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舉法是《傷寒論》中廣泛應(yīng)用的寫作方法之一,了解對舉法的運用,對學習《傷寒論》有一定幫助。今就《傷寒論》對舉法的運用作如下探討。
第 2、3 條對舉傷寒、中風之不同,使太陽經(jīng)證的兩大類型,開卷便見分曉。繼之在眾多的條文中間常用水火、上下、氣血、表里、寒熱、虛實、陰陽等互相對舉,其用意相當深遠。如將膀胱蓄水證與熱擾胸膈證對舉列出,是從病機上講水火的不同,病位上較上下之差異;在論述三承氣湯以后又提出熱入血室一證,乃氣血對舉之意;白虎湯列入太陽病篇之末,旨在使人明白表里之辨的要意;太陽篇方論結(jié)胸又舉臟結(jié),厥陰篇 370 條(趙開美刻本,下同)論虛寒利、371 條則言實熱利,以及 380 條正虛做噦與381 條邪實致噦的對比,皆可使寒熱虛實之不同病機與證候,在讀者腦海中一并建立,對辨證甚有啟發(fā)。少陰病三急下證之后,緊接著又列“急溫之”的四逆湯證,觀其條文僅有“脈沉”一癥,可知本條之舉不在于四逆湯之適應(yīng)癥,實在示人病至危重階段,陰陽之辨甚為重要,亡陰者,急下存陰;亡陽者,遽補其陽。失之毫厘,則差之千里。
在條文中的對舉法亦不乏其例,如膀胱蓄水證與中焦蓄水證同見于 73條,190 條陽明病有能食之中風與不能食之中寒對舉,338 條蛔厥與臟厥的區(qū)別,以及第 7 條發(fā)于陽與發(fā)于陰的辨證綱領(lǐng),56 條的表里之辨,如此等等,不勝枚舉,共熔對立之雙方于一爐,互相闡發(fā),以明其意。
以傷寒、中風冠于條文之首,多且繁矣。究其命名依據(jù),雖有三點,但皆為對舉則一。如以邪氣致病特點命名,則風性疏泄,故有汗名中風,寒性收斂,故無汗名傷寒;以病邪性質(zhì)命名,如少陽病,目赤,胸中滿而煩者,為陽邪故名中風,而僅頭痛,發(fā)熱,目不赤,不煩滿,相對來說屬陰邪,故條首冠以傷寒。其次尚有以證候的輕重命名:大凡病情危重者多冠以傷寒字樣,病情輕緩者則以中風名之。此在論中屢見不鮮,不然,何以六經(jīng)皆有傷寒、中風,何以三陰病的欲愈證皆曰中風,而其重危死證則幾乎每條皆冠傷寒?正如日本醫(yī)家中西惟忠所云:“凡疾病之將速至危篤者,熟若傷寒之最太甚也,是故先于百病者惟傷寒而已。張仲景氏之建規(guī)則也,以傷寒為主焉。惟是以傷寒為主,而又不能無輕重也。于是乎謂其重者為寒,謂其輕者為風。寒曰傷,風曰中,亦惟輕重之別已?!痹偃鐥d子豉湯證言虛煩,就是與陽明燥熱內(nèi)結(jié)成實致煩相對而言,其實并非虛證。
在列舉證候時,仲景往往以證候的多少,提示表里證的孰輕孰重,孰緩孰急。如大青龍湯證是以表寒為主,兼有里熱,故表證言“脈浮緊,發(fā)熱惡寒,身疼痛,不汗出”。而里證僅舉“煩躁”一癥 ;小青龍湯證是內(nèi)飲重于表寒,故表證只言“發(fā)熱”,而里證卻詳列“心下有水氣,干嘔……咳,或渴,或利,或噎,或小便不利,少腹?jié)M,或喘者”。再如柴胡桂枝湯證的太陽少陽俱重,故云“發(fā)熱微惡寒,肢節(jié)煩痛,微嘔,心下支結(jié)”,太陽少陽對半列出,就其方言,亦是柴胡湯與桂枝湯各半。仲景之所以如此,意在啟發(fā)后學權(quán)衡癥候之多少輕重,隨證施治,而勿拘泥于定例定方矣。
方劑以大小命名,著眼處雖有所偏,但總不外乎以大小來對比區(qū)分病位,病勢及方藥作用的強弱等,茲舉例以明之。如大小青龍湯是依其發(fā)汗力的強弱而命名的。大小柴胡湯是以病變范圍的大小命名的。因小柴胡湯病在胸脅,而大柴胡湯又涉及心下。再如“從心下至少腹硬滿而痛不可近”的結(jié)胸,其范圍大,病勢重,故所治之方名之曰大陷胸湯;而“正在心下,按之則痛”的小結(jié)胸,相比之下,范圍小,病情輕,可見其以所治證候之多寡、輕重及藥物數(shù)量的比較而命名的。
在《傷寒論》中,此類對舉法至為重要,故有“讀傷寒當從無字處著眼”之說。例如第 6 條云 :“太陽病,發(fā)熱而渴,不惡寒者為溫病?!睂嶋H上溫病邪在衛(wèi)分是有惡寒的,為什么此處卻言不惡寒呢?因為這里的“不惡寒”只是與傷寒的“嗇嗇惡寒”相對而言,不能認為是絕對“不惡寒”。63 條云:“發(fā)汗后,不可更行桂枝湯,汗出而喘,無大熱者,可與麻黃杏仁甘草石膏湯?!蓖葡肫溲酝庵饩褪菬o汗而喘,身大熱者,麻黃杏仁甘草石膏主之。試問“汗出,無大熱”都可用發(fā)汗之麻黃和清熱之石膏,若無汗,身大熱豈有不可用之理乎?可見此處的“可與”是與言外的“主之”相對而言。229 條“陽明病,發(fā)潮熱,大便溏,小便自可,胸脅滿不去者,與小柴胡湯”與 174 條“若其人大便硬,小便自利者,去桂枝加白術(shù)湯主之”,前條的大便溏,是與大便硬相對而言,并非絕對稀薄 ;后者的大便硬是與濕困脾土的大便溏薄相對而言,并非指便秘,觀條文前后自知。
第 317 條真寒假熱的通脈四逆湯證,言“身反不惡寒”,此反字是與一般真寒假熱的惡寒相對而言,這一“反”字叫得響亮,提得好,它說明真寒假熱有兩種情況,一種是身惡寒的欲得近衣,一種是“身反不惡寒”而不欲近衣。不要以為第11 條中有“病人身大熱,反欲得衣者,熱在皮膚,寒在骨髓也”,就認為凡是真寒假熱都欲近衣。凡病有常有變,論中凡言“反”字者,皆與“?!毕鄬Χ裕潜孀C的眼目,切勿輕視。
劉渡舟教授說得好“作者在寫法上,充分發(fā)揮了虛實反正,含蓄吐納,參證互明,句深義永的文法和布局,從而把辨證論治方法表達無遺”。由于筆者水平有限,以上所談,俚俗粗淺,錯誤牽強之處在所難免,望同道指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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