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文】
子貢曰:“有美玉于斯,韞匵而藏諸?求善賈而沽諸?”子曰:“沽之哉!沽之哉!我待賈者也。”
【譯文】
子貢說:“假如這有塊美玉,是把它收藏起來呢?還是找個識貨的人賣掉呢?”孔子說:“賣掉啊!賣掉?。∥乙舱易R貨的人。”
【注釋】
“子貢”,復姓端木,名賜,字子貢,小孔子三十一歲??组T十哲之一,能言善辯,辦事通達,曾任魯國、衛(wèi)國之相。善于經(jīng)商,富致千金,為中國民間信奉的財神之一。子貢遺留下來的誠信經(jīng)商的風氣,世稱“端木遺風”。
“韞匵”,用物品包裹或納入木匣之中,收藏之義?!绊y”音“運”,裹也;“匵”同“櫝”,音“讀”,木匣或木柜。
“諸”,此處是“之乎”的合音字。
“善賈”,識貨的商人?!百Z”音“古”,古時稱行商為“商”,稱坐商為“賈”。也有學者認為“賈”通“價”(“價”的正體字),雖然亦通,但卻容易讓人產(chǎn)生投機求利的歧義,故不從此解。
“沽”,音“姑”,賣。
“待”,需要之義。類似用法如《史記·天官書》中的“不待告”,以及詞語“自不待言”、“待教”等。通常是作“等待”解,今不從。
【評析】
子貢對學道之人該不該出仕心有疑惑,便巧設暗喻問于孔子:“若有美玉在此,是把它收藏起來呢?還是去找識貨的人賣掉呢?”孔子并不點破子貢,只是順著他的隱喻,連說應當賣掉,并說自己也正要找那種識貨的人。這里的“美玉”是喻“仁道”,“善賈”是喻“可行道之君”,美玉得“沽”是喻仁道得行。
子貢等一眾弟子隨從孔子學道,但學道之后,是當求藏道于身呢?還是當求行道于世?答案顯然是不言自明的。對于“志于道”的孔子和儒家而言,若不尋求一切可能的機會行道于世,“志于道”豈不成了一句空話?
有人認為“孔子與子貢之分別,在「求」字與「待」字上”,認為孔子所說的“我待賈者也”,是“但當待賈,而不當求之”;“若人虛心盡禮求之”,“我即與之而不吝也”。似乎有“求”則可鄙,須“待”方為尊。然而,醫(yī)者醫(yī)人,儒者醫(yī)世。若醫(yī)者必“待”“人虛心盡禮求之”而后醫(yī),此可謂“仁”醫(yī)乎?
子曰:“以道事君,不可則止”。然而孔子周游列國十四年,遍求可行道之君而不得。故孔子所謂的“我待賈者也”,絕非“居而待”也,更非不“求善賈”也,實乃“求”而不得也。在“學而篇”第十章中,孔子的學生子禽曾問子貢:“夫子至于是邦也,必聞其政。求之歟?抑與之歟?”子貢回答說:“夫子溫、良、恭、儉、讓以得之。夫子之求之也,其諸異乎人之求之與!”可見,對于孔子之有“求”,連子貢也是不否認的。只是子貢認為,孔子之“求”是“求行道”,與常人之“求功利”,顯然是有本質(zhì)區(qū)別的。其實,醫(yī)者求醫(yī)人病,非但不顯其求可鄙,倒是反見醫(yī)者仁心??鬃忧筢t(yī)世道人心,正見其圣人之仁也。是孔子求仁得仁,何需后人“為尊者諱”?又何“諱”之有哉?
有道德、有學問者,必須要有行道濟世之心、普渡眾生之念。政治和文教,亦即儒家所謂的“禮樂”,是世間行道的兩大途徑,亦是人間“大義”之所在?!爸居诘馈闭哒斠姟傲x”勇為,“求”行仁道,如此方不失“士不可以不弘毅”的儒者本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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