都和邑在遠古都是指氏族聚落。但是都和邑又是有區(qū)別的?！蹲髠鳌穼δ莻€時代的都和邑作了細致的區(qū)別：“邑有宗廟先君之主曰都，無曰邑。”也就是祖宗牌位(神主)所在的邑可以叫做都，也就是國之所在。或者說氏族長子嫡傳的邑因為是氏族的“社”的所在地所以叫做都，也叫做國。
一，安邑為鯀禹氏族的國都
欲考證夏代祖先的都之所在應該從共工和鯀說起。
“帝堯十七年，命共工治河。”《竹書紀年》
“昔共工棄此道也，虞于湛樂，淫失其身，欲壅防百川，墮高堙庳，以害天下……共工用滅……鯀稱遂共工之過……”
結(jié)果共工被流放幽州。帝堯啟用了四岳推薦的鯀繼續(xù)治水，鯀繼續(xù)走共工的老路，結(jié)果被舜“殛鯀于羽山?！?/span>
這個時候舜已經(jīng)在擔任了二十八年帝堯的助理以后繼堯為帝，是為帝舜。帝舜命令鯀的兒子大禹繼續(xù)治水。黃河西河的治理才有了起色：
“禹之行水也，行其所無事也?！?/span>
“禹以為河所從來者高，水湍悍，難以行平地，數(shù)為敗。乃廝二渠以引其河。”
“伯禹念前之非度，厘改制量，象物天地，比類百則，儀之于民，而度之于群生?！?/span>
所以，大禹治水是遠古史上的一個里程碑，考證夏代先民的都邑必須從這里開始。大禹治水前，堯的唐國地域現(xiàn)在已經(jīng)為考古發(fā)現(xiàn)在山西汾澮兩河間的臨汾、襄汾、曲沃一帶。其余各國基本上分布于冀州境內(nèi)?！妒酚洝穼掖翁岬健坝龛忼堥T，通大夏”，說明大禹治水以前大夏和河西的雍州是不通的，所以堯的子民都居住在冀州境內(nèi)。其中鯀、禹應該居住在安邑；稷居住在龍門附近的稷王山一帶；契被堯封于太行山以東的亳即商地，又稱帝丘。據(jù)鄭玄《詩譜》載：魏者，虞舜、夏禹所都之地。所以虞舜氏族居住地應該也應距今山西夏縣不遠?！妒酚洝り愯绞兰摇份d唐虞之際有功德之臣十一人，《史記》說他們“唯禹之功為大”。這十一人是：舜、禹、契、后稷、皋陶、伯夷、伯翳、垂、益、夔、龍（《五帝本紀》無伯翳有彭祖）。應該都率領各自的氏族居住在冀州境內(nèi)。皋陶后代封于英、六是大禹稱帝以后的事情。
“安邑，禹都也?！?/span>
“安邑都城在絳州夏縣東北十五里?！?/span>
“安邑古稱禹都，殆因洪水即平，民始安居，因以為名，紀禹之功，實乃奠定山河之嘉稱也?！?/span>
所以，史書記載說安邑是禹都，不是因為帝禹以此地為國都，而是為了紀念大禹治水的功績。但是安邑無疑應該是夏代祖先在堯時曾經(jīng)定居的城邑。商湯伐夏桀，自東向西，夏桀逃亡安邑，那是夏人的大本營。于是商湯與夏桀“戰(zhàn)於鳴條”，這個鳴條應該是解釋為安邑西邊為是。有關記載見于《書序》《呂氏春秋》和《偽孔傳》
夏禹治理黃河西河首開孟門，于是自河曲到龍門始貫通。但是龍門山阻擋住了千里黃河，使黃河西河的水沿汾河倒灌冀州的今山西境內(nèi)。每當洪水來臨，山西境內(nèi)一片澤國。人們只能居住在山頂上。從今天山西省汾河水文地理分析可知這種黃河西河倒灌山西境內(nèi)的地理現(xiàn)象確實可能。今天汾河入黃河河口的侯馬到河津一段河水甚淺，正常時期河津一段的汾河河水只有五十厘米到一米五的深度。設想，倘若龍門不開，黃河西河的水位高于汾河水位必然出現(xiàn)黃河水倒灌的現(xiàn)象。
其實這種黃河倒灌山西盆地的現(xiàn)象先秦文獻中是有記載的，只是我們的研究者沒有細心揣摩：
《孟子·滕文公下》“當堯之時，水逆行，汜濫于中國。”
這里的“水逆行”便是黃河西河之水逆行山西境內(nèi)的現(xiàn)象。
所以大禹治理黃河西河的重要一役便是鑿龍門。龍門鑿開以后黃河西河的水便從龍門奔騰而出東入大海。冀州山西境內(nèi)的洪水也可以借黃入海，所以冀州是大禹治水的起點。
“禹行自冀州始。冀州：既載壺口，治梁及岐，既脩太原，至于嶽陽。覃懷致功，至于衡漳?！?/span>
請注意文中“既脩太原，至于嶽陽?！钡挠涊d，這說明太原是在大禹鑿龍門，通大夏以后才“脩”的。在此之前，太原盆地被淹沒在洪水之下，是冀州九泉之一。所以，史學界長期以來有一種帝堯都太原的觀點不攻自破。從山西地理條件看，介休以南地勢在1000米以上（最高點2487米），太原盆地海拔只有800米左右，如果汾河水位不降低的話，太原盆地只能是一個汪洋大湖。以上兩個原因說明：帝堯不可能定都太原。但是這并不妨礙在太原盆地以東的太行山區(qū)的山腰或山頂上出現(xiàn)仰韶文化遺址和龍山文化遺址的可能性。
太原應該是大禹疏通大夏境內(nèi)洪水以后，發(fā)現(xiàn)的一塊平原。根據(jù)文獻記載是大禹造就了這一方土地?！对娊?jīng)·商頌·長發(fā)》有這樣一段詩文：“……洪水芒芒，禹敷下土方。外大國是疆，幅隕既長。有娀方將，帝立子生商……”《楚辭·天問》的佐證：“禹之力獻功，降省下土方?！?/span>這一方土地長期為大禹氏族的邑，商代以后被稱作土方。有商一代，土方國與商王之間的戰(zhàn)爭一直沒有停止過。殷商卜辭中有多處記載。詳見拙著《土方考》
在龍門未鑿以前，大禹的氏族只能定居在安邑。無論從為官的角度，還是治水的就近和便捷都應該如此。大禹氏族遷徙中原應該是治理冀州以后的事情。當大禹率領民眾治理黃河的南河和東河時，他們必須為持續(xù)多年的治水在中原建立治水的大本營。
大禹為什么遷邑到了黃河南河的陽城（今河南登封）、陽翟（今河南禹州，即新砦遺址）一帶去了呢？據(jù)史書記載，這個時候帝舜已經(jīng)將帝位讓給了大禹。（陽城為今河南登封市東南35里的告成鎮(zhèn)）
《孟子·萬章上》：“舜崩.三年之喪畢,禹避舜之子于陽城,天下之民從之?！?/span>
《周書·度邑解》“自洛汭延于伊汭，居易無固，其有夏之居?！保ǚ恰坝邢闹畤被颉坝邢闹肌?，說明大禹居陽城只是在建造國都之前的一段時間里，年代不會很長。）
《史記·周本紀》集解：“徐廣曰‘夏居河南，初在陽城，后居陽翟?！?/span>”索隱：“言自洛汭及伊汭，其地平易無險固，是有夏之舊居?！闭x：“括地志云‘自禹至太康與唐、虞皆不易都城’，然則居陽城為禹避商均時，非都之也。
注意《史記》中說“自禹至太康與唐、虞皆不易都城”是存疑的一句。這句話如果按照文理邏輯應該是“自唐、虞與禹至太康皆不易都城”。從歷史事實上看，“與唐虞”三字是衍文。而“自禹至太康皆不易都城”是可能的，我們將在后文論及。
在考證禹避商均居陽城這個問以前，我們首先要搞清楚一個地理學前提。這個前提在遠古史研究考證中是普遍適用的。就是遠古之時地廣人稀，陽城可能是一個地理范圍較大的地區(qū)，其中就很可能包括整個洛汭和伊汭地區(qū)。正如我考證“禹封陽翟”，陽翟的地理范圍就很可能包括了現(xiàn)在的禹州、新密，即考古學已經(jīng)發(fā)現(xiàn)的夏代新砦遺址。
從地理上看，新砦遺址位于新密東，新密北有長達五公里的古崆山洞和滎澤，新密西有可容納萬人的天爺洞。這里正是建都、御敵、藏身的絕好地方。
二、大禹選擇陽翟建都的原因
原因之一：禹避商均首先到了陽城這個地方?！妒酚洝ぶ鼙炯o》索隱說陽城地區(qū)是“言自洛汭及伊汭，其地平易無險固，是有夏之舊居?！闭x：“括地志云‘居陽城為禹避商均時，非都之也。說明禹居陽城并不是定都而是暫住，所以說陽城是“夏之舊居”。大禹暫住陽城的原因是什么呢？
我們還可以從《尚書·禹貢》和《史記·夏本紀》里找到禹居陽城的旁證。大禹繼承舜的帝位以后，確實是率臣民遷徙到了黃河的南河以南。具體地點雖然沒有確定，但是地理范圍可以大致確定，我們從下表中（據(jù)《尚書·禹貢》和《史記·夏本紀》整理）可以知道：梁州貢品經(jīng)渭河到達黃河邊，即下文所說的渭汭。雍州貢品在積石裝上船只經(jīng)黃河西河抵達龍門，轉(zhuǎn)運到渭汭。說明經(jīng)過大禹的治理以后，此時的黃河水運從積石段到龍門已經(jīng)通暢。渭汭就是渭河和黃河的匯合處。其余各州貢品均送達黃河南河。說明大禹的都城應該就在黃河南河南岸不遠的地方。其余各州的貢品也都是以黃河的南河為目的地。這說明大禹此時已經(jīng)稱帝并納貢。其居住地一定距黃河的南河不遠，而洛汭和伊汭地區(qū)就是最好的九州貢品的集散地。
圖表見后發(fā)文章，亦可參見本博《九州貢品》一文圖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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