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17世紀后期開始,黃金和白銀之間的“爭斗”就一直在繼續(xù)。
鑒于現(xiàn)實的情況,1699年2月16日,英格蘭議會推翻了1696年的決議,重新規(guī)定,“不得強迫任何人按照22先令接收幾尼。”
此時1個基尼金幣價格正好為22先令,鑄幣局將之降為2l先令6便士。
事實證明,這個價格仍然太高,金子不斷被輸送到鑄幣廠,但白銀卻很少。
在1幾尼等于22先令的情況下,金與銀的比率為15.93:1;在等于21先令6便士的情況下,比率為15.58:1;在等于21先令的情況下為15.21:1。
然而,就在同一個時期,在德國的漢堡,金與銀的比率卻接近于15:1。
國內(nèi)和國外的巨大利差使得禁止黃金進口和阻止白銀外流幾乎是不可能的。因此,英國國內(nèi)的真實情況是:一方面在進行費力不討好且又浪費白銀的貨幣重鑄,一方面由于金銀兌換率的不穩(wěn)定導致白銀外流,黃金內(nèi)流。
到了后來,支持洛克的牛頓也注意到,一個金路易在法國價值為17先令9便士,而在英格蘭為17先令6便士,這就使得金子大量流入倫敦,而銀塊價格繼續(xù)高于銀幣所代表的價格,貨幣重鑄的努力幾乎沒有任何用處。
重鑄期間好不容易鑄造出來而投入到流通中的700萬英鎊新銀幣,持續(xù)退出流通領(lǐng)域,這種情況一直持續(xù)到1717年。
親眼認識到了洛克主張的失敗,牛頓清醒了,他明白了那些貨幣盜鑄活動的根源,固然是因為人性貪婪,但與政府的規(guī)定和做法不當也有很大的關(guān)系,科學領(lǐng)域的大科學家,對于貨幣的觀點一開始就是錯誤的,他似乎不知道格雷欣法則(劣幣驅(qū)逐良幣)的含義和限制條件。
經(jīng)過廣泛的考察和深入的思考,牛頓提出了新的政策主張,1717年9月21日,牛頓向英國議會提交了一份貨幣報告。
在報告中,牛頓分析了歐洲各國以及中國、日本、東印度的金銀價格情況,認為英國當時的白銀短缺已經(jīng)是不可改變的事實。隨著黃金的大量流入,人們已經(jīng)開始拒絕使用銀子進行支付。即使接受銀子,支付者也要付出額外的費用。更重要的是,黃金的大量流入也使金價自動的回落了。政府面臨的問題就是:是政府主動降低金價還是讓金價自己緩慢回落?
牛頓認為,當時英國尚有很多銀器,把這些銀器拿來進行鑄幣也許能夠解決白銀短缺的問題。但是,既然存在金銀利差,黃金仍然會持續(xù)不斷的流入英國,因此他不主張用白銀進行鑄幣了,因為黃金事實上已經(jīng)成為英國的本位幣。
有了這份數(shù)據(jù)翔實邏輯清晰的“研究報告”,牛頓推動著英國議會立法,規(guī)定1個金基尼和21個銀先令等值,等量金銀的鑄造比價為15.21∶1(精確!),這就形成了所謂的“復本位制(BimetallicStandard)”[1]。在此前提之下,牛頓將每金衡盎司(純度為0.9)的黃金定價為3英鎊17先令10便士(注意,英國乃至整個歐洲在現(xiàn)代以前的貨幣體系進制均為20、12進制,也就是說貨幣的換算比率為1英鎊=12先令=240便士,直到1971年之后,英國才將“先令”這個貨幣單位取消,并且重新規(guī)定1英鎊=100便士)。
在一個國家里,如果一張紙幣能夠兌換到確定數(shù)量的黃金(或金幣),這種紙幣體系被稱為金本位(Gold standard);如果能夠兌換到確定數(shù)量的白銀,就稱為銀本位制(Silver standard);如果白銀和黃金之間政府規(guī)定了確定的兌換比率,這張紙幣代表著確定數(shù)量的黃金或者白銀,就被稱為復本位制(Bimetallic Standard)——所謂的“本位”,相當于貨幣體系的“錨”,是貨幣體系的根本,但當前全世界所有國家的貨幣體系都是“不兌現(xiàn)紙幣(Fiat money,法定貨幣)”體系,政府根據(jù)需要印刷,不保證兌換任何確定數(shù)量的商品。
也就是說,牛頓認為既然英國的黃金比較多,那就干脆選擇黃金作為貨幣的基礎(chǔ),而白銀從此在英國則變成了一種由黃金來計價的“商品”。
要知道,1698年英國貿(mào)易委員會的建議本來是白銀作為貨幣標準,黃金由白銀來計價——貿(mào)易委員會的想法是,既然英國的主要貿(mào)易對象和伙伴包括西班牙、荷蘭、法國以及遙遠的中國、印度還有美洲,都是以白銀作為貨幣基準的,那么英國又有什么理由獨樹一幟呢?
牛頓卻根據(jù)英國當時的現(xiàn)實情況,提出將黃金作為貨幣基準的建議。
誠實的說,雖然是個大科學家,但長久以來,牛頓對貨幣與人性之間的關(guān)系并沒有深刻的認識,他過分追求數(shù)字精確和秩序、邏輯,忘卻人性的搖擺、貪婪乃是正常狀態(tài)。為了追求自己的“正確”與“秩序”,他甚至不惜親手將那么多假幣鑄造者送上刑場,親眼看著他們的頭顱落下。
但這一次,牛頓的建議是對的,也更符合貨幣與人性的關(guān)系。
牛頓或許不會想到的是,對于大英帝國來說,他的這份建議更為深遠的影響就是,正是以此為起點,黃金逐步終結(jié)了白銀在世界范圍內(nèi)的貨幣地位。
牛頓死后,到了1774年,眼看著銀幣越來越少,英國議會通過了一個旨在使銀幣成為輔幣的法令,然而隨著白銀和鑄造銀幣的輔助材料銅的持續(xù)短缺,銀幣在生活中變得完全不再重要,人們不再考慮銀幣本身含有的白銀價值,而更多的開始把銀幣變成只有信用價值的硬幣(就如同今天我們手頭的1元或5角硬幣一樣,因為他們所含有的金屬價值并不值1元或5角)。由此,還成就了另一個“無心插柳柳成蔭”的成果——“紙幣”成為了在英國最廣泛流通的貨幣。
也就是說,英鎊紙幣逐漸替代了銀幣的輔幣作用。
到了1800年,因為和中國做貿(mào)易,把白銀都送到中國去換茶葉、瓷器和絲綢了,英國國內(nèi)白銀快速的急劇減少,基于這種情況,英國在重新鑄造貨幣的時候,干脆不再鑄造銀幣,實質(zhì)上已經(jīng)放棄了白銀的貨幣地位,形成了實質(zhì)上的金本位制(Gold Standard)。
1815年拿破侖戰(zhàn)敗以后,英國在國際政治和經(jīng)濟格局中確立了霸主的地位,隨后的1816年6月22日,英國議會通過法案,規(guī)定沙弗林金幣(Sovereign,合30先令或1.5英鎊)重量為123.27447格令(grain),含純金113.0016格令,同時在鑄造的時候有意讓銀幣重量不足,從法律上到實質(zhì)上,英國都真真正正變成了金本位。
從18世紀初到19世紀末,大英帝國實施金本位,長時間國力雄踞世界第一,這也讓其他后起之秀的工業(yè)國家極為眼紅,那些經(jīng)濟決策者們認為,金本位能夠確保金融體系穩(wěn)定,進而為國家工業(yè)增長提供源源不斷的動力……
1870年普魯士統(tǒng)一德國,傳統(tǒng)上使用馬克銀幣的他們,決定向大英帝國一樣采用金本位,并將從法國得到的50億法郎賠款白銀拋售到國際市場上(注意,這個賠款可比中國辛丑條約的4.5億兩白銀賠款高10倍,法國人口也比中國少得多,也沒見人家法國把自己落后的原因歸結(jié)到普魯士身上!),由此導致了世界上白銀相對于黃金持續(xù)近百年的貶值潮流,也迫使世界主要工業(yè)國都開始采用金本位。
到了20世紀初期,除在中國和印度之外,黃金已經(jīng)成為了整個世界貨幣的王者,白銀嘛,Just So So啦!
當黃金成為了貨幣的標準,那么白銀自然就變成了跟隨市場需求波動的“普通商品”,普通商品嘛,除非需求出現(xiàn)大漲,否則其價格自然會在經(jīng)濟蕭條時期暴跌——在5000多年人類使用金銀充當貨幣的歷史中,西方國家的黃金白銀價值比率長期維持在10:1-15:1的水平,中國及主要東方國家則維持著5:1-7:1的水平,但自從德國采用金本位之后,黃金兌白銀的價值比率在19世紀后期和20世紀前期(1870-1945)持續(xù)上升,到了大蕭條時期,居然上升到100:1的地步。
從19世紀開始到1971年之前,全世界采用黃金而不是白銀做世界貨幣——這個決定的源頭就在牛頓那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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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每年桃花開的時節(jié),總是會發(fā)生一些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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