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么痛，那么痛
01
趙康把許嬌領回家時，趙母的心臟病差點兒當場復發(fā)，趙母毫不留情的當著許嬌的面說：“就算我兒子打一輩子光棍，他也不能娶你?！?/span>
但是，趙康絲毫沒有妥協(xié)的意思，他盯著母親斬釘截鐵地說：“媽，不管您有多么討厭許嬌，我都要和她結婚！”
說完，趙康當著母親的面緊緊地握住了許嬌的手，發(fā)了狠話：“如果您堅持不同意我們在一起，就當沒生我這個兒子吧！”
趙康已經(jīng)不再是那個16歲的懵懂少年，和那個25歲的沖動青年，他已經(jīng)過了而立之年，是一個成熟的男人了，這次他鐵了心要娶許嬌，誰都不能阻止。
趙母左手捂著胸口，右手指著許嬌，氣得半天說不出話來。
早知如此，當初她就不該同意兒子回來，不不不，她應該在趙康第一次將許嬌領回家時，就將她關在門外。
趙母低估了愛情的力量，一扇門怎么能擋得住男女之間熊熊燃燒的愛火。
02
趙康第一次將許嬌帶回家時，他16歲，許嬌15歲。
他們是高中同學，新來的班主任為了提高成績，鼓勵學生成立三互小組，趙康和許嬌住在一個小區(qū)，老師自然把他們分在了一組。
趙母討厭許嬌，原因并不在這個小姑娘，而是她的父母。
許嬌有一個賭鬼父親，和一個左鄰右舍都瞧不起的改嫁母親。
所以那天他們一起在書房寫作業(yè)時，趙母幾乎全程盯梢，她生怕稍不留意，兒子就會被許嬌帶壞。
寫完作業(yè)，趙康和許嬌討論周末去圖書館的事，趙母連忙打住，說康康周末要去學鋼琴，沒有時間。
說完，趙母又毫不客氣地下了逐客令，催促許嬌趕緊回家。
許嬌走后，一向聽話的趙康開始埋怨起母親，他怪母親太沒有禮貌。
見趙康一副認真的模樣，趙母驚覺，16歲的兒子已到了情竇初開的年紀，不會是喜歡上老許家這個丫頭了吧。
想到這里，趙母心里就忐忑不安起來，當天晚上就給趙康的班主任打電話，希望老師不要將兒子和許嬌安排在同一小組。
果不其然，這以后，趙康的幫扶對象換成了一個男孩子，許嬌再也沒有在趙家出現(xiàn)過。
看著兒子一天天的進步，趙母暗自慶幸。丈夫去世的早，這些年，盡管有人給她介紹對象，勸她再婚，但她都拒絕了。她只有一個心愿，把兒子撫養(yǎng)成人，不讓他受一丁點委屈。
這些年，她一個單身女人，吃了多少苦，受了多少罪？只有她自己知道。
趙母絕不允許兒子的人生軌跡出現(xiàn)任何偏差，更別提和那個爹媽作風不好的許嬌牽連在一起。
趙母怎么都沒想到，多年之后，趙康還是和許嬌好上了，陰魂不散啊。
03
高考的時候，趙康金榜題名進了北京一所名校，而許嬌只考上本地一所大專。
畢業(yè)之后，兩人鮮有交集。只是每當趙康回憶起高中生活時，總會想起許嬌，在他心里，這個女孩有一種特別的感覺，具體是什么感覺，他自己也說不清。
當年，少女時期的許嬌顯得比同齡人成熟一些。
趙康第一次和她接觸，是在操場上撞見她的生理期。他不動聲色地脫下外套讓她系在腰間，許嬌連“謝謝”都沒說，就漲紅著臉跑開了。
再后來，趙康又在街道大院里撞見她和父親爭吵。
是許嬌主動向他吐露，老爸因為賭博，連她的生活費都輸光了。
趙康聽后二話不說，就把自己的生活費分給她一半，許嬌不肯要，趙康就說：“全當我借你的嘛！”
許嬌把錢還給他，是一個月后的事情，父親那段時間贏了不少錢，難得對女兒大方一次。
聽著許嬌抱怨自己的父親，趙康不知道怎么安慰她，因為他五歲的時候父親就去世了，“父親”對他而言，只是一個名字和家里那張黑白照片。
許嬌小聲地說：“我寧可像你一樣，沒有爸爸。”
說這話時，許嬌大大的眼睛蒙上了一層水氣，趙康真想伸手幫她擦去那道淺淺的淚痕。
多年后，許嬌變成了趙康心里的一個念想，也許就是從那一雙無辜的大眼睛開始，他對她產(chǎn)生了憐惜之心。
04
母親悄悄給班主任打電話，拆散二人這件事，趙康一直被蒙在鼓里，但許嬌知道，因為老師找她談過話，說趙康的母親不希望倆人分在同一組。
許嬌早熟，老師一說，她就明白了。
這以后，許嬌刻意躲著趙康，加之高中學習緊張，壓力巨大，趙康在郁悶了幾天后，漸漸平復了。
而那些關于青春的悸動，就像斷了線的風箏，隨風搖曳，直到再次和許嬌重逢，趙康才恍惚感嘆：哦，原來那個人在這里。
那一年，趙康25歲，大學畢業(yè)后他留在了北京工作。幾乎每個月，他都要搭乘火車，回家看望母親。
是在縣城的火車站，他和當安檢員的許嬌不期而遇。
許嬌當時穿著一身藏藍色的工作服，在熙熙攘攘的人流中卻顯得格外端莊大方，趙康一眼就認出了她。
這一眼，他心動了，也終于明白自己對許嬌的感覺到底是什么。
05
是趙康先追的許嬌。
他休年假的那段時間，每天都刻意去火車站與許嬌偶遇，當他第五次走到她跟前說“好巧”時。許嬌笑著說：“老同學，你是專門來找我的吧？”
被看穿的趙康，也不想再隱瞞自己的心事，于是坦白了：“是，因為我想看到你，這么多年了，我一直都想看到你。”
許嬌看著他良久才說：“可是你媽媽不想讓你看到我！”
趙康一臉驚訝，再三追問下，許嬌才說出當年趙母打電話給班主任的事情。
趙康連忙替母親開脫，他說：“我媽那會是擔心我早戀影響學習，現(xiàn)在啊，她巴不得我趕緊談戀愛。”
許嬌就笑了，趙康也笑了，他心里那個關于戀人的影子，終于和眼前的許嬌合二為一。
就這樣，兩人開始了異地戀。
以前，趙康是每月回家一次，現(xiàn)在，他隔三差五就想回家，工資都貢獻給鐵路了。
趙母只當兒子是惦記自己，見他跑得辛苦，于是提議，要么她賣了房子去北京生活，要么兒子回到家鄉(xiāng)來發(fā)展，反正不過兩三百里路。
趙康這才支支吾吾地透露，自己認識了一個本地的女孩子。
趙母喜上眉梢，連忙追問女孩是誰？在哪里工作？家里做什么的？要不要去提親。
趙康回答：“八字還沒一撇呢，您就別操心了，等時機成熟了，我自然帶她回家?！?/span>
趙康倒不是擔心母親不同意，而是許嬌認真的告訴過他，暫時不要告訴母親，兩個人先處處看。
趙康自信滿滿地安撫許嬌：“從小到大，我媽什么事都依著我，她不會不同意的，就算她真的反對，我也有說服她的理由?！?/span>
趙康壓根就沒想到，母親會反對的如此強烈，如此堅決。
06
那年“五一”小長假，趙康和許嬌約會的時候被鄰居撞見了。
當天晚上，這事就傳到了趙母的耳朵里。
果然，趙康一進門，趙母就黑著臉說：“康康，你找什么樣的女朋友，媽都沒意見，可就是不能和老許家的女兒來往?！?/span>
趙康問為什么，趙母便細數(shù)了許嬌父母的丑聞，從她父親濫賭欠下一屁股外債，再到她母親跟一個包工頭跑了。
趙母又說：“你要真娶了她，別人指指點點不說，就她爹欠的那些賭債，不都得你幫著還？再說，什么娘養(yǎng)什么女，她的作風還不定啥樣呢，我們家可丟不起這個人。”
趙康不信。
在他看來，許嬌是許嬌，和她父母有什么關系。
趙母說：“我聽說，許嬌現(xiàn)在每月的工資都被她爹拿去賭博，他們那樣的家庭，是一個填不滿的無底洞。”
見趙康還是不為所動，趙母直接找到了許嬌，讓她不要再糾纏兒子，除非，愿意和家里徹底斷決關系。
斷絕關系？這怎么可能呢，許嬌可做不到這些，再怎么著，那也是生她養(yǎng)她的父親，更何況，家里還有一個正在讀大學的弟弟。
許嬌看著趙母盛氣凌人的樣子，苦笑著說：“我會離開他的?！?/span>
07
許嬌單方面提出了分手，趙康說什么也不同意。
可沒過幾天，許嬌就交了一個新男友，三個月后，她還在朋友圈里公布了要結婚的消息。
當趙康在朋友圈里看到許嬌的婚紗照時，以為自己看錯了，他篤定是許嬌故意騙自己，便馬不停蹄的從北京趕了回來求一個實錘。
許嬌說：“趙康，你和別人不一樣，別人都有父母，而你只有媽，你媽一輩子犧牲那么多，只為你活著，你能為了我，不要你媽嗎？就算你忍心，我也不忍心?！?/span>
趙康突然就失聲了，抱著頭蹲了下來。
許嬌也跟著哽咽：“我也不能不要我爸，雖然他是一個賭鬼，可那也是我的親爸?。 ?/span>
許嬌的未婚夫并不介意她的出身，不但還清了許父欠下的賭債，還幫她爸爸找了一份燒鍋爐的工作。
許嬌說：“這就是我嫁給他的原因！”
事已至此，趙康只落了個心如死灰，他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回的家，那晚他喝得爛醉。
趙母一邊給兒子喂茶葉水，一邊自言自語：“康康，不是媽心狠，許嬌，你真的娶不起！”
08
趙康的初戀，就這樣在母親的強烈反對下，匆忙結束。
此后，趙康也和別的女孩交往過，但都沒有結婚的沖動，時間久了，感情也就隨緣了，許嬌始終是他心口上的一根剌，隱隱作痛。
直到后來，在同學會上，趙康聽說許嬌結婚不到兩年就離了，也沒有孩子，具體原因，大家都說不清。
得知這個消息后，單身的趙康又開始對感情生活充滿了希望，他毫不猶豫地回過頭來，重新開始追求許嬌。
許嬌說：“之前我單身，你媽都不同意，現(xiàn)在我離了，你媽更不會同意的，你這樣做，是想氣死你媽。”
趙康向她再次保證：“相信我，這一次不管是誰，都無法再折散我們了！”
可是婚姻不是光有愛情就夠了，那時候的趙康不明白，等身陷婚姻這座城之后，他才頓悟，母親當初是對的，愛情是兩個人的事，可婚姻卻是兩個家庭的事。
09
趙康和許嬌的婚禮，是在他們相逢一個月后舉行的。
婚禮上，雙方父母都沒有到場，趙母不愿意承認許嬌這個兒媳婦；許嬌的父母，一個再嫁他鄉(xiāng)，一個不知道在哪間地下賭場；最后，只來了一些要好的同學。
看著身披婚紗的許嬌，趙康有點恍如隔世的感覺。他最終還是娶到了這個少年時，讓他心生憐惜的女孩。
趙康握著許嬌的手說：“我一定要讓你幸福?！?/span>
幸福？何談幸福？幸福對他們來說，太過浮華。
蜜月都沒有過完呢，這閃婚后的幸福就被生活中的雞毛蒜皮給了剝奪了。
首先是婆媳關系嚴重不和，兩個人的白眼，混入趙康這塊夾心餅干后，就變成了三個人的口水戰(zhàn)；其次是許嬌的父親，隔三差五的上門要錢，對于父親的嬉皮笑臉，許嬌每次都不忍拒絕，次數(shù)多了，趙康就急了。
趙康開始有了不滿和抱怨，許嬌卻只會麻木的說：“這么多年我都忍了，不能一結婚就不管他了啊，他畢竟是我親爸！”
趙康這才發(fā)現(xiàn)，許父之所以幾十年如一日的賭，其實和女兒的縱容不無關系，在她爸面前，她永遠是無法拒絕的女兒，趙康有怨言，她反倒認為趙康是瞧不起自己。
這樣的情形一直持續(xù)到討債公司的人上門，夫妻倆才慌了神。
許父在外欠下了二十多萬的賭債，擔保證明竟然是女兒的身份證和結婚證，而許父早就不知道躲到了哪里。
問許嬌，她只會哭。
此刻，趙康總算弄清了許嬌當初離婚的原因，這樣的無底洞，誰也填不滿。
最后，趙康只得拿出準備買房的首付款來還債。
10
還清賭債后，許父又悄然露面了，他在鄰居面前大肆吹噓，說自己的女婿如何闊氣，眼睛都不眨，就幫自己還清了賭債。
這話傳到了趙母耳朵里，趙母當場就暈倒了。
趙康馬不停蹄的趕到醫(yī)院后，母親拉著他的手，含著眼淚讓他馬上離婚，不然，就死在他面前！
婚后的種種意外，早已打了趙康一個措手不及，對于這樣的婚姻，他已經(jīng)無力回天了。
許嬌并非不想和父親徹底劃清界限，而是她根本就無法改變原生家庭帶來的性格缺陷。
結婚前，許嬌說不希望連累他，所有的苦她可以一個人扛，趙康卻非要伸出手拉上她一把，趙康不知道，許嬌所說的不想連累他，是肺腑之言。
趙康天真的以為，愛可以化解一切，愛可以讓母親喜歡這個姑娘，愛可以讓嗜賭如命的父親改過自新。
趙康覺得，他和許嬌像童話故事里的王子和灰姑娘一樣，終于可以在一起了。
可是，童話故事永遠也只會講到王子和灰姑娘在一起了，并沒有透露他們的婚后生活。
看著生活中的一地雞毛，趙康終于倦了。
END
作者簡介：劉小念，一個愛寫故事的高齡少女，一個堅持原創(chuàng)的二胎媽媽。出版作品：《婚后三十六個月》《煮婦煉愛記》《少女心事博物館》《呼吸》《悲傷無法逆轉(zhuǎn)》。公眾號ID：xgsdlx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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