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前寒潮接連來襲,除了終于見到了雪的廣東人興奮得要命之外,家中沒有暖氣的南方人一個個都凍得嗷嗷直叫,我也整日躲在家里,里三層外三層地裹著棉衣棉褲直哆嗦,出門的時候則恨不得整件貂披在身上。然而不是人人都能hold得住貂的,除了要擔心一不小心穿成了移動的球狀物,還要擔心被極端動物保護組織的人潑紅油。所幸這個世界上還有一種御寒法寶叫做開司米披肩,從十八世紀末一路紅到現(xiàn)在,不知道給多少愛俏的白富美們帶去福音,小仲馬筆下的“茶花女”瑪格麗特也是其中一位。
《茶花女》插畫
小仲馬在描寫瑪格麗特的不俗品位和奢侈生活的時候,不惜筆墨描寫了她的開司米披肩,展現(xiàn)這件當時的熱門單品的流行程度和昂貴價格。書中瑪格麗特與她的同伴“穿的是時髦服裝,披的是開司米披肩,大門口還有華麗的四輪轎式馬車在恭候”,令那些貴婦人也相形見絀,心生艷羨?,敻覃愄仄饺詹幌舱袚u,“冬天披著一條開司米披肩,夏天穿著十分淡雅的長裙”。在描寫她的容貌的時候,作家除了細細描繪了她嬌美的面容和優(yōu)雅的身段,也描摹了她的精美衣著,從鑲邊到褶皺,事無巨細,當然最惹眼的還是她“長能及地的開司米大披肩”。
披肩是19世紀的時尚女子不可缺少的裝備
開司米(cashmere)最初指的是克什米爾地區(qū)的手藝人織造的織物制成的披肩,這種織物用山羊表皮層的細絨捻成的毛線織就,也就是我們所說的羊絨。在十八世紀末到十九世紀初的新古典主義時期,西歐的美女們追逐著巴黎的時尚,褪去厚重的胸衣和裙撐,穿上了輕薄飄逸的薄紗裙。然而歐洲的氣候并不怎么體恤這些女士的愛美之心,以至于很多人得了風寒、肺癆等呼吸系統(tǒng)疾病,披肩成了兼具裝飾與保暖功能的最佳搭配。當時的披肩材質(zhì)各異,有薄毛織物、薄地織金物錦、白色絲綢等,但是最受推崇的便是來自克什米爾地區(qū)的開司米披肩。當南征北戰(zhàn)的拿破侖軍隊將開司米披肩帶到巴黎的時候,這種輕薄美麗的織物頓時受到了上流社會婦女的歡迎,于是大量的開司米披肩被出口到以法國和英國為主的歐洲各地,成為餐廳和舞池的靚麗風景。據(jù)說作為當時的時尚icon,拿破侖的約瑟芬皇后擁有三四百條的開司米披肩。
身披紅色開司米披肩的約瑟芬皇后
即使在紡織品價格日趨低廉的今日,相對于其他面料,羊絨依舊可以算得上價格不菲,在十八世紀末、十九世紀初更是如此,其價值可與珠寶相媲美。當瑪格麗特窮困潦倒的時候,她便是“賣掉了馬車、開司米披肩,當?shù)袅耸罪棥?,以此還債。約瑟芬皇后的開司米披肩每條價值1.5萬到2萬法郎不等,據(jù)小仲馬在書中描寫,瑪格麗特的一對鉆石耳環(huán)價值四五千法郎,可見羊絨披肩價逾黃金,可與高檔珠寶相媲美。羊絨的矜貴之處在于品質(zhì)卓越而產(chǎn)量低下,它輕薄柔軟,又順滑美觀,可塑性強,再加上上佳的保暖性,至今沒有任何一種面料能夠與之媲美,而一頭山羊一年生長梳理出來的羊絨,只夠織一條圍巾,且高品質(zhì)的羊絨只產(chǎn)在極寒地區(qū)的山羊身上,其中又以頸部和腹部周圍的最優(yōu),也無怪乎羊絨的價格一直居高不下。
現(xiàn)在人們說起羊絨披肩或是羊絨圍巾,恐怕第一反應(yīng)就是大不列顛的蘇格蘭格子圍巾。蘇格蘭獨立公投時那些兩耳不聞窗外事,一心一意織毛衣的蘇格蘭偏僻村落的村民也著實令人印象深刻。的確,從Burberry到Johnston of Elgin,從Pringle of Scotland到Hawick,英國生產(chǎn)的羊絨制品質(zhì)量上乘,風靡全球,搭配上極具辨識度的蘇格蘭格紋,脖子上松松一繞便是滿滿的英倫風情。由于中國制造的崛起以及中國產(chǎn)羊絨品質(zhì)和市場份額的提高,業(yè)內(nèi)人士開始擔憂中國人會奪走英國在羊絨市場上的地位。也有人不以為然,認為中國的羊絨制品只占據(jù)了低端市場,高端的消費者也不會青睞中國產(chǎn)品,高端市場的根據(jù)地依然固若金湯。
然而這些認為可以高枕無憂的人可能有些過于樂觀,畢竟在羊絨的發(fā)展史上可是有著前車之鑒。在開司米披肩剛引入歐洲的時候,流行的紋樣并不是蘇格蘭格紋,而是渦紋圖案(Paisley),這種來自于東方的華麗優(yōu)美的圖案一直到十九世紀末都十分盛行。由于價格昂貴,產(chǎn)自克什米爾的開司米披肩只有少數(shù)人才消費得起。到了十九世紀后半葉,英國生產(chǎn)制造的羊絨產(chǎn)品作為克什米爾羊絨披肩的廉價替代品開始進入市場,配合當時開始從蘇格蘭往英格蘭蔓延的蘇格蘭格紋風潮,逐漸將克什米爾的羊絨披肩取代,形成了自己的產(chǎn)業(yè)。如今英國和意大利早已成了高端羊絨制品的最重要產(chǎn)地。誰又能保證,中國不會是下一個英國呢?
身披帶有渦紋圖案開司米披肩的19世紀婦女
不論羊絨產(chǎn)業(yè)的前景如何,在南方冬日寒夜里瑟瑟發(fā)抖的我覺得,有一種幸福叫做身披一件羊絨披肩,腿上臥只熟睡的貓,在冬夜的室內(nèi)玩電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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