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許江 | 與古攜新 從流激蕩——從“宋韻今輝”特展談起

宋代,是中國歷史上文化最為輝煌的年代。
我們之所以說宋韻輝煌,是因為有宋一代,卓立著一大批震爍千古的文化大師。這些大師中有司馬光、歐陽修、三蘇父子這樣的千古大家;有周張、二程、朱陸這樣的宋儒理學(xué)大師;有范仲淹、王安石這樣銳意新政的干臣;有花間派、婉約派、豪放派、格律派和北宋三家、南宋四大家的萬斛泉涌的詩詞高峰,正是這些民族的精英,匯成了蔚為大觀的千古風(fēng)流,匯成被譽之為中國兩千年中古社會的文化巔峰。
我們之所以說宋韻輝煌,更因為宋代歷史上文化昌明,詩、書、畫熔為一爐,出現(xiàn)李成、范寬、郭熙、趙佶和后來的劉李馬夏為代表的院派畫家,開創(chuàng)了蘇軾、文同、黃庭堅、米芾為代表的士人繪畫,構(gòu)成了畫與詩相提并論、人品至上、心與物游、言外有意的儒家美學(xué)體系,鑄造了影響千年的詩、書、畫一體的文人世界和品鑒標(biāo)準(zhǔn)。他們豐沛的創(chuàng)造至今都能夠供我們臥游與暢神,都是藝者學(xué)習(xí)和修養(yǎng)的榜樣。
十多年前,我曾經(jīng)做過一個觀念性的拇指微電影:一個背立的身影在觀看北宋范寬的《溪山行旅圖》,鏡頭迫近,越過背影,逼入遠(yuǎn)山的局部,墨點隱約可辨,肌理依稀交織。接著,鏡頭漸退,“溪山”變作真山,最后回到背影先前的位置,但其所對的已成美院山門之外的青山。這個拇指電影以游戲的方式述說一個道理:我們要理解中國傳統(tǒng)的山水眼光,進而用這種眼光觀看我們周圍的真山真水。什么是山水的眼光呢?中國人看一座山,在山腳下住一段時間,在山腰又住一段時間,山前山后來回地跑,又無數(shù)次登上山嶺遠(yuǎn)望。最后整座山了然于心,待要畫時,和盤托出。一畫之中,山腳與山體俱見,山前和山后齊觀,巔頂與群巒并立,所謂高遠(yuǎn)、深遠(yuǎn)、平遠(yuǎn)。不為透視所拘,不受視域所限,山水草木一例相看,煙云山壑騰挪反轉(zhuǎn)。這種方法,古人叫飽游而沃看,游目而騁懷。山水眼光是一種不唯一時一側(cè)的觀看,更是將觀看化入胸壑,化成天地綜觀的感性方式。這個戔戔小品意在呼吁將中國傳統(tǒng)活化在日常觀看中,將山水之觀化作我們觀察世界、理解自然的感性方式。
范寬《溪山行旅圖》
青衿之志,履踐致遠(yuǎn)。遠(yuǎn)在孔子的學(xué)苑里,他曾問理想于眾弟子,各位弟子都謙恭地談?wù)f了自己的理想,孔子并未首肯。最后問到正在鼓瑟的曾皙,曾皙果斷地停下手上的彈奏,鏗止,答日:“暮春時節(jié),春服既成,吾與冠者五六人,童子六七人,浴乎沂,風(fēng)乎舞雩,詠而歸?!闭俏覀兘裉斓倪@個時節(jié),著新成的春服,在沂水中沐浴,迎著風(fēng)舞蹈,高歌而還??鬃勇牶蟛唤暗溃何崤c點也??鬃有廊毁澷p的正是曾皙的無名之志。而這種志向正是中國人與自然長相浸潤、與時同樂的生命藝術(shù)。
山止川行,風(fēng)禾盡起。中國人的心靈始終帶著一種根深蒂固的山水的依戀。何謂“山”?山者,宣也。宣氣散,萬物生。山代表著大地之氣的宣散,代表著宇宙生機的根源,故而山主生,呈現(xiàn)為一種升勢。于是,我們在郭熙的《早春圖》、范寬的《溪山行旅圖》中看到山巒之浩然大者,在王希孟的《千里江山圖》、黃公望的《富春山居圖》中看群山延綿,陶然不絕。
何謂“水”?水者,準(zhǔn)也。所謂“水準(zhǔn)”“水平”之意?!笆⒌略谒?,“上善若水,水善利萬物而不爭”。相對山,水主德,呈現(xiàn)為平勢,和勢。于是我們又在《千里江山圖》《富春山居圖》中看到江水湯湯,千廽百轉(zhuǎn)。荊浩有言:山水之象,氣勢相生。山水繪畫,正是這種山水之勢,在開散與聚合之中,在提按與起落之中,起承轉(zhuǎn)合,趨背相異,從而演練與展現(xiàn)出萬物的不同情態(tài)、不同氣韻。
山水非一物,山水是萬物,它本質(zhì)上是一個世界觀,是一種關(guān)于世界的綜合性的“諦視”。所謂“諦視”,就是超越一個人的瞬間感受的意念,依照生命經(jīng)驗之總體而構(gòu)成的完整的世界圖景。這種圖景即是山水的人文世界,它是山水的“諦視”者將其一生的歷練與胸懷置入山水云靄的聚散之中,將現(xiàn)實的起落、冷暖、抑揚、明暗納入內(nèi)心的世界觀照之中,形成的“心與物游”的整全的存在。
在中國美術(shù)學(xué)院美術(shù)館展覽的“宋韻今輝”特展中,展出了黃公望的《富春山居圖》之《剩山圖》卷,《富川山居圖》卷的主體則藏于臺北故宮博物院。黃公望先生身高幾許,卻能將一條江的蜿蜒回轉(zhuǎn)、山水情勢畫成山居一卷,能以一種天神的高度,俯覽萬里,掇拾山河,他所使用的恰是這種游目玄覽的方法,所馳騁的正是這般山川映帶的胸壑“諦視”。
黃公望《剩山圖》
多年前,我曾在臺北故宮博物院親眼見到了郭熙的《早春圖》,它是畫在薄絹之上,它或者曾經(jīng)擁有淡雅的顏色,一千年的歷史歲月,把它煮成了今天的滄潤的褐色。它是用中國的毛筆蘸著煙墨和自然材料的色彩繪成的。我們仿佛在這里看到一片奇幻的山壑,被一層層的煙云包裹著,寧靜而悠遠(yuǎn),峻拔而生機勃勃。這是早春即將來臨之時的山中景象:冬去春來,大地蘇醒,山間浮動著淡淡的霧氣,傳出春天的消息。所以這張畫被叫做《早春圖》。
郭熙《早春圖》
如果我們再進一步細(xì)看,遠(yuǎn)山重巒疊嶂,氣勢雄拔;近崗怪石聳立,古木參差。那些古木,招展開它的枝桿,顯出它的傲然兀立的身姿。這可能是世界上最有神氣的一片樹林了。樹木正在生長著新葉,一片春天的生機。在中央高聳的巨石兩邊,都有奇妙的山水,左邊巨石的下方是迷濛的水面,一家人正從船上蹣跚而下,顧盼有致。在盤桓的山腰處, 有農(nóng)人披著蓑衣,負(fù)擔(dān)行走。而在右邊,一個瀑布疊著一個瀑布,注入桃花潭水,流瀑之上是一片飛檐陡壁的建筑。這分明是一個隱身在群山中的屋宇。讓我們再舉目向上望,山壑翻轉(zhuǎn)而上,煙云渺繞之間,層層峰巒隱隱出現(xiàn),那峰上的樹木迎風(fēng)招展……
我們感到沿著這畫,行游在山下山上、山前山后的風(fēng)景之中,我們感到這山和樹、水與煙都是春天里的活的景色,我們可以在這些景色中觀賞、游玩、居住,與天地相往來。這就是中國繪畫,這就是中國山水。我們在這里看到的不僅是一個風(fēng)景,更是遭遇一片風(fēng)景的世界。我們被打開的不是一個鏡頭,而是持續(xù)不斷的、使我們的身體在這里穿梭往還、使我們的心在這里吐納元氣的觀看與體驗。這就是與西方繪畫、與今天照相技術(shù)全然不同的中國繪畫。
在這些生動蒼潤的描劃之中,我們還感受到了筆和墨的美,這種美最能體現(xiàn)山水的形神,我們還能從這些活脫脫的筆墨中,感受到一種游戲的意味,見證一種人性的風(fēng)貌。正是這種“戲墨”的方法,最自由也最有效地把我們帶入那個“象”的體察之中。這個“象”既不是自然對象,亦非純?nèi)灰庾R里的心象,而是自然對象與純?nèi)灰庾R之間的遼闊無際的間性的世界。我們在這種“象”的體察中,走進了中國繪畫的世界,走進了人的詩意地棲居的世界。中國繪畫讓我們獲得體象的詩意,生命的詩意。我們正是沿著這張《早春圖》的可見的觀看,一步步地走入感知的深處,走入中國山水精神的不可見的深處。
二十世紀(jì)的文人在論及宋代藝術(shù)時,往往樂于將畫與詩相提并論。他們一方面力圖用文學(xué)的品鑒形式評說繪畫,另一方面繪畫也被作為文學(xué)的圖解方式,讓我們一起來展閱北宋畫家喬仲常步蘇子詩意所作的長卷《后赤壁賦圖》,畫卷冷月浮影,朦朧擁塞,山水登高,涉水行遠(yuǎn),以連環(huán)描敘的方式將賦的描寫聯(lián)成一幅長卷。既有“行歌相答”的快意,又有“劃然長嘯”的肅然,野逸而鳴高,揭示了蘇軾的激情與悲憤。喬仲常用畫卷,與蘇軾,與千年后的我們,素墨寫景,縱筆唱和,共赴千古邀約。
喬仲?!逗蟪啾谫x圖》局部
在尺幅之中,我們共同登臨勝跡之境。孟浩然詩云:江山留勝跡,我輩復(fù)登臨。喬仲常把蘇子的赤壁畫了下來,我們在畫卷中登臨。全畫用山巒樹石,分成幾闕,蘇子數(shù)度顯身。山高難畫,以林深代之。這里林木充塞,懸崖上像一個洞,有棲鶻之危巢,有深不可測的幽宮。這是喬仲常的妙筆。又然后是在山上,劃然長嘯,山鳴谷應(yīng),卻不期然地悄然而悲,肅然而恐,凜凜然覺得不可久留了。接著回到船上,放任中流。時已夜半,回顧寂寥。畫面由擁塞變得簡闊。此時,有孤鶴橫江東來,雙翅如輪,戛然長鳴,掠予舟而西也!整張畫翻轉(zhuǎn)有序,陶然大氣。我們隨著蘇子的身影,登高涉遠(yuǎn),在山水中穿梭,在吟嘆中相會。喬仲常的畫卷令山川皆景,草木俱神,讓生命的悲歡、流逝的嗟嘆、山壑的深邃、云氣的蒼涼,俱在此時此地相聚,斷石、深崖、虬木、孤院凝在一起,供吾輩遠(yuǎn)眺瞻望,并始終合為一體,蔽藏在山水幽茫的深處。在此長卷的巡覽中,我們又仿佛進入懷遠(yuǎn)之境。“今古一相接,長歌懷舊游?!蔽覀円呀?jīng)讀過蘇子的前后赤壁賦,通過文本的閱讀,有過自己的想象?,F(xiàn)在,在喬仲常的筆跡中,我們依稀重訪故地,由于心往神馳,而與古人在精神上契合,并由此完成與遠(yuǎn)方故人的懷念與興答。
這長卷還是御風(fēng)陶醉之境。前后赤壁賦,從始至終,皆有酒。古今皆然,酒酣耳熱之時,容易放任縱浪,直入陶然醉酡之境。喬仲常似無醉筆,卻也提按風(fēng)雨,使轉(zhuǎn)煙云,全畫分為四段,第一段是行歌相答的灑然,畫面抒闊,筆墨簡遠(yuǎn)。第二段江流有聲、劃然長嘯,那是一種肅然,畫面擁塞,筆墨鏘然有力。第三段放任中流,那是一種飄然,畫面格外簡遠(yuǎn)而開闊。第四段是夢遇與驚寤,那是一種朦然,畫面渺遠(yuǎn)。四段表情各有不同,但墨色素筆,天然地帶有一種月夜情愫和朦朧想象。筆墨簡淡素樸,尤見其變化。中間肅然的一段,那皴法如龍如虬,點劃如釘如豆,一林映帶百千林木,一石翻卷百千山壑,掇集而成一種神秘風(fēng)氣。山水的吟誦和生命的灑然同時從四方涌來,又始終蔽藏在橫卷敘事的深處。此所謂陶然御風(fēng)。直若當(dāng)年柳宗元登西山的陶然醉語,“悠悠乎與顥氣俱,而莫得其涯;洋洋乎與造物者游,而不知其所窮”。
讀喬仲常的長卷,我們?nèi)绲侨缟纤木?。此四境,交揉疊錯,彼此誘發(fā)??此埔患旱母袘?,卻是千古的集體經(jīng)驗與情懷。起興在展閱之間,唱答越今古千年。我們?nèi)缣は热伺c眾人的蹤跡,逐跡而行,將自己一次次地泊錨于這一片因文本閱讀而“經(jīng)歷”過的歷史現(xiàn)場,長相浸潤,情似贈,興如答。
在宋代,又有一類文人畫家,其中最杰出的代表是大詩人蘇軾。蘇軾可以說是學(xué)者型藝術(shù)家的最高典范,是學(xué)術(shù)識見與藝術(shù)造詣結(jié)合最好的一位。蘇軾置身從中唐韓愈開端至北宋的文化運動之中,以“才氣”“豪氣”之擔(dān)當(dāng)聚文、道于一體的文化模式,提倡新學(xué)術(shù)、新創(chuàng)造。蘇軾第一個提出“文人畫”術(shù)語,以應(yīng)對畫院的專業(yè)畫家。他寫道:“觀士人畫,如閱天下馬,取其意氣所到?!彼诶L畫的題寫中多次題到:“文以達(dá)吾心,畫以適吾意而已?!弊鳛樵娙?,蘇軾對繪畫強調(diào)天機,強調(diào)詩心獨創(chuàng),但他并不貶低“藝”的重要性,極重視有道有藝,道藝結(jié)合。他寫道:“有道而不藝,則物雖形于心,不形于手”。蘇軾在《文與可畫筼筜谷偃竹記》中暢言:“畫竹必先得成竹于胸中,執(zhí)筆熟視,乃見其所欲畫者,急起從之,振筆直遂,以追其所見,如兔起鶻落,少縱則逝矣。與可之教予如此。予不能然也,而心識其所以然。夫既心識其所以然,而不能然者,內(nèi)外不一,心手不相應(yīng),不學(xué)之過也?!比绾谓鉀Q這個問題?在論藝的談?wù)f中,他反復(fù)引用《莊子》中庖丁所言:“臣之所好者道也,近乎技矣。”他的意思是:他所關(guān)心的是“道”,這個“道”已進入他的技藝之中。他已經(jīng)到達(dá)適當(dāng)?shù)臓顟B(tài),并把技巧拋在腦后。這種狀態(tài)意味著已將技巧的運用提升到道的高度。蘇軾詩言:其身與竹化,無窮出清新。莊周世無有,誰知此凝神?他的“凝神”描繪了一種入定狀態(tài),以《莊子·達(dá)生》的梓慶削木為鐻的故事,來言說“以天合天”的道理,提倡文人繪畫入神、傳神的境界。
蘇軾的繪畫,傳世稀少,于今所見,只有《枯木怪石圖》與《瀟湘竹石圖》。那枝干虬屈無端倪,石皴亦奇怪。為什么是枯木怪石?為什么木要枯,石要怪?因為枯木怪石無定形,利于放筆,筆墨生骨,便于造形,以發(fā)胸中盤郁,以求英風(fēng)勁氣逼人。據(jù)蘇轍回憶,蘇軾早年在鳳翔,常入開元寺觀壁畫。“往之匹馬入寺,循壁終日。”開元寺壁畫有吳道子的雙鉤薄彩,也有王維的墨竹,用墨筆直接撇出形體,令蘇軾特別心儀。文同的“墨竹”,對蘇軾的影響最大。那一曳垂竹,從上而降,卻布青云之勢,賦予蘇軾最深滋養(yǎng)。在《瀟湘竹石圖》中,三株青竹,兩塊頑石,一抹瀟湘林影。煙空中,青竹飄撇無定,任意東西,正是風(fēng)煙俱靜,天山一色的意境。點劃放意,石皴揮灑,淋漓斑駁之處,搖曳著歲月流殤。學(xué)問文章之氣,郁郁芊芊,發(fā)于筆墨之間,最具超逸的韻趣。
蘇軾《枯木怪石》
米友仁《瀟湘奇觀圖卷》局部
宋代著名畫家黃庭堅詩言:“一丘一壑可曳尾”?!耙肺病敝浮肚f子·秋水》中的那只烏龜在泥沼中自樂。一丘一壑,則是寄情山水。人在山水中,自足自樂,表現(xiàn)出傳統(tǒng)文人尤其是隱居文人的純粹與高尚。一丘一壑作為成語,可以追溯更為久遠(yuǎn)?!稘h書·序傳上》有言:漁釣于一壑,則萬物不奸其志;棲遲于一丘,則天下不易其樂。此言之意在于垂釣一壑,棲居一丘,堅守良久,不改其志其樂。一丘一壑雖有限,卻以某種堅固的深度,喚起恒遠(yuǎn)的積極思想,賦予人以自足自樂的充溋,“風(fēng)乎舞雩,詠而歸”的無名之志。這直接構(gòu)成了山水世界的無邊容量與意涵。
心存氣象,素履以往。我們講宋韻,宋韻的根蒂在哪里?南宋詩評家嚴(yán)羽在《滄浪詩話》中說:如空中之音,相中之色,水中之月,鏡中之象,言有盡而意無窮。言有盡,意無窮,或者說用有限的言,抒發(fā)無窮之意,這是宋代詩畫要達(dá)到的境界。在中國理學(xué)的觀念中,真理只能為有悟性的心靈所辨識。朱熹有言:盡其心可以知性知天。當(dāng)卓越的心靈映印出自然影像,這比未經(jīng)心靈解釋的自然更加真實。這樣的藝術(shù)就揭示出了視覺世界的可信形象。這正是宋代詩人與評論家所悉心追求的蘊涵,也是我們籌劃和組織這個展覽所時時銘記的。
所以,我們要舉宋韻文化的旗幟,深耕江南的人文沃土,重織宋代文人的夯勁秀美、情兼雅怨的文化品位,在宋韻文化的源頭去重新接續(xù)民族的博大精深的文化氣息,與古攜新,從流激蕩!
(作者為中國文聯(lián)副主席、浙江省文聯(lián)主席、中國美術(shù)學(xué)院學(xué)術(shù)委員會主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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