此甚所為道器之別也。故程子曰:形而上為道,形而下為器,須著如此說”(《太極圖說附辨》,《周子全書》卷二)。以無象之太極為道,有氣之陰陽為器,“一陰一陽,雖屬形器,然其所以一陰一陽者,是乃道體之所為”(《答陸子靜》,《朱文公集》卷三十六)。陰陽是形器,道是超乎形器的一陰一陽之“所以然”者?!瓣庩柺菤獠皇堑?,所以為陰陽乃道也”(《朱子語類》卷七十四),一陰一陽循環(huán)不已,乃是道的表現(xiàn)。
2.道是無形之本體
“道本無體……那無聲無嗅便是道”(《朱子語類》卷三十六),無形體、無聲嗅的道,通過什么來表現(xiàn)自己呢?“蓋道無形體,只性便是道之形體”(《朱子語類》卷四),所謂無形體、無聲臭,便是超經(jīng)驗、超感覺的非物質(zhì)性的本體。它是永恒存在、萬古不滅的:“若論道之常存,……自是亙古亙今,常在不滅之物?!保ā洞痍愅Α罚煳墓募┚砣?,道作為本體,完美無缺,是一個超時間的精神實體。
3.道是自然和社會的規(guī)律
“凡言道者皆謂事物當(dāng)然之理,人之所共由者也”《論語集注?學(xué)而》,事物所具有的必然性或規(guī)律,就是事物當(dāng)然之理。朱熹不僅承認自然界規(guī)律的存在,而且以為不能任意改變的?!疤斓刂哌^,來者續(xù),無一息之停,乃道體之本然也”(《朱子語類》卷九十五)。
4.道是人倫道德
“道則人倫日用所當(dāng)行者是也”(《論語集注?述而》)。道是三綱五常等道德觀念和行為規(guī)范。 “吾之所謂道者,君臣、父子、夫婦、兄弟、朋友,當(dāng)然之實理也”(《論語或問》)。君臣、父子、兄弟、夫婦、朋友,便是人的五倫,而行于此五倫間的“實理”便是道。所謂“實理”,在此便是指“父當(dāng)慈,子當(dāng)孝,君當(dāng)仁,臣當(dāng)敬,此義也,所以仁敬,則道也”(《朱子語類》卷五十二)。道即所以慈、孝、仁、敬,慈、孝、仁、敬是“所當(dāng)然”的實理。
二、道與理、性、太極、器的關(guān)系
1.道與理
朱熹以道為理,他說:“陰陽,氣也,形而下者也;所以一陰一陽者,理也,形而上者也,道即理之謂也”(《通書?誠上注》,《周子全書》卷七)?!爸徽f一陰一陽,便見得陰陽往來,循環(huán)不已之意,此理即道也”(《朱子語類》卷七十四)。道便是理,道與理同為形而上,與器和氣、形而下相對。陰陽、氣是形而下,所以陰陽是理,理便是道,是形而上?!胺灿行蜗笳呓云饕?;其所以為是器之理者則道也。如是則來書所謂始終晦明奇偶之屬,皆陰陽所以之器,獨其所以為是器之理,如目之明,耳之聰,父之慈,子之孝,乃為道耳”(《答陸子靜》)。有形象的事物是器,所以為器之理是道。這就把道與理這對范疇統(tǒng)一起來了。道與理的差異在于:
第一,道是宏大,理是精密?!暗雷职么?,理字是道字里面許多理脈”,“道字宏大,理字精密”(《朱子語類》卷六)。道字的函蓋面很大,以至無所不包,無處不在?!吧w道無不包”(《朱子語類》卷六十三)。這是從道所包的范圍說的。與道的宏大相對,理是精致細密的,因而它是道字里面的許多理脈,即條理和細脈。這樣一來,似乎道有包容理的意味。
第二,道是統(tǒng)名,理是細目。道具有一切,是一個共相或大共名,“夫道體之全,渾然一致,而精粗本末內(nèi)外賓主之分,粲然于其中”(《太極圖說?附辯》)。道什么都具備,理是道的細目,“道是統(tǒng)名,理是細目”(《朱子語卷》卷六)。統(tǒng)名與細目,似有一般與個別,整體與部分的意思。
第三,道是公共之理,理是事事物物之理。這里的道相當(dāng)于“統(tǒng)一”,而理相當(dāng)于事物中之“萬理”,這便是“理一分殊”。道作為“理一”,便是公共之理;“萬理”,是指理與氣合而生萬物之后,“理在事中”之理。
2.道與性
“道即性,性即道,固只是一物,然須看因甚喚做性,因甚喚做道?!保ā吨熳诱Z類》卷五),道與性實同而名異,“道是泛言,性就自家身上說?!朗窃谖镏?,性是在己之理,然物之理都在我此理之中,道之骨子便是性”(《朱子語類》卷一OO)。就所指對象而言,一是在物之理,一是在己之理;就所指范圍來說,一是泛指,一是就自家身上說,這便是兩者之異。
3.道與太極
太極范疇在朱熹哲學(xué)的邏輯結(jié)構(gòu)中,與道、理、性相通,是構(gòu)成朱熹哲學(xué)范疇體系的最高范疇。他說:“一陰一陽之謂道,太極也”(《朱子語類》卷九十四),“陰陽只是陰陽,道是太極”(《朱子語卷》卷九十四)。陰陽只是氣,并非道?!疤珮O便與陰陽相對,此是形而上者謂之道,形而下者謂之器”(《朱子語類》卷九十五)。又說:“太極,形而上之道也”(《太極圖說解》,《周子全書》卷一),“故語道體之至極,則謂之太極,語道體之流行,則謂之道。雖有二名,初無兩體”(《答陸子靜》) 。道與太極體一而名異。
4.道與器
器在朱熹哲學(xué)中,相當(dāng)于陰陽和氣。器并不是一具體事物,但具體事物可謂器,器是具體事物的抽象。
?。?)從物上說,道在物之中與器相依不離,表現(xiàn)了道、器的統(tǒng)一性
道與器不相離?!暗牢磭L離乎器,道亦只是器之理”(《朱子語類》卷七十七)?!绊氈骷吹?,道即器,莫離道而言器可也”(《朱子語類》卷九十四)。道不離器,器不離道,由不離而道即器,器即道。
道寓于器中?!坝拗^道器一也,示人以器,則道在其中……但人自不識道與器之未嘗相離也”(《雜學(xué)辨?蘇黃門老子解》,《朱文公文集》卷七十二)。“形而上為道,形而下為器,說這形而下之器之中便有那形而上之道”(《朱子語類》卷六十二)。從器的角度看,道在器中,道器相互滲透,道只是通過器才能體現(xiàn),有器才能安頓道;離器,道不僅無法體現(xiàn),也無處安頓。道亦器,器亦道?!坝拗^道器之各雖異,然其實一物也”(《雜學(xué)辨?蘇黃門老子解》)。這都是指道生物以后,道器渾淪于物中的狀況而言的。由此,他說:“道外無物,物外無道”(《雜學(xué)辨?蘇黃門老子解》)。道不外物,物不外道;道在物中,物在道中,兩者相互包涵。
?。?)從理上看,即從本體上說時,道在器先,道本器末,表現(xiàn)了道與器的對立性
道為形而上,器為形而下。作為形器本體的道,它本身不是形器,而是離形器而獨立存在的形而上,但它蘊涵著形器之理。因此,形而下的形器,是形而上的道的作用或表現(xiàn)。
朱熹論道,可謂集以往道論之大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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