綏德是陜北地區(qū)一個有名的文化縣。飲食文化在綏德文化中占據(jù)著十分重要的位置。
綏德特色小吃很多,比如抿節(jié)、圪坨,比如洋芋丸子、黑楞楞,比如黑粉、碗饦,比如油旋、豬頭肉,比如錢錢湯、雜面葉,比如麻湯飯、肉丁丁飯。這些風(fēng)味小吃都非常有名,但最有名的,還數(shù)綏德羊雜碎。
羊雜碎的本義,是泛指羊的頭蹄、肝肺、腸肚、羊血等。我所說的羊雜碎并非此意,而是一種美食。
在綏德,有“一碗雜碎,半碗文化”的說法。綏德羊雜碎的主料只選羊頭、羊肚和羊血,其它雜碎一概不用,而且羊頭、羊肚要白水煮,不放任何調(diào)料。輔料有粉條、蓮花白和芹菜。
粉條必須用地道的陜北洋芋粉條,而且要用線粉。蓮花白要用開水焯一下,否則會有一股生菜味。
事實(shí)上,粉條和蓮花白不過是用來壯營的,那小小的芹菜丁才是統(tǒng)帥,既去膻,又開胃。主料和輔料備齊以后,如果下在白開水里,那根本不叫綏德羊雜碎,那就是懶婆姨胡弄的一鍋燴。
綏德羊雜碎是有靈魂的,這個靈魂就是羊骨湯。一大鍋羊骨頭,大火燒開,文火慢燉,把骨髓燉出來,把油水燉出來,把營養(yǎng)燉出來。
一鍋骨頭,可以燉三次湯,頭一次骨湯泛黃,第二次骨湯呈乳白色,濃度當(dāng)然一次不如一次。最后,把三次熬出來的骨湯摻在一起,便是一鍋不濃不淡的高湯。
師傅燴羊雜碎,就像一個藝術(shù)家表演節(jié)目,氣定神閑,忙而不亂,整套動作行云流水,嫻熟連貫,閉著眼睛都能順利完成。
羊雜碎開鍋以后,師傅操起一把扁勺,三下五除二,把鍋里的浮沫撇盡,然后舀一勺辣子油潑在鍋里,攪勻,最后把羊雜碎舀到碗里,撒一撮芫荽和蔥花,就萬事大吉了。
當(dāng)然,辣子油和蔥花都是有講究的,不能湊合。辣子油只能用羊油,不能用豬油,也不能用菜籽油,否則,會串味,人們常說的原汁原味大概就是這個意思。
蔥花必須用陜北的山地紅蔥,對綏德羊雜碎來說,白蔥和水地蔥都不叫蔥,提不起味。因此,也有人說,羊油辣子、山地紅蔥跟羊骨湯同樣重要,都是綏德羊雜碎的靈魂。
綏德街頭有十來個不大不小的羊雜碎店,一年四季生意火爆,去得遲了,就得排隊等座。
排隊等座的食客,一個個歪著頭瞅著店里,咕嚕咕嚕咽著口水。不是食客嘴饞,是羊雜碎的確太誘人了!
從色澤上看,羊頭羊肚是黃褐色的,羊血是純褐色的,粉條是潔白的,芹菜是翠綠的,辣子油是鮮紅的,一個五彩繽紛的世界被粗瓷大碗活活地收在一碗骨湯里。
從配料上看,碗里雖然看不見羊肉,但是有羊雜碎,就有羊肉味兒,就算是一道葷菜,芹菜和蓮花白一配,葷而不膩、淡而不寡。數(shù)九寒天,一碗羊雜碎穿腸而過,好像懷里揣了個小太陽,一下就從頭暖到腳。大夏天喝羊雜碎,喝得滿頭大汗,嘖嘖咂嘴,解饞,又過癮!
綏德人習(xí)慣說喝羊雜碎,很少說吃羊雜碎。綏德羊雜碎既管飽,又解渴,湯多料少,是其一大特點(diǎn)。
懂行的人都知道,營養(yǎng)都在湯里頭,所以,湯越大,越有滋味。
綏德人好喝酒,頭一天晚上喝大了,第二天早上起來胃里還難受,但他們一點(diǎn)也不著急,一點(diǎn)也不擔(dān)心,他們有絕招,有解藥,喝一碗滾滾的羊雜碎,啥事也沒了。
進(jìn)了店門,找個位置坐下,頭不抬眼不睜,朝老板喊一聲:辣子大點(diǎn),湯大點(diǎn)。
快喝完了,又喊一聲:老板,添點(diǎn)湯。老板不聲不響、不急不躁,連稠的帶稀的,舀半碗羊雜碎遞過去。
那些人來的時候蔫頭耷腦,有的還一手抱個肚子,一碗半羊雜碎下肚,酒也醒了,胃也好了,精神也足了,渾身帶勁,像打了雞血,該干嘛干嘛去了。
因此,綏德羊雜碎還有個雅號,叫“還魂湯”,說通俗一點(diǎn),就是“醒酒湯”。
陜北有一句俗語:“米脂婆姨綏德漢,清澗的石板瓦窯堡的炭?!苯椀聺h是個品牌。那么,綏德漢為什么會成為一個品牌?
用一個養(yǎng)羊老漢的話說,綏德人是喝羊雜碎長大的,是羊雜碎滋養(yǎng)了綏德漢,是羊雜碎成全了綏德漢。
此話雖然不可當(dāng)真,但綏德人對羊雜碎的感情,由此可見一斑。漂泊在外的綏德人想家了,就讓老家人快遞一大包經(jīng)過高溫殺菌、真空包裝的方便羊雜碎,迫不及待地煮了,滿心歡喜地喝了,就不想家了,可謂一口美味解鄉(xiāng)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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