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座精神的園
——教學(xué)《游園不值》的收獲（之二）
宋朝的園林藝術(shù)在當(dāng)時可謂登峰造極?？稍娙巳~紹翁游的這個園子，既非名士故居，又沒有什么天工獨蘊，那詩人為什么要游？
詩中的園
閱讀相關(guān)材料，了解到這一時期園林藝術(shù)以原來自然風(fēng)景為基礎(chǔ)，加以人工規(guī)劃、布置，創(chuàng)造出各種意境的自然風(fēng)景園。在山水秀麗，綠蔭叢中，到處隱現(xiàn)著數(shù)不清的樓臺亭榭，嵐影波光、豐姿綽約，確實使人有“古今難畫亦難詩”的情感共鳴。給人感覺是巧奪天工、別有洞天。
然而，葉紹翁游的園只有“蒼苔、柴扉、杏花”。蒼苔，只要潮濕的空氣，再加上雨天就會有——這自然的植物再普通不過了。貼在地皮上，因了春雨，綠了一地。柴扉呢，就是柴門,即民間所謂“光棍大門”——這柴扉再簡單不過，甚至簡陋，沒有高府厚第園門的豪華，自然也沒有半點人工雕琢的痕跡——而這恰恰是園子的自然樸素。再看杏花，開于二月，當(dāng)時園中種紅杏，是再平常不過的事了。
“一片蒼苔、一扇柴扉、一枝紅杏”——簡樸無華，自然和諧，古樸而蓊郁……如此而已，平平常常、簡簡單單，好像大自然的天然存在。這園樸素、普通、樸實?？删褪沁@普通的園，普通的花草，綠綠的蒼苔，自然的木色柴扉，紅紅的杏花，使我們感覺到的卻是春意昂然——低頭，蒼苔染著我們的眼睛，將春天的生命喚醒；抬頭，紅杏沁著我們的心脾，將春天的生命照亮。正是“風(fēng)景這邊獨好”。
精神的園
誰不愛游那漂亮華麗的園子啊，可詩人偏偏游這座園，而且對這些普通的景物包含了特別的感情。
怎么對待園那普通常見的蒼苔？
“應(yīng)憐屐齒印蒼苔”。屐齒，多用于踏泥，也叫踏拉板?？晒艜r名士穿這樣的鞋很時尚，表現(xiàn)一份休閑與高潔。李白在他的《夢游天姆吟留別》的詩中也提到要“腳著謝公屐，身登青云梯”。那么，葉紹翁要穿著木屐，表達對游園的喜愛，可又怕屐齒給蒼苔留“印”。“憐”中的“愛”與“惜”的矛盾，看出詩人多么敏感，多么小心。
有一個美麗的傳說，陸游的《臨安春雨初霽》“小樓一夜聽春雨，深巷明朝賣杏花。”葉紹翁也應(yīng)在春雨中聽到杏花的消息了吧，但他避熟就生，不明寫春雨，而是寫春雨季節(jié)的蒼苔，更強調(diào)蒼苔，可見多么憐。
就這樣，懷著對雨后蒼苔的深深的憐，詩人來到園門前，怎么做的？——“小口柴扉久不開”?？鄣囊馑际乔茫】勰?？就是輕輕地敲。我讓學(xué)生結(jié)合生活經(jīng)驗，小扣一番，并注意手的形狀，體會“小扣”的動感。接著借助“推敲”的典故，追問：既然“敲”這么好，這里為什么用“扣”而不用“敲”？學(xué)生認為一是詩的韻律破壞了，同時詩的意境也破壞；二是扣字中蘊含這小心、耐心或者細心的意味；三是令人聯(lián)想到“扣人心弦”。原來這輕輕地“扣”，扣出的是對春天的虔敬，對主人的尊敬啊。真是語不驚人不罷休，一個“扣”，從外到里都是“憐”。
人說“多情總被無情惱”，也許作者有些失落但卻不惱。急性子也小扣，不著急也小扣，總之是小心地敲門，耐心地等待。結(jié)果驚喜發(fā)現(xiàn)——“春色滿園關(guān)不住，一枝紅杏出墻來。”春色既然滿園，而且“滿”得“關(guān)”也關(guān)不住，那么，進園逐一觀賞那該多好？然而就是進不去，只能在墻外看那“出墻來”的“紅杏”，非莫大的遺憾？
眼看出墻的“紅杏一枝”，心想墻內(nèi)的百花爭艷；眼看紅杏出墻“一枝”，心想墻內(nèi)萬樹，一生二，二生三，這一就是無窮大，這“一”讓我們想到更多，不正是一種余味無窮的美的享受嗎？雖然園子質(zhì)樸簡陋，雖然園內(nèi)花草普通平常，可它們卻擁有無限的生機和旺盛的生命力。真應(yīng)了那句“紅杏枝頭春意鬧”。
到此，作為名流的葉紹翁，為什么偏偏喜歡這么普通的園子，雖“不值”卻這么高興，還重重地寫下這次“游園不值”的喜悅，這是為什么？
在古代，園林環(huán)境是士大夫文化藝術(shù)活動最主要的場所，它既體現(xiàn)文人士大夫?qū)Κ毩⑷烁竦淖非?，也激發(fā)文人墨客對自然人生的感悟和汩汩文思。芳草有情，斜陽無語，雁橫南浦，人倚西樓；梨花院落溶溶月，柳絮池塘淡淡風(fēng)。園林一泉一石，一亭一閣，全部都自然人化了，人對象化了，自然與人的功業(yè)，與人的創(chuàng)造融為一體，“山性即我性，山情即我情”。園主人仿佛成了自己，那一枝紅杏不僅僅是主人的紅杏，也成了自己的紅杏，這園的品質(zhì)，又也成了自己寄托的精神家園。原來詩人所要表達的感情就是借著這園，抒發(fā)自己的感情啊。正所謂“一切景語皆情語”。
由此，只要你心中充滿美好和希望，那么，生活在哪里不重要，你都會獲得和這些古人一樣的精神自由，一樣的生命超越，也可以說獲得屬于“精神”的園。
雖然教學(xué)的“主題”最后落腳點在“不值”上，但，我依然感動這次解讀的“園”。正因有了“園”的“畫龍”，才有了“不值”的“點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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