來源:中國社會科學(xué)網(wǎng)
原刊《濟南大學(xué)學(xué)報(社會科學(xué)版)》2016年01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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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華簡《尹誥》與《咸有一德》
相關(guān)文獻梳理及其關(guān)系考論
清華簡《尹誥》篇公布后,引起了學(xué)界的關(guān)注與熱烈討論,但許多問題仍有待研究,如關(guān)于其篇名命名問題,其與《尚書·咸有一德》篇之關(guān)系問題,其能否證明今本《尚書·咸有一德》篇之偽,等等。利用二重證據(jù)法,系統(tǒng)梳理《尹誥》《咸有一德》相關(guān)的文獻記載,并對上述問題進行考論,通過比對、分析,認(rèn)為《尹誥》篇與真古文《咸有一德》、今本《尚書·咸有一德》皆無關(guān)系,是獨立成篇,名之為《尹誥》沒有問題,其不能為證明今本《咸有一德》之偽提供有力證據(jù)。
作者簡介
張兵,濟南大學(xué)出土文獻與文學(xué)研究中心教授,文學(xué)博士,主要從事先秦兩漢文學(xué)與文化、出土文獻與文學(xué)研究。
《尹誥》是清華簡《尚書》類文獻之一,于2010年12月隨《清華大學(xué)藏戰(zhàn)國竹簡(一)》的出版而公諸于世,共有竹簡四枚,簡長約45厘米,三道編線,每簡書寫31到34字,總計120字。自公布以來,受到學(xué)界的廣泛關(guān)注,《尚書》及其相關(guān)問題亦再次引起人們的研究和討論。如《尹誥》篇的命名是否合適?《尹誥》篇與《咸有一德》篇有何關(guān)系?其本身是否是真古文《尚書》中的《咸有一德》?其與今傳世本《尚書》中的《咸有一德》又是什么關(guān)系,能否更加證明今本《尚書·咸有一德》之偽?等等。如清華簡編者“認(rèn)為《尹誥》為《尚書》中的一篇,或稱為《咸有一德》”,似乎是說既可稱《尹誥》,又可稱《咸有一德》,且認(rèn)為《咸有一德》是真古文,持這一觀點的還有廖名春《〈尹誥〉研究》、杜勇《清華簡〈尹誥〉與晚書〈咸有一德〉辨?zhèn)巍?,但這一觀點遭到一些學(xué)者的反對,如楊善群《清華簡〈尹誥〉引發(fā)真古文〈尚書〉真?zhèn)沃疇帯贰罢J(rèn)為把兩篇不相干的篇名說成同一篇文字,從而把古文《尚書·咸有一德》指為‘偽作’。這是違背《尚書》一篇一名的通則的”,其爭論的焦點在于《尹誥》篇是否能夠獨立成篇,如果獨立成篇則與真古文《咸有一德》沒有關(guān)系,也就不能證明今本《咸有一德》之偽;反之,如果不能獨立成篇,則就是真古文《咸有一德》,從而可證明今本《咸有一德》之偽,廖名春、杜勇等主后說,楊善群則主前說且認(rèn)為今本《咸有一德》不偽。同樣認(rèn)為今本《咸有一德》不偽,同時《尹誥》又單獨存在的,還有黃懷信《由清華簡〈尹誥〉看〈古文尚書〉》,他以《尚書·咸有一德》及《禮記·緇衣》和郭店楚簡《緇衣》所引《尹誥》“惟尹躬暨湯咸有一德”,清華簡《尹誥》無“躬”又衍“及”字且只獨立一句等為據(jù),判定清華簡《尹誥》引用了《咸有一德》,從而得出“今本《咸有一德》當(dāng)不晚于簡書所出之公元前305±30年,不可能是魏晉之人偽造”[5]的結(jié)論。值得肯定的是作者認(rèn)為《尹誥》獨立成篇,但認(rèn)為《尹誥》首句摘自《咸有一德》等觀點卻有待商榷。綜上所述,清華簡《尹誥》的相關(guān)問題似乎仍未解決,相關(guān)爭論還在延續(xù)。本文力圖在文獻梳理的基礎(chǔ)上對這些問題再做進一步探討,以期對問題的最終解決有所助益,不足之處尚祈方家教正。
一、清華簡《尹誥》篇及其相關(guān)文獻的梳理
清華簡《尹誥》篇原文如下:
惟尹既及湯咸有一德,尹念天之?dāng)∥饕叵?,曰:“夏自絕其有民,亦惟厥眾,非民亡與守邑,厥辟作怨于民,民復(fù)之用離心,我捷滅夏。今后胡不監(jiān)?”
摯告湯曰:“我克協(xié)我友,今惟民遠(yuǎn)邦歸志?!睖唬骸皢韬?吾何祚于民,俾我眾勿違朕言?”摯曰:“后其賚之,其有夏之金玉實邑,舍之吉言?!蹦酥卤娪谫裰幸?。
《禮記·緇衣》中的相關(guān)記載:
《尹吉》曰:“惟尹躬及湯,咸有一德。”
鄭玄《注》曰:“吉當(dāng)為告。告,古文誥字之誤也。尹告,伊尹之誥也?!?/span>
郭店楚簡《緇衣》中的相關(guān)記載:
《尹誥》云:“惟尹允及湯,咸有一德。”
上博簡《緇衣》中的相關(guān)記載:
《尹誥》云:“惟尹允及康,咸有一德?!?/span>
由以上文獻可知,《尹誥》的第一句“惟尹既及湯咸有一德”又見于《禮記·緇衣》,不同的是后者名之為《尹吉》。對此,西漢鄭玄在《禮記注》中指出“吉當(dāng)為誥”,而恰恰郭店簡、上博簡《緇衣》中就為《尹誥》,這完全證實了鄭玄的注解是正確的。因此,可以說清華簡對《尹誥》篇的命名是準(zhǔn)確的,沒有問題的。然而,《禮記·緇衣》篇還有另外一處引用了《尹吉》,云“惟尹躬天見于西邑夏,自周有終,相亦惟終”,雖然鄭玄注“《尹吉》,亦《尹誥》也?!娀驗閿?,于或為予”,但清華簡《尹誥》篇相關(guān)內(nèi)容與此又有很大不同。這又如何作解?我們知道古人引書不同于今人,斷章取義的情況時有存在,個別字句與原文不一也就不難解釋。另外,《禮記》、郭店簡、上博簡《緇衣》所引《尹誥》在個別字句上的不同,以及他們與清華簡《尹誥》篇的不同,也充分說明,在當(dāng)時可能會流傳有不同的版本。不管是共時層面還是歷時層面,由于傳抄引用之原因,不同版本之間其文字皆有可能存有差異。而這種差異性僅僅屬于量變,并不會引起質(zhì)變,“三本《緇衣》所引,雖部分字略有不同,然無本質(zhì)區(qū)別”,故從稱名上稱之為《尹誥》是沒有問題的。
二、《咸有一德》篇及其相關(guān)文獻的梳理
《咸有一德》有真古文與偽古文之分,其真古文已經(jīng)亡佚,現(xiàn)在我們所看到的今本《咸有一德》是偽古文《尚書》中的一篇,處于《太甲》三篇之后,其文如下:
伊尹作《咸有一德》。
伊尹既復(fù)政厥辟,將告歸,乃陳戒于德。曰:“嗚呼!天難諶,命靡常。常厥德,保厥位。厥德匪常,九有以亡。夏王弗克庸德,慢神虐民。皇天弗保,監(jiān)于萬方,啟迪有命,眷求一德,俾作神主。惟尹躬暨湯,咸有一德,克享天心,受天明命,以有九有之師,爰革夏正。非天私我有商,惟天佑于一德;非商求于下民,惟民歸于一德。德惟一,動罔不吉;德二三,動罔不兇。惟吉兇不僭在人,惟天降災(zāi)祥在德。今嗣王新服厥命,惟新厥德。終始惟一,時乃日新。任官惟賢材,左右惟其人。臣為上為德,為下為民。其難其慎,惟和惟一。德無常師,主善為師。善無常主,協(xié)于克一。俾萬姓咸曰:‘大哉王言?!衷唬骸辉胀跣摹!私椣韧踔?,永厎烝民之生。嗚呼!七世之廟,可以觀德。萬夫之長,可以觀政。后非民罔使;民非后罔事。無自廣以狹人,匹夫匹婦,不獲自盡,民主罔與成厥功?!?/span>
《史記·殷本紀(jì)》中關(guān)于《咸有一德》的相關(guān)記載:
湯歸至于泰卷陶,中壘作誥。既絀夏命,還亳,作《湯誥》:“維三月,王自至于東郊。告諸侯群后:‘毋不有功于民,勤力乃事。予乃大罰殛女,毋予怨?!唬骸庞?、皋陶久勞于外,其有功乎民,民乃有安。東為江,北為濟,西為河,南為淮,四瀆已修,萬民乃有居。后稷降播,農(nóng)殖百谷。三公咸有功于民,故後有立。昔蚩尤與其大夫作亂百姓,帝乃弗予,有狀。先王言不可不勉?!唬骸坏?,毋之在國,女毋我怨。’”以令諸侯。伊尹作《咸有一德》,咎單作《明居》。湯乃改正朔,易服色,上白,朝會以晝。
鄭玄在《禮記·緇衣》注中對《咸有一德》的相關(guān)表述?!抖Y記·緇衣》:“《尹吉》曰:‘惟尹躬及湯,咸有一德。’”鄭玄注云:
吉當(dāng)為告。……《書序》以為《咸有一德》。今亡。
孔穎達(dá)在《禮記·緇衣》疏中對《咸有一德》的相關(guān)表述?!抖Y記·緇衣》:“《尹吉》曰:‘惟尹躬及湯,咸有一德?!笨追f達(dá)《疏》曰:
吉當(dāng)為告,是伊尹誥大甲,故稱尹誥,則《咸有一徳》篇是也。言惟尹躬身,與成湯皆有純一之徳,引者證上君臣不相疑感。
唐司馬貞在《史記·殷本紀(jì)》的索隱中對《咸有一德》的相關(guān)表述?!妒酚洝ひ蟊炯o(jì)》:“伊尹作《咸有一德》?!薄妒酚浰麟[》按:
《尚書》伊尹作《咸有一德》在太甲時,太史公記之于斯,謂成湯之日,其言又失次序。
以上文獻,以晉梅賾所上《古文尚書》為限,可分為兩類:一是梅賾上《古文尚書》之前,二是之后。之前的有司馬遷、鄭玄所言及《咸有一德》的材料,時間較早,是偽古文之前的真古文;二是梅賾之后的,孔穎達(dá)、司馬貞所言及《咸有一德》的材料,時間較晚,屬于偽古文的范疇。司馬遷認(rèn)為,伊尹作《咸有一德》是在商湯伐夏桀后不久,《湯誥》之后。而司馬貞則認(rèn)為,司馬遷不該把《咸有一德》系與此,而應(yīng)系之于太甲之世。司馬貞生活的年代較之孔穎達(dá)稍晚,司馬貞此論當(dāng)依據(jù)《尚書正義》,而《尚書正義》正以晉梅賾《古文尚書》為本。
今本《古文尚書》中的《咸有一德》處于《太甲》三篇之后,是伊尹勸誡太甲之作。梅賾所上《古文尚書》之偽已被前人證明,其作偽手段亦被逐一揭露。但公認(rèn)的一點,就是也并非全偽,比如一些篇名、一些語句皆有出處可考。那么,梅賾在對《咸有一德》創(chuàng)作時間的考量上是否具有較大合理性?系之于太甲之世是否有較為可靠的依據(jù)?因文獻不足,我們只能作推測?!耙烈葟?fù)政厥辟,將告歸,乃陳戒于德”,如果梅賾沒有見過類似文獻,很難想象能夠這么明確地陳述《咸有一德》撰寫的主旨與目的。《咸有一德》既是篇名,也是篇旨。而考伊尹代政之事,唯有太甲時。太甲為湯之嫡孫,湯崩后,太子太丁未立,而立其弟外丙,外丙即位三年崩,立外丙之弟中壬,即位四年崩,伊尹乃立太丁之子太甲為帝。元年,伊尹作《伊訓(xùn)》等,勸誡勉勵。太甲立三年,暴虐,放之桐宮三年悔過,乃迎之還政,并作《咸有一德》以勸誡之。從這一點來說,梅賾《古文尚書》在考量《咸有一德》的時間上并非空穴來風(fēng),是有所依據(jù),更是費了一番腦筋的。
而反觀司馬遷把《咸有一德》系之于湯即位之前,從邏輯上來說,存有問題。因為,湯初絀夏命作《湯誥》以令諸侯,其后不久改正朔、即位。而中間,伊尹作《咸有一德》。這一時機是否不對?再者,目的何在,是警策諸侯、還是湯王?開篇內(nèi)容宣揚的是伊尹與商湯皆有純一之德,由此看來似非警告諸侯、群臣之作,亦非勸誡湯王。且前有《湯誓》《仲虺之誥》《湯誥》等,伊尹再發(fā)表相關(guān)言論則略嫌多余,況且警告群臣亦非其職。而結(jié)合太甲初攝政之時的種種不良表現(xiàn),如果說是為勸誡太甲而作則更為合理,因此系之太甲更符合邏輯。
那么,又如何解釋為什么《史記·殷本紀(jì)》中司馬遷把《咸有一德》系之于湯即位之前呢?對此,鄭玄已經(jīng)給出了答案。從上文鄭注《禮記·緇衣》可解讀出如下信息:1.鄭玄以《尹吉》為《尹誥》;2.《尹誥》已經(jīng)亡佚,鄭玄未見;3.鄭玄所見《書序》中無《尹誥》篇名;4.認(rèn)為《書序》把《尹誥》錯當(dāng)作了《咸有一德》。尤其是第4條,鄭玄認(rèn)為司馬遷所見的《書序》就已經(jīng)沒有《尹誥》這個篇名了,因《尹誥》《咸有一德》中“惟尹躬及湯,咸有一德”的幾個重復(fù)文字,《書序》把本該冠名為《尹誥》的卻冠名為《咸有一德》,把本該系之于太甲的《咸有一德》錯誤地系之于本該屬于《尹誥》的位置與時代。對這個錯誤,鄭玄明確指出是源于《書序》,因其所見《書序》如此,故推論司馬遷所見《書序》也是如此。這一推論顯然是很有道理的,《尹誥》不在百篇《書序》中,《書序》中僅有《咸有一德》,司馬遷又沒有見過《尹誥》原文。但是,何時又是何人把《書序》中《咸有一德》的年代與《尹誥》的年代、名稱相混淆,則不得而知。毛奇齡《古文尚書冤詞·咸有一德是告成湯文非告太甲文》云“《史記·殷本紀(jì)》以伊尹作《咸有一德》與咎單作《明居》敘法相似,誤列之湯崩之前。而杜林漆書遂以《咸有一德》接《湯誥》后,謂伊尹告湯之文,致辟古文者謂告太甲即是偽書”,對真古文《咸有一德》位置的考辨無誤,但把《咸有一德》的位置之誤歸咎于司馬遷、杜林卻為非,如其能夠見到清華簡《尹誥》篇的存在,相信此說會有所改變。
三、清華簡《尹誥》與《咸有一德》之關(guān)系
清華簡《尹誥》與《咸有一德》只有一句相類,即“惟尹躬暨湯,咸有一德”,也就因這一句,有人就認(rèn)為清華簡《尹誥》就是早已亡佚了的真古文《咸有一德》,又因其內(nèi)容與今本《咸有一德》完全不同,認(rèn)為因而更可證今本《咸有一德》之偽,或為證其偽添加了有力證據(jù)。豈不知,《尹誥》是《尹誥》,《咸有一德》是《咸有一德》,各不相干。
上文已在清華簡《尹誥》篇的命名問題上闡述清楚,說到清華簡整理小組對這一命名是準(zhǔn)確的,沒有任何問題的,而唯一不該含糊其辭的,就是不該云“或稱《咸有一德》”。郭店簡、上博簡等已經(jīng)證明,當(dāng)為《尹誥》,獨立成篇無任何問題?!肚迦A簡〈尹誥〉篇名擬定之商榷》從“誥”體的行文要求和《尹誥》的內(nèi)容上存有矛盾性,認(rèn)為《尹誥》的命名不夠科學(xué),有待商榷。其不知,“誥”體的使用范圍和行文特點是后人總結(jié)《尚書》中的文體得出的結(jié)論,未必能全面體現(xiàn)和概括當(dāng)時的文獻狀況,而在文章中,作者也認(rèn)識到《仲虺之誥》這個特例,也正說明了這一點。
之所以有人以其為真古文《咸有一德》,大概是出于“惟尹躬暨湯,咸有一德”這一句的考量,但《尹誥》通篇內(nèi)容除了這兩句以外,幾乎沒有很明顯地涉及“一德”這個主題。今本《咸有一德》則始終圍繞“一德”中心展開論述,重點突出,主題明確。而反觀《尹誥》,內(nèi)容卻是分散凌亂,中心不夠凸顯?!兑a》為商湯滅夏之后不久而作,是伊尹告湯如何處理滅夏后的一些安民事務(wù),而處理事務(wù)的原則,就是“德”,以德服人,還遠(yuǎn)未凸顯“純一之德”的主題。而今本《咸有一德》卻是,商湯死后,太甲即位后為了告誡太甲而作,內(nèi)容豐滿,自成體系,一氣呵成。如拋開今本《咸有一德》的偽作這一話題,《咸有一德》當(dāng)是不錯的一篇政論文章。而以之推論,或者僅由篇名推論,真古文《咸有一德》的內(nèi)容大概也應(yīng)如此,凸顯的主題、內(nèi)容的渾然一體等也應(yīng)非《尹誥》篇所能比?!兑a》是伊尹早期的文獻載錄,《咸有一德》是后期的文獻載錄,其思想是發(fā)展變化的,“一德”的思想萌芽在其早期的文獻中出現(xiàn)且未被詳細(xì)闡述符合事物發(fā)展之規(guī)律,也符合其不同時期的文獻之特點?!断逃幸坏隆繁揪驮凇稌颉分?,其系統(tǒng)性與高度凝練性不排除是經(jīng)過后人整理的結(jié)果,而清華簡《尹誥》本不在《書序》中,不排除是未被整理的原始文獻。清華簡《耆夜》《金縢》等其他《尚書》類文獻,在竹簡的背面皆有篇題,而《尹誥》沒有,這也從另一方面表明其文獻的原始性。另外,《尹誥》《咸有一德》中皆含有“一德”之思想,也正說明了他的思想的延續(xù)與一脈相承性。
《尹誥》非真古文《咸有一德》,其單獨成篇,不能為證明今本《咸有一德》之偽提供有力證據(jù),此自不待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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