漢朝時期,中原王朝最大的強敵是匈奴。從戰(zhàn)國到漢朝,華夏民族和匈奴一共斗爭了300多年,涌現(xiàn)了李廣、衛(wèi)青、霍去病、竇憲等民族英雄。因為這段歷史,我們認為匈奴就是我們的死敵,可謂“胡漢不兩立”。
可是,當我們翻開司馬遷寫下的《史記·匈奴列傳》,卻發(fā)現(xiàn)了另外一種說法。其中寫道:“匈奴,其先祖夏后氏之苗裔也,曰淳維。”意思就是匈奴的先祖叫做淳維,是夏朝的后裔。如此說來,匈奴豈不是和漢人一樣,屬于炎黃子孫了。
這樣的例子在《史記》中并不是唯一的。吳越,是春秋時期東南一帶的兩個越人國家,使用“鳥文”,在春秋后期才開始和中原有所接觸,并參與了中原會盟、爭霸。而司馬遷的《吳太伯世家》則記載吳國和周朝宗室同源,是太伯、仲雍二人逃到荊蠻,文身斷發(fā)而建立的國家。
越國比吳國更加偏遠,而《越王勾踐世家》卻記載:“越王句踐,其先禹之苗裔,而夏后帝少康之庶子也。封于會稽,以奉守禹之祀。文身斷發(fā),披草萊而邑焉。后二十余世,至于允常”。也就說,越國是夏朝的后裔建立的,也是炎黃子孫。
春秋時代的民族分布不僅如此,更加遙遠的滇國,在司馬遷的筆下也和炎黃有了聯(lián)系?!段髂弦牧袀鳌酚涊d滇國的建立情況:“始楚威王時,使將軍莊蹻將兵循江上,略巴、黔中以西。莊蹻者,故楚莊王苗裔也……以其眾王滇,變服,從其俗,以長之。”如此說來,遠在西南“自以為一州主,不知漢廣大”的滇國也是炎黃苗裔了。
滇國出土文物吳國和越國,在春秋時期就已經(jīng)和中原發(fā)生了聯(lián)系,也開始大量接受華夏文化,逐漸成為了華夏一國,因而其歷史也被“嫁接”到了華夏歷史之中。而滇國、匈奴和華夏文明沒有多少的聯(lián)系,但卻依然被嫁接到了華夏的歷史之中,司馬遷到底在想什么?
實際上,司馬遷是在宣傳一種華夏認同的史觀,這種史觀早在春秋戰(zhàn)國就已經(jīng)出現(xiàn)了。春秋初期,齊、晉還打著“尊王攘夷”的旗號來抵御夷狄、荊楚,進行了爭霸活動,而楚王也自稱是“蠻夷”。但到了春秋后期,受到華夏文明的影響,荊楚、吳越、戎狄等都自稱是華夏后裔。
不僅是《史記》受到了這種觀點影響,就是《左傳》《戰(zhàn)國策》《山海經(jīng)》等也是如此。例如《山海經(jīng)》中記載狄人的來源,“有北狄之國,黃帝之孫曰始均,始均生北狄”,《山海經(jīng)》記載犬戎的來源為“黃帝生苗龍,苗龍生融吾,融吾生弄明,弄明生白犬,白犬有牝牡,是為犬戎”。
遠在西南的巴蜀,也被記載了炎黃后裔?!度A陽國志》記載:“巴國遠世,則黃、炎之支;封在周,則宗姬之戚親。”《華陽國志》是西晉的作品,他說巴國是西周宗室,在學術界也沒有幾個人會信?!度A陽國志》又將古蜀國的歷史嫁接到了華夏歷史之上,“蜀之為國,肇于人皇,與巴同囿。至黃帝,為其子昌意娶蜀山氏之女,生子高陽,是為帝顓頊;封其支庶于蜀,世為侯伯”。
如此“萬系一統(tǒng)”的記載,在史學上并沒有多少的可信度。不過,這種的歷史觀念、民族觀念卻給中華民族帶來了一種大一統(tǒng)的思想。大家從小讀這樣的歷史,就會覺得大家都是一家人,從而加強了民族之間的認同感。從實用價值來說,“萬系一統(tǒng)”對于加強中華民族的向心力、凝聚力又是必不可少的“故事”。
《史記》的這種“嫁接”歷史的做法,此后被歷代正統(tǒng)史書繼承,并且還有發(fā)揚。當少數(shù)民族入主中原后,他們就會按照“萬系一統(tǒng)”的方法,將自己祖先的起源嫁接到炎黃一族。
南北朝時期,鮮卑族統(tǒng)一北方,建立了北魏。此后編撰的《魏書》對鮮卑族的起源如此寫道:“昔黃帝有子二十五人,或內列諸華,或外分荒服。昌意少子,受封北土,國有大鮮卑山,因以為號?!?/p>
然而,更早的《漢書》早就說了鮮卑的來源是因為東胡被匈奴擊敗,其中一支退守鮮卑山而得名鮮卑。可見,《魏書》是在“嫁接”歷史。而同時期的《宋書》則污蔑鮮卑祖先,說拓跋氏是李凌的后裔。
北魏統(tǒng)一戰(zhàn)爭兩宋時期,契丹民族崛起,建立了遼國,他們對自己的歷史也進行了嫁接?!哆|史·太祖紀贊》記載:"遼之先,出自炎帝,世為審吉國,其可知者蓋自奇首云。"之前的歷代正史都沒有這樣的說法,如《舊五代史·契丹傳》記載"契丹者,古匈奴之種也",《新唐書·契丹傳》:"契丹,本東胡種。"可見這也是契丹族對本民族歷史“嫁接”的結果。
此后的金、元、清三代,建立了空前強大的少數(shù)民族王朝,但是三代都沒有將本民族的歷史硬生生嫁接到華夏族的歷史之中。在宋朝之前,少數(shù)民族入主中原,基本上會全盤吸收漢文化,拋棄本民族的文化,這會加速民族融合,但是也導致王朝腐化加速。而宋朝之后,少數(shù)民族入主中原,會在保留本民族特色的基礎上吸收漢文化,遼金元清四朝都是如此。金元清三代沒有刻意嫁接民族歷史,或許就和這種發(fā)展趨勢有關。
除此,中國周邊一些受到漢文化影響的國家也試圖將歷史嫁接在炎黃一系之中。如越南最早的史書《大越史記》記載越南最早的王朝是鴻龐王朝,而鴻龐氏是神農氏的后代。而古代韓國將箕子作為王朝的開端。不過,隨著近代西方傳來的民族主義興起,這些說法都被兩國拋棄了。
如今,這種“萬系一宗”的說法也不太被國內學者接受,因為它不符合基本的歷史事實。但是,大一統(tǒng)的思想和制度卻被繼承了下來。我們現(xiàn)在有新的民族觀念、民族制度,例如民族平等、團結、友好等,尊重每個民族的習慣,發(fā)展民地區(qū)的經(jīng)濟,同時擁護統(tǒng)一的民族大家庭,成為了當今維護大一統(tǒng)的關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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