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游是宋詞中“豪放派”的代表,他的詞都是關(guān)于有朝一日宋朝能夠擊敗金人還我河山,比如“王師北定中原日,家祭無忘告乃翁”以及“樓船夜雪瓜洲渡,鐵馬秋風大散關(guān)”等詩詞。可是誰又能想到陸游其實在“婉約派”的成就也并不差。下面十首愛情詩篇,款款深情,讀后不禁讓人潸然淚下
陸游和唐婉成婚之后的感情很好,陸游是一個滿腹才華的大詞人,作為妻子的唐婉也不差,出身于書香門第的唐婉在詩詞歌賦上的造詣也并不差,然而再美好的姻緣如果攤上了一個“事兒媽”那么什么就白搭了。
陸游的母親其實一直都不怎么喜歡唐婉,她認為陸游一直和唐婉如膠似漆的在一起會耽誤陸游的前程,而陸游和唐婉之間的感情雖然很好,可是他們卻一直沒有孩子,于是陸母就以這個為借口,讓陸游休了唐婉,二人的美好姻緣因此結(jié)束了。此后陸游和唐婉都有了各自新的婚姻,十年后的一個春天,陸游滿懷憂郁的心情獨自一人漫游山陰城沈家花園。正當他獨坐獨飲,借酒澆愁之時,突然他意外地看見了唐婉及其改嫁后的丈夫趙士程。趙士程很大度,安排兩人單獨相見。雙方各自訴說分手后的情況,說不盡的傷心。唐婉親手向陸游敬了一杯酒后,二人灑淚而別。陸游在沈園題寫了這首著名的《釵頭鳳》后,黯然離去。
1.《釵頭鳳》
陸游 〔宋代〕
紅酥手,黃縢酒,滿城春色宮墻柳。
東風惡,歡情薄。一懷愁緒,幾年離索。錯、錯、錯。
春如舊,人空瘦,淚痕紅浥鮫綃透。
桃花落,閑池閣。山盟雖在,錦書難托。莫、莫、莫!
你紅潤酥膩的手里,捧著盛上黃縢酒的杯子。春色滿城,你卻早已像宮墻中的綠柳那般遙不可及。春風多么可惡,將歡情吹得那樣稀薄。滿懷的憂愁情緒,離別幾年來的生活十分蕭索。遙想當初,只能感嘆:錯,錯,錯!春景依舊,只是人卻憔悴消瘦。淚水洗盡臉上的胭脂,又把薄綢的手帕全都濕透。桃花被風吹落,灑滿清冷的池塘樓閣上。永遠相愛的誓言還在,可是錦文書信再也難以交付。遙想當初,只能感嘆:莫,莫,莫!
這首詞記述了詞人與唐氏被迫分開后,在禹跡寺南沈園的一次偶然相遇的情景,表達了他們眷戀之深和相思之切,抒發(fā)了作者怨恨愁苦而又難以言狀的凄楚癡情,是一首別開生面、催人淚下的作品。
陸游走后,唐婉孤零零地站在那里,將這首《釵頭鳳》詞從頭至尾反復(fù)看了幾遍,她再也控制不住自己的感情,便失聲痛哭起來?;氐郊抑?,她愁怨難解,于是也和了一首《釵頭鳳》詞。不久之后她就郁郁寡歡地離開了人世。
2.《釵頭鳳·世情薄》
唐琬 〔宋代〕
世情薄,人情惡,雨送黃昏花易落。
曉風干,淚痕殘。欲箋心事,獨語斜闌。難,難,難!
人成各,今非昨,病魂常似秋千索。
角聲寒,夜闌珊。怕人尋問,咽淚裝歡。瞞,瞞,瞞!
世態(tài)炎涼,人情淡薄,黃昏驟雨催花落。晨風吹干淚水,臉上殘留淚痕,想寫下心中的愁思,卻不知如何下筆,只能倚著斜欄自言自語。這一切怎么那么難、難、難!今時不同往日,咫尺天涯,我身染重病,就像秋千索一般反反復(fù)復(fù)。夜風刺骨,徹體生寒,聽著遠方的角聲,心中再生一層寒意,夜盡了,我也很快就像這夜一樣了吧? 怕別人詢問,我忍住淚水,在別人面前強顏歡笑。只得瞞、瞞、瞞!
自古“愁思之聲要妙”,而“窮苦之言易好也”(韓愈《荊潭唱和詩序》)。唐琬只是把自己所遭受的愁苦真切地寫出來,就是一首好詞了。這首詞純屬自怨自泣、獨言獨語的感情傾訴,主要以纏綿執(zhí)著的感情和悲慘的遭遇感動古今。
陸游聽到唐婉過世的消息后,大受打擊,為了悼念唐婉,在此后的十幾年間,他作了好幾首纏綿的愛情詩:《沈園二首》、《春游》、《十二月二日夜夢游沈氏園亭》、《禹跡寺南有沈氏小園四十年前嘗題小闋壁間偶復(fù)一到而園已易主刻小闋于石讀之悵然》等數(shù)十首詩來悼亡唐婉。
陸游六十三歲時,有一天去采菊,忽然想起二十歲時和唐琬一起采菊作枕囊的往事。思緒萬千,就寫下了下面這二首絕句。
3.《余年二十時嘗作菊枕詩頗傳於人今秋偶復(fù)采菊》
陸游 〔宋代〕
采得黃花作枕囊,曲屏深幌閟幽香。
喚回四十三年夢,燈暗無人說斷腸。
新婚后的第一個秋天,他們曾一起采集黃菊。聰慧的唐琬纖手為陸游縫制菊枕,陸游則緊張萬分,生怕針扎了唐琬的手。新房里,曲曲屏風和深深幔帳,都沾染了那幽幽的清香。少年夫妻的那份恩愛纏綿,亦如那菊花的幽韻綿長。時空一晃而過,那場幽幽舊夢已過去四十三年。殘燈暗暗,舊情難忘,卻已無人可訴說。唐琬,九泉之下早已化為泥沙;而陸游,雖暫住人間,也已白發(fā)滿頭。
4.《余年二十時嘗作菊枕詩頗傳於人今秋偶復(fù)采菊》
陸游 〔宋代〕
少日曾題菊枕詩,蠹編殘稿鎖蛛絲。
人間萬事消磨盡,只有清香似舊時。
年輕的時候曾經(jīng)寫過關(guān)于菊花的詩句,現(xiàn)在詩囊里的殘稿已經(jīng)是布滿了蜘蛛絲了。人間的萬事可以消磨殆盡,而情愛的清香卻永遠會歷久彌新。歲月流轉(zhuǎn),人已老去,深情依然,唯有真愛,能讓人如此吧!
老來多健忘,唯不忘相思。43年前舊情同誰說?繼妻、兒女、老友皆不可言,只能打掉門牙往肚里咽。
陸游六十七歲時,重游沈園,看到當年題《釵頭鳳》的半面破壁,觸景生情,感慨萬千,又寫詩感懷:
5.《禹跡寺南有沈氏小園四十年前嘗題小闋壁間偶》
陸游 〔宋代〕
楓葉初丹槲葉黃,河陽愁鬢怯新霜。
林亭感舊空回首,泉路憑誰說斷腸。
壞壁醉題塵漠漠,斷云幽夢事茫茫。
年來妄念消除盡,回向禪龕一炷香。
楓葉開始紅了,槲葉變黃了,我的鬢發(fā)已白了,更怕的是新生白發(fā)還在不停地增長。面對沈園里的樹木亭臺,我只能徒然地回憶往事,你早已逝去,我還能對誰訴說我內(nèi)心的斷腸情意。沈園當年題詞的墻壁已經(jīng)坍壞,蒙上了漠漠塵埃,往事也像斷云幽夢一樣,茫茫無跡。這些年來,我內(nèi)心的癡心妄想,已經(jīng)消除干凈,只能回到家里,向你的靈位燒一炷香。
歷經(jīng)歲月而不改的思念,凄然而又讓人慕然的愛情,成就了愛情的千古絕唱。
陸游七十五歲時,住在沈園的附近,“每入城,必登寺眺望,不能勝情”,寫下絕句兩首,即《沈園》詩二首:
6.《沈園二首·其一》
陸游 〔宋代〕
城上斜陽畫角哀,沈園非復(fù)舊池臺。
傷心橋下春波綠,曾是驚鴻照影來。
斜陽下城墻上的畫角聲仿佛也在哀痛,沈園已經(jīng)不是原來的池閣亭臺。那座令人傷心的橋下依然碧綠的春水,曾經(jīng)照映出她那么美麗的身影。詩人多希望沈園此時的一池一臺仍保持當年與唐氏相遇時的情景,以便舊夢重溫,借以自慰。但現(xiàn)實太殘酷了,今日不僅心上人早已作古,連景物也非復(fù)舊觀。
7.《沈園二首·其二》
陸游 〔宋代〕
夢斷香消四十年,沈園柳老不吹綿。
此身行作稽山土,猶吊遺蹤一泫然。
離她香消玉殞已過去四十多年,沈園柳樹也老得不能吐絮吹綿。我眼看著要化作會稽山中的一抔黃土,仍然來此憑吊遺蹤而淚落潸然。盡管自己將不久于人世,但對唐氏眷念之情永不泯滅;盡管個人生活上已無所追求,但對唐氏之愛歷久彌新。所以對沈園遺蹤還要憑吊一番而泫然涕下。
陸游八十一歲時,再次來到沈園,依然為唐婉寫下兩首詩。
8.《十二月二日夜夢游沈氏園亭》
陸游 〔宋代〕
城南小陌又逢春,只見梅花不見人。
玉骨久成泉下土,墨痕猶鎖壁間塵。
城南的小路又迎來了春天,只見路邊的梅花依然在盛開,然而卻不見當年在此相逢的故人了。時間已經(jīng)過了很久,我心上人也已化為地下的土了,你看那當年寫在墻壁上的《釵頭鳳》的墨痕,也快要讓塵土遮蓋住了。
9.《十二月二日夜夢游沈氏園亭》
陸游 〔宋代〕
路近城南已怕行,沈家園里更傷情。
香穿客袖梅花在,綠蘸寺橋春水生。
走在通往城南的道路,越接近越不敢放開步子向前行走;因為到了沈園,心中思緒萬千,就更加叫人痛心。多年過去梅花依然綻放,香味沾染在游客的衣袖上;別致的小橋還是靜靜地佇立在綠水中,景還是當年景,只是人不在了啊!
陸游臨終前一年,再游沈園,寫下最后一首思念唐婉的詩:
10.《春游》
陸游 〔宋代〕
沈家園里花如錦,半是當年識放翁。
也信美人終作土,不堪幽夢太匆匆。
沈園里繁花似錦,這里的花多數(shù)都是認識我的。我也知道你終會死去,只是無法忍受這美好的夢去得太快。沈園中生機盎然,繁花似錦,可繁花依舊,卻是物是人非。重游沈園,觸景生情,再次使他想起了當初的美好時光,發(fā)出了感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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