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酒當歌 人生幾何譬如朝露 去日苦多慨當以慷 憂思難忘何以解憂 唯有杜康
杜康是我國酒業(yè)公認的釀酒始祖。但是隨著我國考古資料的愈加豐富,特別是于1979年在山東陵陽河大汶口文化墓葬群中發(fā)掘出了一組成套的釀酒用具。這組用具通過實物向世人展示了,早在4800多年前我國古代東夷部族就已經(jīng)發(fā)明出谷物釀酒了。
也就是說,我國的釀酒歷史可以追溯到新石器時代大汶口文化時期(約前2800-前2500年間),遠早于杜康生活的夏朝(約前2070-前1600年間 )。
大汶口文化晚期的釀酒器具:灰陶大酒尊。山東莒縣陵陽河出土,現(xiàn)藏于中國國家博物館。
從這個角度來看,認為杜康是我國真正的釀酒始祖還是有些勉強的。有意思的是,即使人們知道杜康并非釀酒的始源,卻仍然將其推重為酒祖,是何道理呢?那么在釀酒的歷史中,杜康又是如何一步步進階為釀酒始祖的呢?
在我國古代,古人在看待事物時有一個慣性思維,就是習慣于把每一項重大發(fā)明都附著在一位著名人物身上,借以強調這項發(fā)明的權威性和神圣意義。
例如,發(fā)明繅絲的嫘祖相傳為黃帝的妻子;制字的倉頡相傳為黃帝的左史官;造紙的蔡倫也是東漢時期位列九卿又兼任尚方令的大人物;杜康則相傳是比夏禹晚五代的夏朝國君;而另外一個傳說中的釀酒始祖儀狄,也有著“帝女”的身份。
儀狄像
所以,古文獻在涉及釀酒始源問題時,大多都使用了同一種觀點,即把酒的發(fā)明與大家耳熟能詳?shù)臍v史人物聯(lián)系起來,也不自覺地把與酒有關的活動都聯(lián)系在儀狄和杜康的身上,進而通過這種遠古的定位以確認酒的由來。
《世本·卷一》有言:“帝女儀狄始作酒醪,變五味;少康作秫酒?!痹谶@一記載中,最先發(fā)明釀酒的并非杜康,而是儀狄。
東漢許慎《說文解字》中也曾記載“古者儀狄做酒醪,禹嘗之而美,遂疏儀狄。杜康做秫酒。”杜康完成的任務是在儀狄的基礎上將酒進一步優(yōu)化,釀出了“秫酒”,即用黏高粱釀成的酒。
縱觀我國的酒文化歷史就會發(fā)現(xiàn),后人對杜康的偏愛,似乎遠遠超過了儀狄。
漢唐以來,“杜康”作為酒的代名詞,經(jīng)常閃爍在歷代文人墨客的筆端。曹孟德一句“對酒當歌,人生幾何……何以解憂,唯有杜康?!备菍⒍趴低瞥绲搅艘粋€極高的地位,自此曹操也為“杜康”定下了一個“消愁解憂”的基調。
后人以詩詠酒,提到杜康時,大多都免不了受到曹操的影響。就連江州司馬白居易也不能免俗:“茶能散悶為功淺,萱縱忘憂得力遲。不似杜康神用速,十分一盞便開眉?!?/p>
白居易畫像
這種推重杜康的聲音逐漸成為主流,杜康為釀酒之始也逐漸為世人接受,成為了一個約定俗成的“常識”。
即使也有晉陶淵明說,“儀狄造酒,杜康潤色之”;元趙更文曾發(fā)自肺腑地傾訴,“前有一尊酒,有酒即無愁。吾評儀狄功,端與神禹侔。微禹吾其魚,微狄吾其囚。人生十九不如意,一醉之外安所求”;但是這種聲音被淹沒在主流的聲音中,并沒有引起社會的廣泛重視。
以至于到明朝時女詩人周淑禧就有些憤憤不平,“酺有新糟醊有醨,杜康橋上客題詩。最憐苦相身為女,千載曾無儀狄祠。”這首詩中可能雜糅了周淑禧的個人情感,但是也切實反映出了在當時的社會思想背景下,杜康作為釀酒和儀狄相比更符合當時人們的觀念,也更加容易讓大多數(shù)人接受。
所以人們有選擇得忽略了儀狄,而將杜康供奉在了酒祖的位置上。
經(jīng)過漫長時間和空間的間隔,在流傳過程中,杜康已經(jīng)不再是一個“純粹的人”,而是已經(jīng)被符號化,甚至于神化。
現(xiàn)代酒廠(洛陽杜康)祭祀杜康活動
元熊夢祥《析津志·祠廟儀祭》中記載:“杜康廟,在(京城)北城光祿寺內。居西偏,內有天師宮。奉禮部摽撥道士一人,在內提點看經(jīng),專一焚修香火。蓋為釀造御酒,每日于上位玉押槽內支酒一瓶,以供杜康?!?/p>
直到現(xiàn)在,凡是生產(chǎn)酒、銷售酒的場所,杜康均被奉為行業(yè)神。用祭祀杜康的方式,以寄托“事業(yè)興隆,諸事順遂”的愿望。這種行業(yè)性質的崇拜,始終把杜康推到酒業(yè)的最高地位。
再加上,在我國白酒釀造行業(yè)中,一些名優(yōu)酒品都是高粱釀制,而史載第一位釀出高粱酒的就是杜康。所以千百年來,釀酒者和販酒者與杜康有所親近也在情理之中。
王賽時,《中國酒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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