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 者:王玉嘉
第69期刊登了趙華《什么才是“飛白書”?》,其中對飛白的圖形定義和關(guān)于趙孟頫的討論給我很大啟發(fā),但我不能完全同意文中關(guān)于飛白書的觀點(diǎn),下面闡述一些淺見,供方家指正。
首先說飛白書的名稱。北宋黃伯思在《東觀余論》中說:“取其若絲發(fā)處謂之白,其勢飛舉謂之飛”,“白”說的是由于用筆輕產(chǎn)生的筆畫中的黑白相間,“飛”說的是出鋒時如八分書一般的波挑之勢。想來,在黃伯思看來,柳公權(quán)《蘭亭詩》(傳)這樣的作品稱不上是飛白。
再說飛白書的功能。它實(shí)際是一種題署書。唐代張懷瓘《書斷》道:“王隱 、王愔并云:飛白變楷制也。本是宮殿題署,勢既徑丈,字宜輕微不滿,名為飛白”,現(xiàn)存早期飛白實(shí)例,除了上期提到的武則天《升仙太子碑》碑額外,更早的還有唐太宗《晉祠銘》碑額。
這里,飛白書可以得到文獻(xiàn)和實(shí)物的雙重驗(yàn)證。在裝飾性的表達(dá)上,它和漢碑碑額有些相似,如故作盤曲的《張遷碑》碑額,大約是為了解決小筆寫大字不見氣勢的問題??呻S著大筆制作工藝的完善,以及大字書寫技法的嬗變,人們的審美觀念也發(fā)生了轉(zhuǎn)化,導(dǎo)致飛白書越來越少,幾近失傳,到了清代,也只有張燕昌等少數(shù)書家還有所嘗試。
其實(shí),像《晉祠銘》碑額、《升仙太子碑》碑額的飛白書,完全可能是兩位皇帝的御筆,在古人看來,二人書法的品味和水準(zhǔn)并不低下,如陶宗儀《書史會要》云:“太宗善飛白,筆力遒勁,尤為一時之絕?!?/p>
鮑照在《飛白書勢銘》中云:“鳥企龍躍,珠解泉分,輕如游霧,重似崩云”;唐人《壁書飛白蕭字記》和《壁書飛白蕭字贊》說南朝蕭子云的“蕭”字飛白:“圜卷側(cè)掠”、“翻飛露白,乍輕乍濃,翠箔映雪,羅衣從風(fēng),崩云委地,游霧縈空” 。這些記載中的早期飛白書,顯然更接近于《升仙太子碑》碑額,而非柳公權(quán)《蘭亭詩》(傳)或趙孟頫書軸那樣的面貌。
認(rèn)為《升仙太子碑》碑額不脫低級趣味,也許是受到后世書法審美觀念的影響。其實(shí),古代的多種字體,無論是仙人書、芝英書、蟲書、虎爪書,還是繆篆、蟲書等,在今天看來,裝飾意味都過于濃烈。歐陽修在《歸田錄》中贊頌宋仁宗的書法:“凡飛白以點(diǎn)畫象形物,而點(diǎn)最難工”,這里的“點(diǎn)畫像形物”,在《升仙太子碑》碑額里也有體現(xiàn),不少筆畫,都描成了有趣的鳥形。
最后說一下我對柳書《蘭亭詩》(傳)的個人看法:這是一件顯而易見的唐代書法,和嵯峨天皇《李嶠雜詩殘卷》、橘逸勢《伊都內(nèi)親王愿文》都有相通之處。但它不能算古典意義上的飛白,即便是唐人,也難以把它劃歸到飛白書的范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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