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祖慧能曾經(jīng)用棒打弟子神會,禪師打弟子并不是懲罰弟子,而是用這種方法幫助弟子覺悟。多年以后,馬祖道一把“用打促覺悟”的法門發(fā)揚光大,有一個僧人問馬祖和尚,什么是達摩祖師西來的意,馬祖抬手就打,后來又有一個僧人也來問祖師西來意,這次馬祖沒打,而是說:“小點聲,到我跟前來!”那僧人大喜,湊了過去。馬祖揮手給了他一個響亮的耳光,說道:“六耳不同謀,改日再來?!瘪R祖覺得光打還不過癮,又加上了喝罵的法門。
(馬祖道一)
一天,和尚百丈懷海參見師父馬祖道一,站在馬祖身邊。馬祖拿起床邊的拂子(拂塵),高舉起來。懷海問道:“即此用,離此用?”馬祖又把拂子放回原處,片刻后馬祖問道:“你以后開口說佛法,拿什么東西來教給別人?”懷海也拿起了床邊的拂子,馬祖問道:“即此用,離此用?”懷海聽后也把拂子放回原處。就在這時,馬祖突然發(fā)飆,大喝一聲,聲如霹靂,震得懷海耳朵聾了三天。馬祖這一喝之威力令懷海終身難忘,后來禪師競相模仿,使得禪林里面棒聲夾雜著喝聲。
集禪門棒法之大成的是德山宣鑒禪師,有“德山棒”之美譽,與“臨濟喝”并稱。至于金庸的武俠小說《鹿鼎記》中所說的絕世武功“德山棒法”就純屬附會了。德山禪師棒打弟子并不是排著值日表,今天打張三、李四,明天打趙五、王六,隨意打著取樂,也不是虐待狂,打人有癮,而是先用禪機發(fā)出信號,等弟子接收信號、有所反應(yīng)后再揮棒猛打,是一種接引度人的方法。
(德山宣鑒,執(zhí)棒在手,雙目如電,搜尋可棒打之才。)
有一次德山禪師升堂說法:“說得對吃我三十棒,說不對也吃我三十棒。開口就錯,不開口違背了禪林規(guī)矩?!币粋€僧人站出來行禮,禪師以棒相迎。僧人不滿地說:“師父,我只是行禮罷了,干嘛打我?”禪師得意地說:“現(xiàn)在不打,等你說出來再打就晚了!”
一日夜晚,禪師從法座上下來,對弟子們說道:“今天夜里小參我不吱聲,有問話的打三十大棒!”(禪師早上在法堂面對大眾講佛法,叫“普講”;晚上針對每個弟子的具體修行進行個別指點,俗稱“小參”。)眾弟子疑惑中,一個僧人走出來,不說話,只是向禪師禮拜。剛一行禮,那棒已經(jīng)落在他的頭上。僧人抱怨:“我沒有問話,怎么還挨打?”禪師卻問道:“你的家鄉(xiāng)在哪里?”僧人回答:“新羅國?!倍U師說道:“趁你還沒有登上船舷的時候,結(jié)結(jié)實實地給你三十棒。”
黃檗希運禪師是臨濟宗的先驅(qū),洪州禪轉(zhuǎn)向臨濟禪的關(guān)鍵人物,承接馬祖道一的禪風(fēng),接引弟子也是打、罵、喝輪番上陣,他首先倡導(dǎo)參“公案”以參“禪”。他的弟子義玄后來開創(chuàng)了臨濟宗,以“臨濟喝”名揚后世。
(黃檗希運)
有一次義玄登堂說法,一僧人問:“什么是佛法大意?”義玄禪師舉起拂子(拂塵),僧人喝,禪師就打。另一個僧人問:“佛法大意是什么?”禪師又舉起拂子,那僧人喝,禪師也喝,那僧人想說什么,禪師就打。過了一會兒,禪師開口說道:“求佛法的人是不怕死的。二十年前,在我的師父黃檗那里,我三次問師父佛法大意是什么,很榮幸地三次都得到了痛打,感覺好像蒿枝拂過身體。今天我無比向往能得到一次痛打,誰能打我一頓讓我過過癮?”有一個僧人站出來說道:“我來打你!”禪師把棒遞給他,這個僧人伸出手來準(zhǔn)備接,禪師掄棒就打。
義玄喜歡用喝來接引人,他說他的喝共有四種,“有時一喝如金剛王寶劍,有時一喝如盤踞在地上的金毛獅子,有時一喝如探竿影草,有時一喝不作一喝用”,說完后問身邊的僧人,“你怎么看?”僧人剛要開口說話,禪師就喝。這就是著名的“臨濟四喝”公案,面對不悟的人,義玄還有一喝。
(臨濟義玄)
弟子中有執(zhí)著于喝,或者模仿師父喝的,義玄揮棒就打。禪師問一個尼姑:“善來?惡來?”尼姑以喝回應(yīng)。禪師拿著棒子說:“進一步說說看!”尼姑又以喝回應(yīng),禪師揮棒就打。一天,禪師問院主(住持):“你干什么去了?”院主回答:“城里賣黃米去了?!倍U師問:“能賣干凈嗎?”院主答:“賣干凈了?!倍U師用禪杖在地面上畫了幅圖畫,問道:“這個能賣嗎?”院主喝,禪師就打。典座(掌管寺廟雜務(wù)的和尚)來了后,禪師把和院主對話的事給典座說了。典座說道:“院主沒有悟透您的禪機?!倍U師問:“若是你,你會怎么辦?”典座起身禮拜,禪師揮棒就打。有一老僧來看禪師,禪師問他:“不知您講的是哪部經(jīng)論?”老僧回答:“我只是稍微了解《百法論》。”禪師又問:“有一個人對三乘十二分教很清楚,另一個人對三乘十二分教不明白,這兩者是同還是異?”老僧回答:“弄清楚了就是同,弄不明白就會看到差異?!蹦菚r候樂普為侍者,站在禪師的背后,開口說道:“老人家,這是什么地方,說什么同一和分別!”禪師回頭問侍者:“你是怎么理解這個問題的?”侍者用喝的方式作了回應(yīng)。禪師送走老僧后,回來問:“剛才是你喝老僧?”侍者回答說是,禪師揮棒就打。
(臨濟宗祖庭:河北正定臨濟寺)
成語“當(dāng)頭棒喝”就來自于佛教禪宗。禪宗祖師接引、度脫弟子方式方法多種多樣,無所不用其極,用棒用喝是其中最有名的,所以禪宗又被稱作“棒喝門庭”。慧南禪師說:“說妙談玄,乃太平之奸賊;行棒行喝,為亂世之英雄。”禪宗棒喝之法是阻斷執(zhí)念、癡念,返觀自身圓滿本性。棒喝,實際上就是給慣常的思維“當(dāng)頭一棒”,叫你猛然間脫離原來的生活軌道,脫離慣常的思維模式,以達到“豁然開朗”之境。同時,在棒喝之下往往迸出靈光一現(xiàn)的真知灼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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