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中國歷史上,從來沒有一個湖象西湖那樣,受到詩人們?nèi)绱说臒釔?。人們想起西湖,人們來游西湖,更多的是想感受那些唯美的詩歌和傳說。
西湖以詩性名天下。西湖的煙堤高柳、雨色空蒙、晴光滟瀲、秋月寂明、夏日風荷、山寺鐘聲、峰塔夕照、斷橋殘雪,無不令歷代詩人癡迷。不同的風景孕育著不同的意象和意境,正如清末魏源在“西湖夜游吟”詩中說“逋仙但得此湖雪,坡老但得此湖月,白公但得此湖桃柳春”。
西湖風景的纖巧精致,唯美空靈,使歷代描繪西湖的詩也透著靈透清幽、繾綣悱惻、綺艷感傷。六朝、中晚唐、南宋詩風與西湖景色的意境有極高的相似度,尤其是南宋定都杭州,其婉約詞派受西湖風景的潛移默化較深。
史書上有確切記載的最早的西湖詩客是在東晉亂世中隨王室南遷的士人,其中最知名的是葛洪,據(jù)說靈隱寺山門上的“絕勝覺場”就是葛洪所書。南朝以后,西湖邊山寺佛塔大量出現(xiàn),至今還有六和塔、保叔塔作為西湖最早的人文風景,與湖山融為一體,成為后世歌詠西湖詩的題材。這時的西湖儼然是世外桃園,山水絕佳處。此時的詩多以山水、禪思、隱逸為主題。如謝靈運的“富春渚”中有“宵濟漁浦潭”、“定山緬去霧”的詩句,最早實錄了西湖邊的云影夜色。
最早將西湖比作女子的是白居易,而最有名的則是蘇東坡。白居易的詩“春題湖上”之“青羅裙帶展新蒲”、“杭州春望”之“草綠裙腰一道斜”,用女性形象及其服飾生動貼切地描繪了春天西湖的風景。白居易之后,西湖如美人,更讓詩多了一份嫵媚。如楊萬里“清曉湖上”的“山腰輕束一綃云,湖面初顰半蹙痕”;袁枚“小竹枝詞”的“雨余紅意斂,風定黛痕長。妾請學西湖,今朝是淡妝”。而蘇東坡則以一首“飲湖上初晴后雨”詩使后人對西湖的贊美再也沒有比這更天才的了?!八鉃囦偾绶胶茫缴彰捎暌嗥妗S盐骱任髯?,淡妝濃抹總相宜”??芍^婦孺皆知,舉世聞名,就連《大英百科全書》介紹西湖的得名,也是引譯的這兩句。就象李白到黃鶴樓,看見崔顥的詩作后,只能感慨:“眼前有景道不得,崔顥題詩在上頭”。西湖也是如此,南宋武衍《正月二日江舟湖上》有句云:“除卻淡妝濃抹句,更將何語比西湖?!睙o奈之情,躍然紙上。
白居易、蘇東坡對西湖的功績,不僅僅是他們所留下的白堤與蘇堤,更在開西湖詩詞的意境上,“白蘇文章”成了西湖不老的人文傳說。
那些關于才子佳人的傳說更讓西湖詩充盈著艷麗而感傷的色彩。從孤山宛延而來的白堤到湖中而斷,有一橋相連,故名斷橋。據(jù)說冬季積雪初融時,橋上的雪光融融,看去有似斷如殘之感??上?,雖然兩天前杭州下過一場雪,我站在斷橋之上卻沒見到斷橋殘雪的風景。而耳畔回響的是“千年等一回”的旋律,許仙和白娘子纏綿悱惻的傳奇所演繹的一場人與靈界千古無悔的絕戀,在這吳越之地神秘的山水之間,一演就是千年。少年梁山泊與祝英臺西湖邊相伴讀書,演繹出的一曲化蝶而去的曠世悲歌。孤山下,西泠橋,蘇小小和阮郁的美麗相約,這對才子佳人一段情動人間的婉約與凄美,則令人扼腕和蕩氣回腸?!敖鸱哿丬嚭翁?,才華一代青冢猶存”。西湖的殘霞,至今依然棲息著蘇家姑娘的一縷香魂?!版擞捅谲?,郎騎青驄馬。何處結同心?西泠松柏下”。這風華絕代的香艷故事,空余煙波千里。
后世許多西湖詩里出現(xiàn)的愛情詩與竹枝詞都有著梁祝和蘇小小的身影。
孤山很小,位于西湖西北角,白堤的盡頭。山雖不高,卻是總覽西湖景色最好的地方。南麓有文瀾閣、西湖天下景、浙江博物館和中山公園,山頂西部有西泠印社,西麓有秋瑾墓,東北坡有放鶴亭等。其中放鶴亭是為紀念宋代西湖隱逸詩風開創(chuàng)者林和靖而建。林和靖詩多寫黃昏、秋色、雪日、長煙、僧人、隱士。他的:“春水凈于僧眼碧,晚山濃似佛頭青”將西湖比作了老僧。他的“秋景有時飛獨鳥,夕陽無事起寒煙。遲留更愛吾廬近,只待重來看雪天”。寫得是西湖暮色,湖上寒煙孤鳥,更顯冷清。但后世品評最多的要屬他的梅花詩,他的這一首《山園梅花》成就他在中國詩壇的地位:“眾芳搖落獨暄妍,占盡風情向小園。疏影橫斜水清淺,暗香浮動月黃昏。霜禽欲下先偷眼,粉蝶如知合斷魂。幸有微吟可相狎,不須檀板共金尊”。這句著名的“疏影橫斜水清淺,暗香浮動月黃昏”,使他名聞天下。林和靖之于梅,有似陶淵明之于菊。
孤山外不遠處,便是“曲院風荷”,西湖十景之一。一到夏天,這里滿眼風荷舉,香飄數(shù)里,這是楊萬里的最愛。白居易愛春天桃柳、蘇軾愛秋夜明月、林和靖愛冬雪寒梅,而楊萬里獨愛夏日風荷。荷花一直是西湖詩詞中主要的歌詠對象之一,楊萬里的“曉出凈慈寺送林子方”“畢竟西湖六月中,風光不與四時同。接天蓮葉無窮碧,映日荷花別樣紅”。更是寫西湖的千古名詩。
千年以來,西湖風景吸引了無數(shù)的詩人來此游歷,無數(shù)的詩人寫了無數(shù)的歌詠西湖的詩詞,而這些詩詞又成了西湖的風景引得更多的人來西湖游歷。
西湖,就是一個詩人的江湖,許多詩人就是用西湖詩詞打下了自己的江湖地位。
不敢想象,如果沒有這些詩詞,絕世西湖的江湖地位會是怎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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