蟲類藥物是中藥的重要組成部分，習稱的蟲類藥物除昆蟲藥外，還包括一些小型動物藥。中醫(yī)學認為，蟲類藥物為血肉有情之品，與人體同氣相求，其性攻逐走竄、疏利搜剔、通經(jīng)達絡(luò)、無微不至。蟲類藥物的這些特性多是植物類、礦物類藥物所不能比擬的，因此對多種疾病具有獨特療效，顯示了蟲類藥物重要的應(yīng)用價值。本文應(yīng)用中醫(yī)辨病、辨證等理論，結(jié)合自己的臨床實踐，對應(yīng)用蟲類藥治療真性紅細胞增多癥（簡稱“真紅”）進行初步探討，以期進一步提高中醫(yī)藥療效。廣東省中醫(yī)院血液科代喜平
一、真紅的中西醫(yī)病癥特點
真紅是一種克隆性的以紅細胞異常增生為主的慢性骨髓增殖性疾病。其外周血紅細胞、血紅蛋白、全血容量絕對增加，血液粘滯度增高，常伴有白細胞和血小板升高。臨床主要特征有皮膚黏膜紅紫，肝脾大，血管性和神經(jīng)系統(tǒng)癥狀如眩暈、肢端麻木等，易于出現(xiàn)出血和血栓等并發(fā)癥，后期多轉(zhuǎn)化為骨髓纖維化、骨髓衰竭或急性白血病。
依據(jù)上述主要臨床表現(xiàn)和體征，結(jié)合現(xiàn)代醫(yī)學認識，中醫(yī)學將本病歸屬于“血實”、“血積”、“血證”、“肝陽”等病癥，后期多屬“勞癥”、“髓勞”、“急勞”等范疇。其內(nèi)因體質(zhì)陽盛陰虛，熱蘊營血；或肝陽偏亢，血氣有余；或腎陰虧弱，內(nèi)熱蒸迫，營血瘀滯。外因與感受毒熱，情志失調(diào)，飲食失節(jié)有關(guān)。內(nèi)、外之因相合，終致骨髓增生亢進，血氣過盛，血瘀氣滯而發(fā)為本病。熱蘊營血，可見面紅目赤、手足紫紅、身熱心煩、口渴喜飲、出血鮮紅等；血瘀氣滯，則見面唇紫暗、脅下積塊、手足麻木疼痛、舌質(zhì)青紫等；肝實陽亢，則見頭痛眩暈、煩躁易怒、脅肋灼痛、耳鳴口苦、脈象弦數(shù)；陰虛瘀阻，則見腰膝酸軟、低熱虛煩、手足心熱、口燥咽干、顴紅耳赤、舌暗苔少等。一般初病多屬肝郁血熱，氣血瘀滯的實證；久則郁火內(nèi)灼，氣血漸耗，瘀滯愈甚，多見虛實夾雜之證；后期骨髓衰竭，血氣微弱，癥積留著，則以虛證為主，因虛致實。整個病程中可合并脈痹、中風、真心痛、癥積等多種變證。亦有邪氣獨盛，正不抵邪而轉(zhuǎn)化為急勞者。
由此可見，真紅病變主要在血分，存在邪毒內(nèi)結(jié)、熱郁營血、血瘀氣滯、血氣盛實的共同病機，這些病機也是疾病發(fā)生演變、轉(zhuǎn)化、合并癥的關(guān)鍵病理因素。而蟲類藥物所具有的諸多特性、功效主治恰能切中該病的上述病因病機，符合辨病治療、辨證論治、辯證加減的中醫(yī)治療精神，往往能夠收到佳效。
二、常用于治療真紅的蟲類藥物
真紅病程進展緩慢，目前尚無特異的治療方法以防止疾病進展和轉(zhuǎn)化，屬于中醫(yī)學“宿邪”、“沉頑痼疾”等范疇。我們認為，蟲類藥物多入血分，功專力宏，峻猛效捷，具善行走竄，攻逐疏利，搜風剔絡(luò)、破堅散結(jié)、解毒攻毒、補益精血之功，如能恰當應(yīng)用，與現(xiàn)代醫(yī)學互為取長補短，則可以提高療效和患者依從性，延長療效維持時間，減少藥物毒副作用。茲將常用于臨床治療的蟲類藥物介紹如下。
水蛭：味苦咸，性平，有毒，為一味破血逐瘀通經(jīng)藥。現(xiàn)代研究水蛭中含有水蛭素，有抗凝血作用。用于真紅血熱、瘀阻、水濕證候明顯者，特別適合血小板增多、易于合并血栓者。用量：每日2～3g，研末沖服，或入膠囊；5～10g，水煎服。因加熱后有效成分多被破壞，主張生用，以保證藥效。孕婦、有出血傾向者禁用。
地龍：味咸，性寒。有清熱、熄風、平喘、通絡(luò)、利尿之功用?，F(xiàn)代藥理表明，地龍有解熱、鎮(zhèn)靜、抗驚厥、平喘、降壓等多種作用。用于本病肝熱血瘀、火盛陽亢、陰虛瘀阻之證候，特別適宜于兼有身熱心煩、煩躁易怒、眩暈頭痛，或顴紅耳赤、手足心熱、舌暗苔少者。宜用合并高血壓、血栓形成、中風、心絞痛、骨髓纖維化者。用量：10～15g，水煎服。
地鱉蟲：味咸，性寒，有小毒。功能破血逐瘀，續(xù)筋接骨。為一味平和的活血化瘀藥?！渡褶r(nóng)本草經(jīng)》云“主治血積癥瘕，破堅，下血閉?！薄堕L沙藥解》說它“善化瘀血，最補損傷。”故虛人亦可用之。用于本病血瘀兼有內(nèi)熱之象者，尤其對面唇紫暗、脅下積塊、四肢疼痛、舌質(zhì)青紫者為佳。用量：每日4～6g，入丸散；10～15g，水煎服。合并骨髓纖維化、肝脾腫大者重用。
五靈脂：味甘，性溫。功能活血散瘀，通利血脈，炒炭可止血。是一味散瘀止血藥物，主治一切心腹脅肋血氣凝滯作痛。對于真紅瘀血阻滯心脈、肝絡(luò)、胞宮、肢體等引起的心痛、脅肋不舒、痛經(jīng)血閉、肢體痹痛均有良效，常配伍蒲黃以增強藥力。用量：10～15g，包煎。
全蝎，味甘，辛，性平，有小毒。有熄風止痙，通絡(luò)止痛，解毒散結(jié)之效?！吨袊幍洹份d“主治小兒驚風，抽搐痙攣，中風口歪，半身不遂，破傷風，風濕頑痹，偏正頭痛，瘡瘍，瘰疬?！逼渲饕幱贸煞譃樾舅?。借其攻毒抗癌、熄風通絡(luò)之效，主要用于真紅屬于毒邪內(nèi)結(jié)，或風陽上擾，頭痛明顯，半身不遂等。用量：每日3～5g，油炸后入丸、散；8～10g，水煎服。
蜈蚣，味辛，性微溫，有小毒。功能：熄風定痙，祛風通絡(luò)止痛，逐瘀散結(jié)，攻毒抗癌。張錫純論之“走竄之力最速，內(nèi)而臟腑，外而經(jīng)絡(luò)，凡一切瘡瘍諸毒皆能消之。” 現(xiàn)代藥理研究蜈蚣主要含蜈蚣毒、酷胺酸、蟻酸及膽甾醇等，有抗驚厥、抗腫瘤等作用。用于真紅屬于瘀毒內(nèi)結(jié)，或肝陽上亢，風痰上擾，以及并發(fā)中風、脈痹、真心痛者。用量：每日2~3克，入丸、散；3～5條，水煎服。不必去其頭足，反損藥力。
僵蠶：味咸、辛，性平。功能散風泄熱，祛風止痙，消痰通絡(luò)，解毒散結(jié)?！侗静輩R言》稱“凡諸風，痰，氣，火，風毒，熱毒，濁逆結(jié)滯不清之病，投之無有不應(yīng)?！庇糜谡婕t風痰夾熱，肝陽上擾，痰瘀內(nèi)阻，火結(jié)毒蘊證候者。用量：每2～3g，入丸、散；10～15g，水煎服。
蟬蛻：味咸、甘，性微寒。具有宣散風熱、透疹利咽，祛風止痙，退翳明目之效。《本草綱目》載其“治頭風眩運，皮膚風熱，痘疹作癢，破傷風及療腫毒瘡，大人失音，小兒噤風天吊，驚哭夜啼，陰腫?！蔽覀儗⑵溆糜谡婕t合并組胺升高，引起蕁麻疹和消化性潰瘍出血者，前者配伍蛇蛻、紫蘇葉、紫草、刺蒺藜，后者常合生大黃、黃連、白芨、白芷等。用量：每2～3g，入丸、散；10～15g，水煎服。
三、臨證應(yīng)用蟲類藥物需要注意的問題
蟲類藥一般屬于破血逐瘀、平肝熄風、祛風通絡(luò)、疏風泄熱、溫腎壯陽之品，多有毒性，極少數(shù)有劇毒。這些藥物性能峻猛，多是辛、咸、甘味，其性多溫燥，易燥血傷陰耗氣，多用則損傷脾胃，對內(nèi)無瘀血、心肝熱盛、血虛血燥、陰虛火旺、氣虛脾弱等證不宜應(yīng)用。臨證時應(yīng)注意以下幾點。
1. 辨證論治，據(jù)證選藥，不可濫用。真紅初、中期一般屬于毒熱內(nèi)結(jié)、血瘀氣滯、血氣有余的陽熱實證，陰虛血滯、氣血虧弱、陽氣虛寒之證實屬少數(shù)，因此宜多選用性味寒涼或性平的藥物如水蛭、地龍等，盡量避免辛溫燥烈之品，以免助陽生熱，耗血動血，傷肝動風。
2.適當配伍，協(xié)同增效，制偏救弊。真紅血熱熾盛者，以地龍、水蛭，配伍生地、丹皮等清熱涼血。瘀熱盛實者，以地鱉蟲、地龍，加用赤芍、郁金等，以加強化瘀清熱涼血之力。肝陽上陽者，以地龍、僵蠶，配伍天麻、鉤藤、夏枯草等平肝潛陽；若肝火盛者，可配伍龍膽草、青黛、梔子清肝瀉火涼血。血瘀氣滯以全蝎、五靈脂，配伍廣郁金、柴胡等行氣化瘀。陰虛瘀滯，以地龍、龜板，配伍生地、玄參、天門冬等。合并肝脾腫大者，加用鱉甲、龜板、莪術(shù)等消積化癥，軟堅散結(jié)。若用辛香走竄，剛溫燥烈之品，應(yīng)加用白芍、阿膠、麥冬、百合、決明子等，防止燥血傷陰，擾動肝陽。對于素有胃病，脾虛氣弱者又當加用白術(shù)、陳皮、茯苓顧護中焦。
3.中病即止，勿使過劑，權(quán)衡劑型。應(yīng)遵《素問·六正紀元大論篇》“大積大聚，其可犯也，衰其大半而止?！敝疁世K，以取得療效、不徒增毒副作用為原則，不得過度或過量用藥，以期祛邪而不傷正，效捷而不猛悍。如水蛭、虻蟲破血逐瘀力大峻猛，有引起出血之弊端，應(yīng)掌握用量、用法和禁忌癥，中病即止。全蝎、蜈蚣從小劑量開始，依據(jù)體質(zhì)、病情靈活加減用量，不能孟浪用藥。再如部分蟲類藥的有效成分難溶于水，或藥物珍稀貴重，不宜入煎劑，可以丸劑或散劑入藥，或研末裝膠囊中吞服。這樣既可利于吸收，又能減輕藥量，節(jié)約藥材，還可取丸、散劑之峻藥緩圖，宿邪緩攻，發(fā)散邪結(jié)，松透病根，以收祛邪而不損正氣之功。
總之，蟲類藥物有著獨特的功效和主治病癥，在真紅的治療中有著重要價值，值得在臨床實踐中進一步研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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