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一郎:向西
西行的路上
我趕上一個朝圣的人
她用額頭走路
我讓她上車,她搖搖頭 笑笑
說,你的車到不了我想去的那兒
鳳凰讀詩
辛泊平薦語
去過西部,但沒有親眼見過朝圣者。只是,從影視上看見過那種場景,一個人或一群人,衣衫襤褸,風塵仆仆,一路上磕著長頭,一點點走向心中的遠方?;蛟S,我們看不到他們的臉,但是,那種虔誠的身影,已足以讓人肅然起敬。那是一種超越世俗的人生姿態(tài),是一種信仰。在那個近乎沉默的肅穆的世界里,沒有物質(zhì)的色彩,只有心靈的跳動,只有靈魂的聲音。許多時候,面對那樣的鏡頭,我常常是心有所感,繼而淚流滿面。相對于滿足于在一間屋子里打發(fā)四季、追求安逸舒適的我們來說,那些人們,或許居無定所,或許十分貧窮,更或許一無所有。然而,他們的義無反顧的背影告訴我們,他們的內(nèi)心比我們豐富,他們的追求比我們堅定,他們的生命比我們高貴。
是的,這或許是一種永遠無法平衡的選擇。紅塵的名韁利鎖蒙上了我們的眼睛,讓我們看不到遠方,看不見奇跡,看不見來自神圣的光芒。我們就那樣活著,在欲望的漩渦里拼命掙扎,在物質(zhì)的世界里拼命獲取,我們不敢停下來,害怕被時代的機車甩出軌道。即使我們獲得了所謂的富裕和榮耀,我們的心靈依然會焦慮不安。因為,在追求物質(zhì)的同時,我們已經(jīng)放逐了心靈,不管是被迫還是自愿。不管我們怎樣努力,還是擺脫不了那種仿佛與生俱來的焦慮,它讓我們思考生命的另一個維度。正如江一郎筆下的《向西》里描繪的那樣,朝圣者的身影給我們提供了靈魂的坐標。
“西行的路上”,這是一個特定的場景。它不是繁華的大都市,不是世外桃源,所以,注定沒有酒綠燈紅的誘惑,沒有田園風光的寧靜。在路上,不是起點,也不是終點,所以,也就沒有停歇,沒有歸程。對于第一次出遠門的人來說,漫長的旅途或許還能帶來許多期待和驚喜,而對于有過長途旅行經(jīng)驗的人來說,不論是火車還是汽車,那漫長的過程都是一種煎熬。我們渴望目的地,渴望熱水澡,渴望一頓豐盛的大餐,渴望躺在舒適的床上美美地睡一覺。漫長的旅途,速度是我們最大幻想。也正是在這種背景下,一個“用額頭走路”的朝圣者才會給我們帶來前所未有的震撼。
用額頭走路,一路走來,她身后的路上便是她深深的印記,帶著她的呼吸和體溫,帶著她心靈的火焰。和汽車比起來,她是慢的。但這種慢是她的選擇,是她對心靈的承諾。所以,她不會接受邀請,她還會繼續(xù)用她的方式走下去。讓我感動的是,江一郎筆下的朝圣者在拒絕我時,沒有嚴肅地對我講信仰和虔誠,她只是“搖搖頭 笑笑”,輕輕說一句“你的車到不了我想去的那兒”。然而,恰恰是這種親切自然的表情和話語,讓那種源自信仰的自信和幸福躍然紙上。
我喜歡江一郎這首小詩,短短的兩小節(jié),五句話,便寫出了兩種人生,也道盡了信仰之于心靈的意義。旅行者是善良的,他想減輕朝圣者的辛苦,然而,他不懂路途對于朝圣者來說意味著什么;朝圣者是善良的,她沒有因為別人的唐突與誤解而憤怒,而是如鄰家姐妹一樣軟聲低語地道謝。淡然遼遠的畫面,但我們又分明看到了對話者神態(tài)——一方是尷尬的沉思,一方是寬容的微笑??此坪椭C的場景,卻讓讀者的內(nèi)心刮起風暴??此茻o技巧,其實就是我們向往的“四兩撥千斤”。
詩人
江一郎,1962年12月生于浙江臺州。詩歌作品散見各文學刊物,部分作品被收入各種詩歌選本和中學生語文讀本。2000年參加第16屆青春詩會,2003年獲首屆華文青年詩人獎,2004年獲人民文學雜志社詩賽一等獎。著有詩集《風中的燈籠》等。系中國作家協(xié)會會員,浙江省作家協(xié)會詩歌創(chuàng)作委員會副主任。薦者
辛泊平,70年代生人,畢業(yè)于河北師范大學中文系,曾獲中國年度詩歌評論獎,河北文藝評論獎等。河北省青年詩人學會副會長。鳳凰讀詩 每周兩期,均為自由來稿或《鳳凰》詩刊選摘。不好不推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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