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人皆知北宋隱士林逋“梅妻鶴子”的故事，相傳其隱居杭州孤山之時蓄有雙鶴，縱之則飛入云霄，盤旋良久，復(fù)入籠中。林嘗泛舟遍游西湖諸寺，每逢客至，家中便有一童子開籠縱鶴，林見鶴必棹舟歸來。
事實(shí)上，古之文人雅士中愛鶴者甚眾，并不獨(dú)和靖先生一個。據(jù)史料記載，唐白居易是歷代詩人中詠鶴最多的一位，其詩集中有26篇以鶴為題，106首對鶴有所涉及。
白居易在出任左拾遺時就同林和靖一樣蓄有雙鶴，并常于皓月當(dāng)空的夜晚與之同戲，觀其庭中舞，聽其月下鳴。白于其后歷經(jīng)貶謫，召回與外放，幾年的輾轉(zhuǎn)讓他“面上滅除憂喜色，胸中消盡是非心”，在卸任做了三年的杭州刺史時道：“萬里歸何得，三年伴是誰？華亭鶴不去，天竺石相隨?！钡悄悄甓斓囊粋€下雪天，兩只白鶴卻不知因何故飛走，再沒有回來，白居易很痛心，因此作了《失鶴》：“失為庭前雪，飛因海上風(fēng)……郡齋從此后，誰伴白頭翁？”其后二年，白居易再次被任命為蘇州刺史，并于此地重獲一對雛鶴，聊以慰藉失鶴后的孤寂。次年白因病自請免職，離開蘇州時與雙鶴同船，兼作《自喜》：“自喜天教我少緣，家徒行計兩翩翩。身兼妻子都三口，鶴與琴書共一船……”
由蘇州回到洛陽履道里后，白常于閑暇時觀鶴舞，賞鶴浴，“閑遣鶴看船”，“薄暮引鶴歸”，他原本打算在此地任職，卻在不久后被召入長安任秘書監(jiān)，并將一雙鶴留在了洛陽。好友裴度聽聞此事便數(shù)度以詩乞鶴，“聞君有雙鶴，羈旅洛城東。未放歸仙去，何如乞老翁？”白起先不舍，后經(jīng)裴度再三請求終肯與之。兩年后白居易重歸洛陽故里，一路風(fēng)塵未去，想起的不是別的：“歸來未及問生涯，先問江南物在耶。引手摩挲青石筍，回頭點(diǎn)檢白蓮花。蘇州舫故龍頭暗，王尹橋傾雁齒斜。別有夜深惆悵事，月明雙鶴在裴家?！迸岫葕Z人所愛，終究不好意思，日后寫了很多詩給白居易以表謝意，最后甚至以一匹良駒回贈。幾年后，裴度在洛陽病逝，至于那兩只鶴的歸宿，是否重回白居易處，我們很難得知，但從白氏的一首詩作中似乎可以看出他曾有過另一種“期待”：
我本海上鶴，偶逢江南客。
感君一顧恩，同來洛陽陌。
洛陽寡族類，皎皎唯兩翼。
貌是天與高，色非日浴白。
主人誠可戀，其奈軒庭窄。
飲啄雜雞群，年深損標(biāo)格。
故鄉(xiāng)渺何處，云水重重隔。
誰念深籠中，七換摩天翮？
（白居易《代鶴》）
今日薦樂是來自西皮士的《鶴形》，都說“簫音幽咽”，這首曲子以簫作主樂器，卻因旋律的婉轉(zhuǎn)跳躍，以及與電音的完美融合使樂曲本身非但沒有哀傷之感，反而恰到好處地體現(xiàn)了鶴之優(yōu)雅與輕盈，千年前那雙白鶴“徐引竹間步”，“駕風(fēng)鞭霆卷云路”時的樣子于其中得以盡顯。
針線工：荷夕
2014/4/27
封面題圖：宋徽宗趙佶《瑞鶴圖》（局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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