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文:面茶:熬粗茶汁,炒面兌入,加芝麻醬亦可,加牛乳亦可,微加一撮鹽。無乳則加奶酥、奶皮亦可。
淸 袁枚《隨園食單》點心單
油炒面,過去曾是蒙滿大軍的軍糧,行軍打仗時攜帶方便,為了禁時候,炒面時多加入牛油或香油,隨著時間油炒面,形成了兩大吃食,一個叫面茶,一個叫茶湯。面茶與茶湯好多人分不清,容易混同也是有原因的,因為茶湯所用原料是糜子面與面茶相同,但二者從制法到口味都不一樣,其中最大的區(qū)別,面茶是熬,茶湯是沖。
咱先聊聊茶湯,茶湯歷史悠久,《故都食物百詠》中有詩為證:“大銅壺里熾煤柴,白水清湯滾滾開。一碗沖來能果腹,香甜最好飽嬰孩?!辈⒏阶⒎Q:“茶湯有擺攤者,有挑擔(dān)者,其唯一之標(biāo)識,則大銅壺是也。此物尚甜,咸食者殊不見,小兒多喜食之。”茶湯是傳統(tǒng)小吃,是一種甜的飲食,成品有點相類和藕粉一樣,椐傳茶湯源于明代,明清時期盛行于北京,屬于皇家茶點,清朝宮內(nèi)光祿寺的御膳房內(nèi)就有茶湯。后傳入天津,流行京津兩地,品種制法大基本相同,電視劇《龍嘴大銅壺》說的就是天津的茶湯,讓人印象深刻,隨著電視劇熱播,很多人相約去吃茶湯,往往說成去吃龍嘴大銅壺。
茶湯有兩個特色:一是沖制方法特殊,用開水沖的方法將茶湯沖熟;二是用具特殊,使有一把龍嘴紫銅大壺。它重9-9.5公斤,可盛水40公斤。當(dāng)壺心炭火把水燒開到100度時,才能沖熟茶湯。銅壺蓋旁的小汽笛“嗚嗚”響著,沖茶湯的師傅一手端碗,一手掀起銅壺,壺嘴向下傾斜,一股沸水直沖碗內(nèi),剎那間水滿茶湯熟。因用熱水沖食,如沏茶一般,故名茶湯。
過去老北京講究喝前門外的聚元齋和天橋的茶湯李的茶湯,味甜香醇,色澤杏黃,味道細膩耐品。茶湯制作是將糜子面洗凈,用涼水浸泡兩小時,瀝凈水,碾成面,再過細籮,即成糜子面;茶湯壺內(nèi)灌滿涼水,燒沸,取碗一個,倒入開水和適量涼水?dāng)嚭鸵幌?,加入十分之一的糜子面調(diào)成面糊,再用開水將面糊沖熟;在茶湯上面撒上紅糖、白糖和糖桂花即可食用,所謂八寶茶湯的‘八寶’,是指加在茶湯中的山楂條、青紅絲、葡萄干、核桃仁、瓜子仁等一些果料。
茶湯李家有一把大銅壺金光锃亮,大銅壺肚膛內(nèi)點煤炭,沿著肚膛盛水,水開后冒著熱氣,壺身鑄有游龍,壺嘴是一個龍頭的造型,龍頭上面系著兩朵絲絨花球,顯示它的古雅,茶湯就用燒得滾開的水直接沖入放有茶湯原料的碗內(nèi)。茶湯李的茶湯有一絕,沖好茶湯將碗翻扣過來,而茶湯不灑,故有此“扣碗茶湯”之稱。因為茶湯的料是在在家里炒熟在沖,北京還有一句歇后語叫天橋的茶湯,后半截是“家里炒,外面攪和”,來諷喻好窩里斗生事非的人。
沖茶湯要技術(shù),茶湯原料也很講究。它要用糜子面放碗內(nèi),用熱水調(diào)勻,然后用銅壺的開水沖入碗內(nèi)沖熟,撒上一層紅糖,中間放一撮白糖。茶湯達不到這個標(biāo)準(zhǔn),原因在于沒有或買不到真正的糜子。糜子屬禾本植物,屬黍類的黍稷型。糜子是中國最古老的五谷之一,也稱穄,穄子,赤黍。《呂氏春秋·本味》載:“飯之美者……陽山之穄,南海之糜。”秦代李斯《倉頡篇》說:“穄,大黍也,似黍面不粘,關(guān)西謂之糜?!泵有稳缧∶?,色淡黃,磨粉可作糕。中醫(yī)認為其味甘,微寒,可止瀉,利煩渴,除熱,治咳,逆上氣。穄也就是糜子,由于產(chǎn)量低,種植不多,故市場供應(yīng)甚少。
清嘉慶年間的《都門竹枝詞》中有“清晨一碗甜漿粥,才吃茶湯又面茶”。得,好一個才吃茶湯又面茶,咱聊完茶湯,又該說面茶,面茶是老北京小吃十三絕之一,面茶是北京小吃中,制作工藝最簡單,所需原材料最少的吃食兒。您會熬棒子面粥,就會熬面茶。過去的面茶,一般是下午賣下午吃的,有詩為證:“午夢初醒熱面茶,干姜麻醬總須加”。如今不用受時間的限制,想什么時候吃,都能熱熱乎乎地來上一碗,以小米面或糜子米為原料,與大料瓣、大鹽一同磨成漿,再用大火燒沸,加入堿面、姜汁熬一會兒,煮成的糊狀,盛在碗里表面淋上一芝麻醬,芝麻醬要提起來拉成絲狀轉(zhuǎn)著圈地澆在面茶上,在撒上芝麻鹽,齊活。
您別看面茶做著容易,想要喝好它,就不那么容易啦。那位朋友說了“不就喝碗面茶嘛,有嘛呀。” 聽口音不像北京人,這您就老外了不是,老北京人吃嘛、喝嘛,都有其規(guī)矩和講究,喝面茶自然也不例外,這面茶的吃法也有講究,老北京人喝面茶講究不用筷子,不用勺兒,而是用一只手端著碗,再將嘴巴攏起,貼著碗邊,趁著燙勁兒,沿著碗邊轉(zhuǎn)著圈吸溜(因為燙,吸溜比喝更準(zhǔn)確)。此時,碗里的面茶和麻醬一起流到碗邊再入口中,每一口都是既有麻醬又有面茶。這就是老北京的感覺,老北京的味道,因為吸溜,老北京還留下一句俏皮話,傻小子喝面茶稀里糊涂,吸溜作為一種傳統(tǒng)吃法,不僅體現(xiàn)在喝面茶上,也體現(xiàn)在喝炒肝、喝豆汁上,吸溜看似不雅,卻蘊藏著深厚的北京吃的文化。
面茶好不好喝,上面的料絕對是關(guān)鍵,芝麻醬、芝麻鹽的制作當(dāng)然也很講究。麻醬要用小磨香油調(diào)稀,千萬不能用水調(diào)制。芝麻鹽制作前,芝麻要用開水燙透,摔打脫皮成芝麻仁后才能炒制,在快炒熟時加入精鹽,炒干水汽,以香氣尚未外溢為剛剛好,再搟壓為末,制成芝麻鹽。這樣的芝麻鹽,在熱面茶的烘托下,香氣才外溢,單聞芝麻鹽不香,而手托面茶碗,臨近口邊,才感受到芝麻香氣撲鼻。面茶的濃稠度要厚點,得是冒過碗邊而不漏的程度。
隨園食單所載的面茶,與他們都不一樣,那是又有面又有茶,再現(xiàn)當(dāng)年蒙滿風(fēng)范,行軍駐地?zé)柚瓫_油炒面,在加入牛奶,無奶則加奶酪或奶皮子,芝麻鹽調(diào)味,就著肉干吃,又暖和又提神又禁時侯長力氣,將士多喜歡此面茶,袁枚廣交官府貴人,其中不乏征戰(zhàn)疆場的將軍,自然會嘗到此吃食,并記錄下來。下面制作隨園面茶,取糜子面或小米面上鍋炒香待用。將水中放茶葉燒開,無須好茶,但須味濃,熬成茶汁,濾渣侍用,將炒面兌入茶汁攪均,煮成稀糊狀即成面茶。鹽炒香,芝麻炒香,略搟一下,芝麻經(jīng)破壁后香,拌在一起成芝麻鹽。用搟面杖把炒花椒碾碎,然后放入少許咸鹽拌成花椒鹽,放入芝麻醬內(nèi)調(diào)味。芝麻醬倒入香油澥開,芝麻醬經(jīng)過香油的稀釋,味道會更加的香濃,將制好的面茶盛入碗中澆上芝麻醬,撒上芝麻鹽,特別提醒注意,熬面茶時要加入牛奶,無牛奶,加奶酪、奶皮子亦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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