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正像《二十四詩品》在時間展開上,呈現為一種自然時間,在類型上,也不由一種文體而升華為一種類型,二十四品,與文詩無關,與文體,也與藝術門類無關,而是一種美的類型結構。《文心雕龍》也有類型,但類型是被文體所壓制住了而沒有被突出出來,《二十四詩品》完全超越了文體,因此把類型極大地突顯了出來。中國美學的類型展開,一定是與中國文化的數的結構相一致的。這在《文心雕龍》里已經顯示過了,只是《文心雕龍》不以類型為主,對于類型結構沒有得到一個較好的發(fā)揮。在《二十四詩品》里,類型是其一個主要的特征,因此,美的類型的特點得到了充分的呈現。其特點如下:
第一,按照中國文化的數的規(guī)律呈現虛實圓轉,氣韻生動的整體結構
像《文心雕龍》一樣,《二十四詩品》也是按照《周易》的“太極生兩儀,兩儀生四象,四象生八卦,”八卦生萬物這樣一個基本思想來的。理解了這一文化的數的規(guī)律,就可以看出,《二十四詩品》首先可以如“太極生兩儀”一樣地一分為二,第一品《雄渾》為陽,為剛,第二品《沖淡》為陰,柔。整個二十四品,在大的方面,都可以按此陽剛和陰柔地分下去,“一陰一陽之謂道”:
陽: 雄渾 纖秾 典雅 勁健 綺麗 豪放 精神 縝密 實境 悲慨 形容 流動
陰: 沖淡 沉著 高古 洗煉 自然 含蓄 疏野 清奇 委曲 超詣 飄逸 曠達
二分為四,如下:
1纖秾 綺麗 形容 自然 委曲,流動,如春之秀麗;
2雄渾 勁健 精神 豪放 飄逸 悲慨,如夏之精神;
3沖淡 曠達 超詣 疏野 清奇 洗煉,如秋之逸氣;
4高古 典雅 沉著 實境 縝密 含蓄,如冬之肅穆。
《二十四詩品》是以四言詩的形式寫出,四季景的時間流轉,與之相應,上面四類也可以看成與四季有一種互動關聯。第一組(纖秾 綺麗 形容 自然 委典流動),如春之秀麗;第二組(雄渾 勁健 精神 豪放 飄逸 悲慨)如夏之精神;第三組(沖淡 曠達 超詣 疏野 清奇 洗煉)如秋之逸氣;第四組(高古 典雅 沉著 實境 縝密 含蓄)如冬之肅穆。自漢以來,《周易》的數又與五行之數合為一體。使中國之數組合更加豐富,二十四品同樣可以分為五,如下:
1雄渾、勁健、豪放、飄逸、悲慨;
2高古、典雅、精神、沉著、實境;
3沖淡、曠達、超詣、自然、疏野、清奇;
4纖秾、綺麗、形容、流動;
5洗煉、含蓄、縝密、委曲。
還可以進一步劃分??傊?,二十四品是功能性,可以容受多種方式的劃分,可以進行多種變動的組合,品目與詮釋品目的詩也可離可合,有基本秩序,又變動不居,構成了中國式的理論把握形式。正因此,司空圖《二十四詩品》具有極大的包容性,擴張力,經讀、耐詮、可釋,這正是中國美學的體系特征。
第二,對不同重點進行多方位的強調
《二十四詩品》作為一個整體,在進行各種圓轉的分分合合而衍出結構的萬千氣象的同時,又是有強調重點的。以《雄渾》為第一,顯示了司空圖在一種宇宙之道的基礎上,從文化整體性(天尊地卑、天陰地陰)的去理解宇宙類型的內核,而不以儒道相對的狹義角度(即儒陽道陰、儒剛道柔)去建構宇宙類型的中心意義?!吨芤住氛f:“天行健,君子以自強不息”,呈為一種雄渾,《老子》說:“道大,天大,地大,人亦大”,也高揚一種雄渾??梢哉f雄渾是一種中心概念,既尊天,亦尊人,從這一角度,宇宙往來千載的流動是一種雄渾,人的“俱道適往”“妙成自然”也是一種雄渾。
《二十四詩品》以《雄渾》與《沖淡》為第一和第二,顯出了“一陰一陽之謂道”的意義。以一種“荒荒地軸,悠悠天鈞”的方式運轉在整個品中。
《二十四詩品》以《雄渾》、《沖淡》、《纖秾》為第一、第二、第三,強調了自六朝以來的三種基本類型,如《文心雕龍》里講的“雅、質、麗”或“秀、奧、美”。從這一悠久的美學傳統(tǒng)看,“雄渾”為陽,“沖淡”為陰,而纖秾則為時髦。然而,司空圖美學的最大的意義,就是對作為美的“纖秾”進行了重新定義。的意義,自然的意義,對纖秾、綺麗重新定義的意義。在《二十四詩品》可以說有三品是從標題上看是屬于“纖秾之美”的,這就是《纖秾》《綺麗》《形容》?!独w秾》一品前面已引,這里且看后二品:
神存富貴,始輕黃金。
濃盡必枯,淺者屢深。
霧余水畔,紅杏在林。
明月華屋,畫橋碧陰。
金樽酒滿,伴客彈琴。
取之自足,良殫美襟。(《綺麗》)
絕佇靈素,少回清真。
如覓水影,如寫陽春。
風云變態(tài),花草精神。
海之波瀾,山之嶙峋。
俱似大道,妙契同塵。
離形得似,庶幾斯人。(《形容》)
在《纖秾》里,雖呈“采采流水,蓬蓬遠春”,但最后要“以古為新”,“纖秾”的核心在有“古”意;在《綺麗》里雖顯“明月華屋,畫橋碧陰”,但最重要的是“淺者屢深”,綺麗的最美是看來似“淺”;《形容》雖有“水影”“陽春”“花草精神”但,最妙在“離形得似”。當司空圖對“纖秾”一類進行了意義的根本轉換之后,《二十四詩品》在容納萬有的宇宙胸懷基礎上對理想的追求就顯示出來了,正是在這里,司空圖《二十四詩品》的時代特色和個人理想得到了體現,這一體現又構成了《二十四詩品》的主體形象。這就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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