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華文明是比較早熟的,農(nóng)業(yè)立國的早熟理性使神性的光輝在民族史上過早凋敝黯淡。對未來的探索,人們早早將目光由天投向地,由神轉(zhuǎn)向人,由求神問道變?yōu)殍b古知今。殷鑒不遠(yuǎn),在夏后之世。前車覆,后車戒,歷史成為通向未來的惟一指南。
鑒古知今
以史為鑒,可以知興替。在歷史這面鏡子面前,我們是顧盼自雄,是首鼠兩端,還是陽光自信,這是歷史與一個民族信心的互動關(guān)系。所以,一個客觀公正,有真相的歷史至關(guān)重要。
五千年歷史長河,我們憑什么相信歷史這面鏡子?就憑在五千年歷史背后,有一群用生命捍衛(wèi)歷史真相的人,他們就是歷代史官。
齊國權(quán)臣崔杼殺害齊莊公后,史官們的表現(xiàn)讓我們肅然起敬?!蹲髠鳌は骞迥辍罚?/font>
大史書曰:“崔杼弒其君?!贝拮託⒅?。其弟嗣書而死者二人。其弟又書,乃舍之。南史氏聞大史盡死,執(zhí)簡以往。聞既書矣,乃還。
太史公司馬遷
齊國史官如實記載崔杼弒君之事,激怒崔杼遇害。太史被殺之后,兩個弟弟太史仲和太史叔也如實記載,都被崔杼殺掉。崔杼威脅太史第三個弟弟太史季說:“你三個哥哥都死了啊,你難道不怕死嗎?你還是按我的要求,把莊公之死寫成暴病而斃吧!”太史季斷然拒絕:“據(jù)事直書,是史官的職責(zé),失職求生,不如去死?!笨v然殺人如麻的崔杼也無計可施,只得放了他。太史季走出來,正遇到南史氏執(zhí)簡而來,南史氏以為他也被殺了,是來繼續(xù)實寫這事的。也正是史官赴死精神讓殺人者顫抖。太史公司馬遷《史記·齊太公世家》亦有記載此事。
和崔杼不同,趙盾是國家肱股之臣,忠誠恭敬,曾使刺客鉏麑羞愧觸槐而死。也曾被史官董狐直書弒君。
魯宣公二年,晉趙穿弒靈公于桃源。趙盾為正卿,亡不出境,反不討賊,太史董狐直書“趙盾弒其君”以示于朝。(《左傳·宣公二年》)
晉靈公不君,受晉靈公的迫害,正卿趙盾逃亡的時候,晉國趙穿在桃園殺死晉靈公。晉國太史董狐記載道:“趙盾弒殺了他的國君?!倍睦碛墒勤w盾身為正卿,逃亡而不出國境,回來后又不討伐叛賊,在其位而未完成保護(hù)君王的職責(zé),所以,可以說是趙盾殺了國君?!?/font>
趙盾是純粹的躺槍,但是孔子卻認(rèn)同趙盾這一背鍋事件。孔子說:“董狐,古之良史也,書法不隱;趙宣子,古之良大夫也,為法受惡。越境乃免。”孔子認(rèn)為董狐和趙盾都是好人,因為二者各自職責(zé)不同才有此矛盾。董狐是古代的好史官,記載史事的原則是直言不諱。趙盾是古代的好大夫,因為史官的記事原則而蒙受了弒君的惡名??鬃訃@惜說:可惜啊,如果他出了國境,就可以不受正卿職責(zé)的約束,就會避免弒君之名了。
崔杼弒君和趙盾弒君的共同點在于,史官只重事實,強調(diào)事情的結(jié)果,對雙方的愛恨情仇,恩怨是非不關(guān)心。只有事實和結(jié)果是客觀的,而愛恨情仇,恩怨是非卻是主觀的。
直筆書史
直筆書史和不畏權(quán)勢是史官的共同特點,數(shù)千年來,良史代不乏人。
《晉書·孫盛列傳》
晉孫盛,字安國,自少至老,手不釋卷,著《晉陽秋》,世稱良史?;笢匾娖鋾暑^敗衄之事,怒謂盛子曰:“枋頭誠失利,何至如乃公所言!若此史行,自是關(guān)君家門戶。”諸子泣請為百口計,盛大怒不從。
《新唐書·吳競傳》:
唐吳競,汴州浚儀人。嘗與劉子玄撰《武后實錄》,敘張昌宗誘張說誣證魏元忠事。及說為相,問競曰:“劉生書魏公事不少假借,奈何?”競曰:“子玄已亡,不可受冤地下,競實書之。”說屢以情懇,辭曰:“徇公則何名實錄!”卒不改,世稱董狐云。
《宋史·袁樞傳》:
宋袁樞,字機(jī)仲,建安人。乾道間,分修國史。章子厚家乃同里,力求潤飾其傳,樞曰:“吾為史官,法難隱惡,寧負(fù)鄉(xiāng)人,不可負(fù)天下后世公議?!睍r相趙雄嘆曰:“無愧古良史矣?!薄?/font>
不虛美,不隱惡
正因為有諸多良史用生命守護(hù),以氣節(jié)擔(dān)保,不虛美,不隱惡,讓中華民族的歷史以真實面孔傳示后人。
歷史是面鏡子,明鏡不疲,萬世可以借鑒。良史直筆,客觀記錄,如朗鏡懸空,妍媸靜躁皆不相干。每人都是歷史的一部分,或濃墨重彩急管繁弦,或雪泥鴻爪來去無痕,美丑忠奸,自有后人公允評價。 文章來源:【騰訊儒學(xué)】文/王永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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