漫 話 唐人 落 第 詩
在古 代 的科舉 考 試 中 ． 落 第 是讀 書 人 的家常 便 飯。 唐 人落 第 詩將 “落 第 舉子 心 ”刻畫得 細 致 入微 ，令 人 嘆 惋 。
豆 盧 復 《落第 歸 鄉(xiāng) 留別 長 安 主 人 》 ：“客里 愁 多 不記 春 ， 聞鶯 始 嘆 柳 條新 。 年 年 下第東 歸去 ，羞 見 長安 舊主 人 。 ”寒 窗 苦讀 。盼 望一舉 成 名 天 下 知 ． 而 自 己屢 試 未 第 ． 心 緒 不佳 ，憂 愁郁 悶 ， 不 知 不 覺 又是 一 春 。 連 長 安旅 館 的 主 人也 怕 見 ． 更 別 說 去 面 對 家 人 和鄉(xiāng) 鄰 了 。 此 詩 將 “無 顏 見 江 東 父 老 ” 的羞 慚之 情 表達得委婉含 蓄 ，令 人 同情 。
趙嘏《落第》 ： “九陌初 晴處處春 ， 不能回避 看花 塵 。 由來 得 喪 非 吾事 。本 是 釣 魚船上人。 ”落 第后 認 識 到 自 己 的性情 不 適合科場 官 場 ， “本 是 釣 魚船 上 人 ”， 看 得 透 ， 想得開 ，顯 得 豁達 灑脫 。
羅 鄴 《落 第 書 呈友 人 》 ：“清 世誰 能便 陸沉 ，相 逢休 作 憶山吟 。 若 教仙 桂在 平地 ，更有何 人肯 苦 心 ？ 去 國漢 妃還 似 玉 ． 亡 家石 氏豈無 金。 且安 懷 抱 莫 惆 悵 ． 瑤 瑟 調(diào) 高樽 灑深 。 ”勉 勵 自 己要 積 極 進 取 ． 不 要 生 “陸 沉 ”
（隱居 ）之 心 。 以王 昭 君 、 石 崇作 比 ，說 自 己雖 落 第仍 才 學 滿腹 ，何 須 “惆 悵 ”呢 。
胡 曾《下 第 》 ： “翰苑 何 時休 嫁 女 ， 文 昌早 晚 罷生兒 。 上林 新桂年年發(fā) 。不 許平人折一枝 ？ ”按 唐 代 科舉慣 例 ， 舉 子 考 前要 向 達官貴 人“投 卷” ， 以求薦 舉 。 胡 曾落 第后 憤 憤不 平 地 寫 下 此 詩 ，揭 露 科舉 考試 中 內(nèi)定 女婿 、熟 人 的 弊端 ， 最 后 一 問有 強 烈 的譴 責 之意 。
薛據(jù)《落第后 口號》 ： “十五能文西入秦 ，三十 無 家作 路人 。 時 命不 將 明主 合 ，布 衣 空惹洛 陽塵。 ”此詩怪 自 己時運不 濟 ，難合 “明主 ”之 意 而 落榜 ，正 話 反 說 ，怨 情 深沉 蘊藉 。４４４４４４４４４４４
中 唐 詩人孟 郊 曾 多 次參 加 科舉考 試 。
卻屢戰(zhàn)屢敗。 初次不第 時，他 寫 了《落第》一詩 ：
曉 月 難 為 光 。 愁人 難 為 腸 。
誰 言 春 物 榮 。 獨見 花 上 霜 。
雕 鶚 失 勢病 ． 鷦 鷯 假 翼 翔 。
棄 置 復 棄置 。情 如 刀劍 傷 。
落 第 的打 擊 使他 愁 腸 寸 斷 ，覺 得 自 己就如 拂 曉 的 月 亮 一樣 失 去 了 光 明 。 春天百 花盛開 ， 他 卻 視 而 不 見 ，覺 得 自 己就 像 生 病 的鷹 和 孱 弱 的鷦鷯一樣 被社會拋 棄 ，脆弱 的感情 似被刀 劍所傷 。
第二次赴考他再度受挫 ，寫 了 《再下第》一詩 ：
一夕 九起 嗟 。 夢短 不 到 家 。
兩度 長安 陌 。 空將 淚 見 花 。
兩 次 到 長安 趕 考 ． 兩 次都 落敗 而 歸 。 考場 的失意使詩人難 以入眠。夜里不停地長吁
短 嘆 。 間 或睡 著 一 會兒 ， 時 間卻短 得 連 做 夢都 到 不 了 家 。
屢 遭挫折的孟郊在 ４６ 歲 時終于 考中 進士，他喜不 自禁， 寫 了 下面這首《登科后》 ：
昔 日齷齪不足夸 ，
今 朝放 蕩 思無 涯
春 風得 意馬 蹄 疾 ．
一日 看盡 長安 花 。
昔 日 的 困頓局 促 已成 為過 去 ． 今 天就 盡情 地 享受成 功 的喜悅 吧 。 這首 詩與他 以前的落第 詩 形 成 了 鮮 明 的對 照 。
唐 憲 宗 元和 十三 年 ． 落第 舉子 認 為 主 考官 作 弊 ， 紛 紛 為 自 己 鳴不 平 ， 并 寫 詩諷 刺 挖苦 主 考官 。 而 章孝標 卻 寫 了 一 首《歸 燕 》 獻給主 考 官 ：
舊 壘危 巢泥 已 落 ．
今 年 故 向 社 前 歸 。
連 云 大 廈 無 棲 處 ．
更 向 誰 家 門 戶 飛 ？
作 者 將 自 己 比作 春 天 里 歸 來 的 燕 子 ，
說 舊巢 已落 ，無 處棲 身 ， 言 外 之 意 是 說 愿 投身 于 主 考門下 。 侍 郎 庾承 宣得到 這首 詩 ，反復 吟 詠 。被 詩 中毫 無 怨言 的敦 厚 所 打 動 ， 因此 牢 牢地 記 住 了 章孝標 的名 字 。 第 二 年 ，庾承 宣 再 度 擔 任 主 考 。就 將 這 只 “歸 燕 ”收 到了 自 己 門 下 。
章孝 標得中 進 士 ， 喜悅 之 情 充 溢胸 間 ，
寫 了 一首 《及第 后 寄 廣 陵故人》寄 給李 紳 ：
及第全勝十政官 。
金 鞍 鍍 了 出 長 安 。
馬 頭漸 入 揚 州 郭 。
為報 時人 洗 眼 看 。
詩 中大 有暴發(fā)戶 不可一 世 的心 態(tài) 。 李 紳
曾對章 孝 標 有過 知遇 之恩 ，讀 詩 后 對章 的淺薄十 分不滿 ，就 寫 了 一 首《答 章孝標 》 以 示規(guī) 勸 ：
假 金 方 用 真金 鍍 ．
若是 真 金 不鍍 金 。
十 載 長安 方 一 第 。
何 須 空腹 用 高 心 ！
章孝 標 看到 李 紳 的 詩后 。 感 到 十 分慚愧 ，趕 緊 向李 紳 道 歉 。
晚唐 詩 人曹 鄴 屢 試 不第 ， 先后 共寫 下 了“三 愁”“四 怨 ”“五情 ”十二首詩 。 “四 怨”中的 第 二首 寫 道 ：
庭 花 已 結(jié) 子 ， 巖 花猶 弄 色。
誰令 生處遠 ，用盡春風 力 。
唐 代 的科 舉考 試 。請 托 之 風 盛 行 。 曹 鄴
生于偏 遠的廣 西 ， 朝 內(nèi)無人 ，請托無 門。 他在詩 中以巖 花 自 喻 。說 自 己 比不 得 那些 得 到貴人 關(guān) 照 的 “庭 花” ，早 早地 就 有 所成 就 。
唐 宣宗 大 中 四年 ，在 經(jīng) 歷 了 十年 的科 考生涯后 ，曹 鄴終于得 中進士。 在 《杏 園 即席上同年》一詩中 ，他寫道 ：
岐路 不在 天 ，十 年行不至 。
一旦 公 道開 ．青云 在 平地 。
今 日 的平 步 青 云 與 昔 日 的蹭 蹬 不 遇 形成 了 鮮 明 的對 比。
在 眾 多 落第 詩 與 及 第 詩 的 作 者 中還 有一位女 子 ，這就 是 唐 代杜 羔 的妻子劉 氏 。 杜羔 多 次參 加 科考都 名 落 孫 山 ．他 心 灰意 冷 。決定 返回 鄉(xiāng) 里 。 可還未抵 家 。他 就 收到 劉 氏的一 首 詩 ：
良人的 的 有奇才．
何 事年 年 被放 回 ？
如 今 妾 面羞 君 面 ．
君 若 來時 近 夜 來 。
杜羔 見 詩后 ， 覺 得 無顏 面對 妻子 ， 就 又轉(zhuǎn)身 踏上 了趕 考的 路。 或 許是妻子 的詩對他產(chǎn)生 了 巨大 的助 推 力 。 這一 次 他 竟 然功 成 名就 。 中進 士后 ， 京 城 里 有 一 系 列 慶 祝 活 動 ，他 未 能 馬上回 家 。 劉 氏又 寄 詩一首 ：
長安 此 去 無 多地 ．
郁 郁 蔥 蔥 佳 氣 浮 。
良人得意 正 年 少 ．
今 夜 醉 眠 何 處樓 ？
原 來是擔 心丈 夫中舉后移情 別 戀。 真是
落 第也 憂 ， 及第 也憂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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