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年人的夢想，都是被生活瑣事?lián)羲榈摹?/spa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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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評論說，劉震云的成名作《一地雞毛》，給了未成家而躊躇滿志的年輕人一記耳光。書里的主人公小林，年僅而立，日常卻在買菜、上班、保姆、孩子這些雞毛蒜皮中來回打轉。不敢有理想，不再有抱負，他變得市儈庸俗，卻又充滿了簌簌墜落的沉重和對現(xiàn)實的不甘。這躍然紙上的累和心酸，深藏著成年人猝不及防的崩潰。成年人的崩潰，往往都源于一些瑣碎的日常細節(jié)。事情很簡單。小林早上買的豆腐沒及時放進冰箱，變餿了，妻子小李下班回家發(fā)現(xiàn)后，便責怪起他來。面對妻子的怒火，小林也憋屈，早上六點他就去搶便宜豆腐，排了一個多小時隊才買到。因為耽誤太久，他上班被記“遲到”，一整天心里也不愉快。大家一天上班都很累，回家還要做飯弄孩子，單位里遭遇點不順心的事，回家又要面臨這些雞毛蒜皮。這個時候，任何芝麻綠豆的小事，都會成為壓垮情緒的最后一根稻草。于是，一斤不值幾個錢的豆腐，讓夫妻倆吵得一個歇斯底里，一個淚流滿面。兩人都是機關公務員，憑借自己的努力，在偌大的北京站住腳跟，安家立業(yè)。但實際上，每月緊巴巴的工資，每天一睜眼不得不面對的柴米油鹽，分分鐘能讓他們感到挫敗與無力。小林家在外地鄉(xiāng)下，他們現(xiàn)在在北京，沒啥根基，萬事都得靠自己。隨著孩子的出生，生活壓力越來越大，兩人面臨的問題也越來越多。幾經折騰，兩人幾乎花光所有積蓄，終于攢出來個一居室。夫妻倆都要上班，年幼的孩子無人過來照看，只能每月?lián)赋鲆粋€人的工資請個便宜保姆。便宜保姆好吃懶做，但怕對方遷怒孩子，小林夫妻兩人只得裝作視而不見，甚至有意討好。臉上帶著笑，心里卻說著：忍忍吧，熬到孩子上幼兒園，立刻把她辭了！水龍頭不擰緊，讓它滴水的同時，水表不轉，這樣能偷偷存點“免費水”；明明不愛吃大白菜，為換取單位補貼，響應政策，還是買了500斤；孩子咳嗽流鼻涕，舍不得買醫(yī)院開的藥，拿單位的感冒藥對付……年輕人可以闖，老年人可以犟，唯有拖家?guī)Э诘闹心耆藛适Я讼蚯皼_的勇氣，只能循規(guī)蹈矩，為全家人圖個安穩(wěn)。就像小林安慰老婆，也安慰自己的那樣：“生活就像流水，一天天過下去，也蠻舒服?！?/span>話說得輕巧，轉過頭來，又陷進這剪不斷、理還亂的家長里短，日復一日，年復一年。中年人，在李宗盛的歌里，已經越過山丘，似乎傷痛都能付笑談中。但實際上呢，山就壓在身上，躲也躲不掉，繞也繞不開。縱然沒有大災大難，也沒有大病大痛，但每天就像陀螺一樣在吃喝拉撒間打轉，處理這生活碎了一地的煙火，煩、累、衰、喪成了常態(tài)。哪怕人生一眼便可以望到頭，但為了點熱騰騰的生活，還是要像打了雞血般挺著，不動聲色的忍著，曲意逢迎的笑著。你渴望離開，卻無處停擺，沒有其他依靠，就只剩自己扛著。年輕的小林，考學入京，一朝入仕，是寒門貴子，魚躍龍門的典范。剛進單位的他，白天雄心勃勃，晚上臨睡之前，總要讀書看報，動不動還爬起來記筆記。他總相信自己能主動選擇、主動作為，不害怕和全世界作對。然而“愣頭青”小林，既學不來同事的圓滑世故，又適應不了辦公室復雜的人際關系，不知不覺把領導反復得罪，升職加薪成奢望，工作猶如一潭死水。每年大學生一茬接一茬進來，自己也從“青蔥少年”，變成了無人問津的“老菜幫”。當棱角分明的青年邁入平庸的中年，所有激情與勇氣，通通都成了對當下的敷衍。正如劉震云在書里寫道：
“誰也不是沒有事業(yè)心，大家都奮斗過，發(fā)憤過，挑燈夜讀過，有過一番宏偉的理想，單位的處長局長，社會上的大大小小機關，都不在眼里。
哪里會想到幾年之后，他們也跟大家一樣，很快淹沒到黑壓壓的千篇一律千人一面的人群之中呢？”
在事業(yè)上力所不及，在生活中更加有心無力。
為了幫老婆調個離家近的單位，夫妻倆到處走關系，點頭哈腰，送禮賠笑，但管人事的頭頭連家門都沒讓他們進。想盡快把孩子送進家附近最好的幼兒園，夫妻倆四處打探，卻比給老婆調工作還困難，絞盡腦汁沒有門路，連禮都送不出去。這些困頓失意，里外都是一把辛酸淚，但個中滋味，卻不足為外人道也。可偏偏，家鄉(xiāng)的父母師長都以他為榮，逢人夸他“有本事”。三天兩頭有人來投奔他，求的都是買火車票約醫(yī)院專家號這樣的事情。事情雖小，他卻也沒有特權，不得不像初來乍到的人一樣，凌晨起床排隊買票。有時候半夜，小林也會流下淚，在漆黑的夜里扇自己一耳光：但早上睜眼醒來，哪顧得上昨夜感傷，只有忙碌瑣碎的日常屬于自己，便又認命般地周旋于眼前的茍且。每一個“日漸平庸、甘于平庸、繼續(xù)平庸”的中年人背后，都有夢碎的失意。但是，在節(jié)節(jié)敗退的時光里，接受平凡，并不是什么丟人的事。因為細水長流的日子，正是由無數(shù)尋常細碎的時間堆積，這是大多平凡人的宿命。其實生活不會像你想象的那么好，也不會像你想象的那么糟。一個是老婆小李雖然沒有換成工作，但單位突然開通直達班車，她可以輕輕松松上下班了。小夫妻本來挺高興，但聽說開通班車的初衷是為了方便領導親戚，高興便打了折扣，甚至覺得自己是“二等公民”。有錢的鄰居說自家多出一個幼兒園的名額，要讓給小林家，小林的孩子順利入學。后來他們才無意得知，鄰居只不過是怕自家孩子入園哭鬧，拉熟悉的娃去“陪讀”。夫妻倆頓時覺得鄰居沒安好心，擔心孩子跟著受欺負，作為男人的小林更是倍感屈辱，覺得自己沒本事，心里感到窩囊憋屈。什么世道不公，什么生活不易，日子過得不痛快，大多是自己找的。世俗意義上講，他比小林活得失敗——詩情橫溢卻只當了個小公務員，辭職下海又趕上公司倒閉，三結三離留下“五六張嘴”要養(yǎng)活，日子過得更難更苦。詩雖然不寫了，但“小李白”心氣兒還沒褪下，幾經失敗又另尋出路，如今靠著賣板鴨發(fā)家致富，還不忘拉著小林：“我知道你是愛那個面子！你還天真幼稚，要面子一股子窮酸，不要面子享榮華富貴?！?/span>后來，小林幫著小李白賣鴨子，九天掙了一百八，給老婆女兒買了禮物，大家都喜笑顏開。原來所有糾結都是無用的，所謂光鮮的面子，都比不過實惠的里子。有段話是這么說的：
當你放下面子賺錢的時候，說明你已經懂事了；當你用錢賺回面子的時候，說明你已經成功了；當你用面子可以賺錢的時候，說明你已經是人物了；
而當你一直停留在那里喝酒、吹牛、睡懶覺，啥也不懂還裝懂，只愛所謂的面子的時候，說明你這輩子也就這樣了。
很多時候，我們正是缺少一種不在乎、不怕丟臉的灑脫。
當你放下無用的面子，學會低頭和釋懷，這一地雞毛，也能被你弄成雞毛撣子，將生活理順，讓心情豁然開朗。這部小說寫于上世紀八九十年代，距今已經過去了幾十年。但環(huán)顧四周，多少人依舊在雞零狗碎的現(xiàn)實生活中，丟掉夢想，丟掉志氣，丟掉自己，活成一個現(xiàn)實版的小林。“那時候我們有夢，關于文學，關于愛情，關于穿越世界的旅行。如今我們深夜飲酒，杯子碰到一起，都是夢破碎的聲音?！?/span>只能把面子丟掉，把日子過好，心有余力時，再去找尋那么一點浪漫主義。如同那首歌唱的：“是誰來自山川湖海，卻囿于晝夜，廚房與愛?！?/span>當你在雞飛狗跳的世界里仍保持坦然，在庸俗不堪的瑣事中仍不失追求，在日復一日的平淡中仍不熄熱情。點個在看，生活雖然一地雞毛，但你仍然可以把日子過得有滋有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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