為官者有時也少不了要點官威,其目的就是要樹立威信,讓人信服。若這時,有不識時務者,以身試威,“明知故問”,必定是“威”下的犧牲品。
武則天時代,對于宰相一直采取殘酷打擊的政策,大都羅織罪名,以酷吏加以制約與鎮(zhèn)壓,使這批世襲貴族、豪門,尤其是李唐時代的功臣勛舊,遭到了重大打擊。
公元684年九月,武則天臨朝稱制,公元690年即位稱帝,在位十六年。自光宅元年(公元684年)至長壽二年(公元693年)十年之中,共有宰相46人,被殺、自殺、被流放者幾乎占全數(shù)百分之七十以上,比之漢朝武帝時代有過之而無不及。
長壽元年一月,也是恐怖政治達到高潮的時期,武承嗣、來俊臣聯(lián)盟達到鼎盛。
由于武則天臨朝稱制、稱帝已有十多年,李唐貴族勢力已遭到重大打擊,則天兩個兒子中宗與睿宗已被“束之高閣”。因此,武則天侄子仗著武姓宗族與親信的便利,開始著手建立武姓王朝的準備,武來聯(lián)盟乘著鏟除李唐舊臣的機會,一方面試探恐怖集團人物的力量強大與否,一方面借鞏固消滅舊勢力集團的成果,再次把行動矛頭指向七位素享聲譽的大臣。
這七人是三位宰相:任知古、狄仁杰、裴行本;四位大臣:司禮卿崔宣禮、前文昌左丞盧獻、御史中丞魏元忠和潞州刺史李嗣忠,而尤以狄仁杰、魏元忠最卓聲望,是朝臣中李唐貴族的領袖級人物。
武來聯(lián)盟打出的尋罪王牌仍如同以往構陷他人一樣:謀逆罪。這正是武則天最為忌諱、最為警覺、也最具殺傷力的罪名。
來俊臣親自主審狄仁杰,他首先進行誘供,說,如果狄宰相首先承認犯罪事實,就可以免死罪,還可免除酷刑。來俊臣殘酷的刑訊逼供,天下盡知,尤其是懲罰大臣之重,更是令人毛骨悚然。
狄仁杰當然深知來俊臣用刑的殘毒,就來了個緩兵之計,首先承認犯有謀反大罪,但內(nèi)容非??斩?,沒有所謂的謀反事實。大而化之是狄氏“認罪”的原則,為以后翻案作準備,這是他的過人之處。
狄仁杰說:“大周革命,萬物唯新,唐室歸臣,甘從誅戮,反是實?!眱H僅作為李唐舊臣,就對“大周革命”有謀反之罪,顯然是自欺欺人的被迫之辭。來俊臣根據(jù)以往經(jīng)驗,只要承認反罪就行,其他再說,就坐等則天皇帝批斬或北流。
狄仁杰在獄中還曉以大義,進行策反活動,在人身自由稍有改善之際,就以書信秘縫于綿衣中,送達家人,讓兒子狄光遠上書鳴冤。
實際上,武則天以酷吏制舊臣,其中冤假錯案何止千萬,武則天早巳了然于心,但根基未穩(wěn)的非常時期,她便聽之任之;一旦天下進入正常運行軌道,君臣和睦、上下一心的局面當是武氏時代、武氏王朝能夠昌盛、延續(xù)的重要條件,這一點她也是知道的,因此,假裝從前受到蒙蔽的武則天拋出“掩耳盜鈴”伎倆,借此案祭出“仁慈君主”手段,對來俊臣把持的監(jiān)獄系統(tǒng)進行審查。
武則天首先在宮中召見來俊臣,問狄仁杰所稱“謀反罪”是否是酷刑逼供得來的,遭到來氏斷然否認,認為他們都處之甚安,朝衣朝冠都披戴在身,根本沒有用刑。
武則天此舉是“打招呼”,是告訴來俊臣不可過分行事:我已知道監(jiān)獄中的殘酷行徑,以前只是不明言而已;現(xiàn)在若再如此,我還是要管的。隨后,武則天又派使者通事舍人周琳到獄中巡視,雖然來俊臣的淫威使周琳在獄中望而卻步,但狄仁杰等臣還是被去掉囚衣,披上朝服,等待檢視。
雖然,周琳之行沒有取得什么結果,但它散發(fā)出來的政治信息使兩方面產(chǎn)生了截然不同的態(tài)度:狄仁杰等人知道武則天已動惻隱之心,知道女皇帝已對監(jiān)獄刑訊逼供產(chǎn)生了懷疑,就更加起勁四處活動,尋求更多的同情與支持;來俊臣之流則是慌了手腳,看出武則天的不滿,于是也加緊活動,恫嚇朝臣,極力掩蓋真相。
武則天既然已有變通監(jiān)獄中大臣命運的想法,就需要一個朝臣的奏章和談話作為引子,讓話從他們口中說出,自己做出恍然大悟的樣子,以便不給群臣完全改變從前的決定、朝三暮四、出爾反爾的口實,這于皇帝尊嚴是非常有害的;而且對于突然之間改變朝臣生死命運,也必須給他們恩重如山的感覺,否則反而生怨,起不到效果。
正好這時有一個八九歲的小奴隸的上書給了武則天以契機。這個姓樂的小孩采取“以毒攻毒”的策略,以告密來反告密,因為只有告密者才能得到武則天親自的接見。小孩在武則天接見時放膽暢言,指出了來俊臣制造的慘無人道的冤案遍地,武則天于是決定親自訊問狄仁杰,于是此案得以真相大白。
后來的故事可以順理成章地推斷出:武則天以圣明的樣子決定,從寬處理七大臣,武則天在朝座之上,堂而皇之地對群臣說:“古人云以殺止殺,我今以恩止殺,就群公乞(任)知古等,賜以再生,各授以官,佇申來效?!庇谑?,此案得以戲劇性結局,七大臣居然全部保全了性命。
其實,事情的結局看似戲劇性,也有其必然性。因為武則天登基之初寶座不穩(wěn),她以極端的小心眼兒的面目出現(xiàn),容不得臣下一丁點的差失不說,還故意放縱酷吏構陷打擊大臣,這些人都成了她不共戴天的仇敵。但時過境遷,打擊不是目的,小心眼兒只是一個表象,她既已牢牢掌握了局面,這時更需要的是安定,需要有能人給她辦事效力。
這時,自然需要撕下讓人忌恨的“小心眼兒”的偽裝,換上則天大帝寬宏為懷、明察秋毫的面具。周興、來俊臣之流看不清這一點,被鏟除是必然的,狄仁杰和那個小奴隸能看清這一點,既保住了性命又避免了進一步的打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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