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73年的一次下鄉(xiāng)，至令我羞愧難忘，老郎中說：高血壓，不過是陽氣不足罷了。我才明白：讀書萬卷，行路萬里，若只顧行走，不去體會其中的深意，那行萬里路，也只不過是個郵差而已。
七十年代那會，我自認為剛在杏林站住了腳，面對一次次的下鄉(xiāng)醫(yī)助，我的名字，一直是處于公告欄的第一個。憑借著一腔熱血，我去過崎嶇不堪的大山深處，也去過一年洗一次澡的村子......
記得1973年，那時的我，分在了祖國最南端的一個村子，和村里面的一個郎中一起共事。那天午飯后，我倚著椅子穿著發(fā)黃的背心，半閉著眼，扇著扇子，醒來時居然變天了。
老頭兒今天去上面村子了，我只好起身洗把臉，一個人去后院收曬干的草藥，這時走進來一副陌生的面孔。
眼看，那人當(dāng)時面色發(fā)紅，額頭出汗，看上去似乎很熱，但實際上他卻穿的是長衣長褲。
接著他便問道，你是x大夫吧，我說他不在。自我介紹完后，出于對大城市來大夫的信任，他說那就更好了，您幫我看看。
原來，這個人全身上下，只有腦袋愛出汗。脖子以下的位置，根本就沒有汗，而且，不但沒汗，下肢還很冷，有畏寒之感。
仔細診查后，我發(fā)現(xiàn)他尺部脈偏弱，舌無異常，只是舌體略略偏胖。平時，則感覺頭重腳輕，有時候頭暈頭痛，胸悶心悸，小便多，夜夜尿頻，嗓子干，睡眠不好，腰酸。
于是按照癥狀，匆匆給他開好藥，讓趕緊回家，一會要下雨了。
但是沒出三天，他又來了，我還以為他來感謝我，結(jié)果我被指著鼻子罵了一通。
咋回事呢？它不但上面的癥狀沒有改善，反而加重了，頭痛更加頻繁。我看來看去也沒有覺得哪里出來問題了。
話語間，老郎中手上拿著一張方子走出來。
他只問了患者姓名，就把手上的方子給他了，“拿好，按時服用！”猶豫不決間，他還是接過了手上的方子。
我看了下方子：熟地、山茱萸、懷牛膝、枸杞子、白芍、石決明、炙甘草、制附片、肉桂。
老頭問我，看出門道了沒。
我拍了拍后腦勺：我真是糊涂啊，補陽氣、降血壓，引火歸元啊，我咋就沒想到呢！
老頭說，我看你本子上記著的癥狀，下面的方子還差火候，改好，準(zhǔn)備給你講講，和患者講明白。
你看，這人尺部脈弱。尺脈，候的是腎氣。尺部弱，說明腎氣虛弱。他喜歡穿長衣長褲，時感畏寒，這是腎陽不足，溫煦失常。平時下肢寒冷，尿頻，這是腎陽不足，溫固失職。腰部酸軟，這是腎氣匱乏，不養(yǎng)腰膝。
那么，這個腎陽不足，為什么會讓患者高血壓、腦袋冒汗、咽干口干、失眠不安呢？
我說，虛火上炎。(也就是我們說的陽虛型高血壓）
你倒是挺機靈的啊，這高血壓其實就是陽氣不足而已，老頭說道。
就是說，我們的腎陽，本該好好地被儲存在下焦。但如果腎陽不足了，陰寒之氣就偏盛，就會把陽氣給攆跑了。
陽氣跑了，去哪里？到了頭部。虛熱迫汗外出，于是患者就冒汗。虛熱灼傷津液，于是嗓子干、口干。虛熱擾心，所以就睡不好覺。當(dāng)然，也是因為血熱上壅，對患者血液形成了過分地推動，于是血壓就高了。
所以，這個時候我們要做的就是“把上壅的虛熱引下去”。
這張方子里面，負責(zé)疏導(dǎo)熱邪的是牛膝、白芍、石決明。屬于清熱，降壓，引血下行的佳品。
制附片、肉桂，就是滋補腎陽，補了腎陽當(dāng)然還要照顧腎陰，這樣才能更好發(fā)揮腎陽的作用，所以用熟地、枸杞子來滋補腎精腎陰。
這樣一來，腎陽充足，虛陽下潛，那么問題就可以得到緩解了。
結(jié)果，患者用藥14劑，諸癥悉平。腦袋不出汗了，血壓也降下來了。接著，原方去掉石決明，繼續(xù)調(diào)理，前后一個月，患者自覺身體大好，從前的不適，基本上一掃而光。
現(xiàn)在想想，正所謂人不可無傲骨，但不可有傲氣，虛心求教才是中醫(yī)人的永恒。我從醫(yī)這么多年，很幸運總是能碰上貴人相助，從醫(yī)生涯有恩師一直的諄諄教導(dǎo)，畢業(yè)了還有貴人相助，成家了又有一個美滿的家庭，真的是我的福氣。
所以，直到現(xiàn)在我依舊不忘，把那些曾經(jīng)學(xué)過的，還記著的，好好傳承下來，把患者用心去診治，也算是我對中醫(yī)有一點點作業(yè)，對師父和老頭有所回報，對自己有所交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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