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資治通鑒·唐紀三十八》
起重光赤奮若,盡昭陽單閼六
月,凡二年有奇。
肅宗文明武德大圣大宣孝
皇帝下之下
◎ 上元二年辛丑,公元七六一年
春,正月,癸卯,
史思明改元應(yīng)天。
張景超引兵攻
杭州,敗李藏用將李強于石夷門。孫待封自武康南出,將會景超攻杭州,溫晁據(jù)險擊敗之;待封脫身奔烏程,李可封以常州降。丁未,田神功使特進楊惠元等將千五百人西擊王恒。辛亥
夜,神功先遣特進范知新等將四千人自白沙濟,西趣下蜀;鄧景
山等將千人自
海陵濟,東趣常州;神功與邢延恩將三千人軍于瓜洲,壬子,濟江。展將步騎萬馀陳于蒜山;神功以舟載兵趣金山,會大
風,五舟飄抵金山下,展屠其二舟,沉其三舟,神功不得度,還軍瓜洲。而范知新等兵已至下蜀,展擊之,不勝。弟殷勸展引兵逃入海,可延歲月,展曰:“若事不濟,何用多殺人父子乎!死,早晚等耳!”遂更帥眾力戰(zhàn)。
將軍賈隱林射展,中目而仆,遂斬之。劉殷、許嶧等皆死。隱林,滑州人也。楊惠元等擊破王恒于淮南,恒引兵東走,至常熟,乃降。孫待封詣李藏用降。張景超聚兵至七千馀人,聞?wù)顾溃ひ员趶埛ɡ?,使攻杭州,景超逃入海。法雷至杭州,李藏用擊破之,馀黨皆平。平盧軍大掠十馀日。安、史之亂,亂兵不及江、淮,至是,其民始罹荼毒矣。
荊南節(jié)度使呂諲奏,請以
江南之潭、岳、郴、邵、永、道、連,黔中之涪州,皆隸荊南;從之。
二月,奴剌、黨項寇寶
雞,燒大散關(guān),南侵鳳州,殺刺史蕭忄曳,大掠而西;鳳翔節(jié)度使李鼎追擊破之。
戊辰,新羅王金嶷入朝,因請宿衛(wèi)。
或言:“洛中將士皆燕人,久戍思歸,上下離心,急擊之,可破也。”陜州觀軍容使
魚朝恩以為信然,屢言于上,上敕
李光弼等進取東京。光弼奏稱:“賊鋒尚銳,未可輕進?!彼贩焦?jié)度使仆固懷恩,勇而愎,麾下皆蕃、漢勁卒,恃功,多不法,
郭子儀寬厚曲容之,每用兵臨敵,倚以集事;
李光弼性嚴,一裁之以法,無所假貸。懷恩憚光弼而心惡之,乃附朝恩,言東都可取。由是中使相繼,督光弼使出師,光弼不得已,使鄭陳節(jié)度使李抱玉守河陽,與懷恩將兵會朝恩及神策節(jié)度使衛(wèi)伯玉攻
洛陽。
戊寅,陳于邙山。光弼命依險而陳,懷恩陳于平原,光弼曰:“依險則可以進,可以退;若平原,戰(zhàn)而不利則盡矣。思明不可忽也?!泵朴陔U,懷恩復止之。史思明乘其陳未定,進兵薄之,官軍大敗,死者數(shù)千人,軍資器械盡棄之。光弼、懷恩渡河走保聞喜,朝恩、伯玉奔還陜,抱玉亦棄河陽走,河陽、懷州皆沒于賊。朝廷聞之,大懼,益兵屯陜。
李揆與呂諲同為相,不相悅。諲在荊南,以善政聞,揆恐其復入相,奏言置軍湖南非便,又陰使人如荊、湖求諲過失。諲上疏訟揆罪,癸未,貶揆袁州長史,以河中節(jié)度使
蕭華為中書侍郎、同平章事。
史思明猜忍好殺,群下小不如意,動至族誅,人不自保。朝義,其長子也,常從思明將兵,頗謙謹,愛士卒,將士多附之;無寵于思明,思明愛少子朝清,使守范陽,常欲殺朝義,立朝清為太子,左右頗泄其謀。思明既破李光弼,欲乘勝西入關(guān),使朝義將兵為前鋒,自北道襲陜城,思明自南道將大軍繼之。
三月,甲午,朝義兵至礓子嶺,衛(wèi)伯玉逆擊,破之。朝義數(shù)進兵,皆為陜兵所敗。思明退屯永寧,以朝義為怯,曰:“終不足成吾事!”欲按軍法斬朝義及諸將。戊戌,命朝義筑三隅城,欲貯軍糧,期一日畢,朝義筑畢,未泥,思明至,詬怒之,令左右立
馬監(jiān)泥,斯須而畢。思明又曰:“俟克陜州,終斬此賊?!背x憂懼,不知所為。
思明在鹿橋驛,令腹心曹將軍將兵宿衛(wèi);朝義宿于逆旅,其部將駱悅、蔡文景說朝義曰:“悅等與王,死無日矣!自古有廢立,請召曹將軍謀之?!背x俯首不應(yīng)。悅等曰:“王茍不許,悅等今歸李氏,王亦不全矣?!背x泣曰:“諸君善為之,勿驚
圣人!”悅等乃令許叔冀之子季常召曹將軍,至,則以其謀告之;曹將軍知諸將盡怨,恐禍及己,不敢違。是夕,悅等以朝義部兵三百被甲詣驛,宿衛(wèi)兵怪之,畏曹將軍,不敢動。悅等引兵入至思明寢所,值思明如廁,問左右,未及對,已殺數(shù)人,左右指示之。思明聞有變,逾垣至廄中,自備
馬乘之,悅亻兼人周子俊射之,中臂,墜
馬,遂擒之。思明問:“亂者為誰?”悅曰:“奉懷王命?!彼济髟唬骸拔页瘉碚Z失,宜其及此。然殺我太早,何不待我克
長安!今事不成矣?!睈偟人退济饔?a target="_blank" >柳泉驛,囚之,還報朝義曰:“事成矣”。朝義曰:“不驚圣人乎?”悅曰:“無?!睍r周摯、許叔冀將后軍在福昌,悅等使許季常往告之,摯驚倒于地;朝義引軍還,摯、叔冀來迎,悅等勸朝義執(zhí)摯,殺之。軍至柳泉,悅等恐眾心未壹,遂縊殺思明,以氈裹其尸,橐駝負歸洛陽。
朝義即皇帝位,改元顯圣。密使人至范陽,敕散騎常侍張通儒等殺朝清及朝清母辛氏并不附己者數(shù)十人。其黨自相攻擊,戰(zhàn)城中數(shù)月,死者數(shù)千人,范陽乃定。朝義以其將柳城李懷仙為范陽尹、燕京留守。時洛陽四面數(shù)百里,州、縣皆為丘墟,而朝義所部節(jié)度使皆安祿山舊將,與思明等夷,朝義召之,多不至,略相羈縻而已,不能得其用。
李光弼上表,固求自貶;制以開府儀同三司、侍中,領(lǐng)河中節(jié)度使。
術(shù)士長塞鎮(zhèn)將硃融與左武衛(wèi)將軍竇如玢等謀奉嗣岐王珍作亂,金吾將軍邢濟告之。夏,
四月,乙卯朔,廢珍為庶人,溱州安置,其黨皆伏誅。珍,業(yè)之子也。丙辰,左散騎常侍張鎬貶辰州司戶。鎬嘗買珍宅故也。
己未,以吏部侍郎裴遵慶為黃門侍郎、同平章事。
乙亥,青密節(jié)度使尚衡破史朝義兵,斬首五千馀級。
丁丑,兗鄆節(jié)度使能元皓破朝義兵。
壬午,梓州刺史段子璋反,子璋驍勇,從上皇在蜀有功,東川節(jié)度使李奐奏替之,子璋舉兵,襲奐于綿州。道過遂州,剌史虢王巨蒼黃修屬郡禮迎之,子璋殺之。李奐戰(zhàn)敗,奔
成都,子璋自稱梁王,改元黃龍,以綿州為龍安府,置百官,又陷劍州。
五月,己丑,李光弼自河中入朝。
初,李輔國與張后同謀遷上皇于西內(nèi)。是日
端午,山人
李唐見上,上方抱幼女,謂唐曰:“朕念之,卿勿怪也。”對曰:“太上皇思見陛下,計亦如陛下之念公主也?!鄙香黄?,然畏張后,尚不敢詣西內(nèi)。
癸巳,黨項寇寶雞。初,史思明以其博州刺史令狐彰為滑鄭汴節(jié)度使,將數(shù)千兵戍滑臺。彰密因中使楊萬定通表請降,徙屯杏園度。思明疑之,遣其將薛岌圍之。彰與岌戰(zhàn),大破之,因隨萬定入朝。甲午,以彰為滑、衛(wèi)等
六州節(jié)度使。
戊戌,平盧節(jié)度使侯希逸擊史朝義范陽兵,破之。
乙未,西川節(jié)度使崔光遠與東川節(jié)度使李奐共攻綿州,庚子,拔之,斬段子璋。
復以李光弼為河南副元帥、太尉兼侍中,都統(tǒng)河南、淮南東西、山南東、荊南、
江南西、浙江東西八道行營節(jié)度,出鎮(zhèn)臨淮。
六月,甲寅,青密節(jié)度使能元皓敗史朝義將李元遇。
江淮都統(tǒng)李峘畏失守之罪,歸咎于浙西節(jié)度使侯令儀,丙子,令儀坐除名,長流康州;加田神功開府儀同三司,徙徐州刺史;征李峘、鄧景山還京師。
戊寅,黨項寇好畤。
秋,
七月,癸未朔,日有食之,既,大星皆見。
以試少府監(jiān)李藏用為浙西節(jié)度副使。
八月,癸丑朔,加開府儀同三司李輔國兵部
尚書。乙未,輔國赴上,宰相朝臣皆送之,御廚具饌,太常設(shè)樂。輔國驕縱日甚,求為宰相。上曰:“以卿之功,何官不可為,其如朝望未允何!”輔國乃諷仆射裴冕等薦己。上密謂
蕭華曰:“輔國求為宰相,若公卿表來,不得不與?!比A出,問冕,曰:“初無此事,吾臂可斷,宰相不可得!”華入言之,上大悅;輔國銜之。
己巳,李光弼赴河南行營。
辛巳,以殿中監(jiān)李若幽為朔方、鎮(zhèn)西、北庭、興平、陳鄭等節(jié)度行營及河中節(jié)度使,鎮(zhèn)絳州,賜名國貞。
九月,甲申,天成地平節(jié)。上于三殿置道場,以宮人為佛菩薩,北門武士為金剛神王,召大臣膜拜圍繞。
壬寅,制去尊號,但稱皇帝;去年號,但稱元年;以建子月為歲首,月皆以所建為數(shù);因赦天下。停京兆、河南、太原、鳳翔四京及江陵南都之號。自今每除五品以上清望京官及郎官、御史、刺史,令舉一人自代,觀其所舉,以行殿最。
江、淮大饑,人相食。
冬,
十月,江淮都統(tǒng)崔圓署李藏用為楚州刺史。會支度租庸使以劉展之亂,諸州用倉庫物無準,奏請征驗。時倉猝募兵,物多散亡,征之不足,諸將往往賣產(chǎn)以償之。藏用恐其及己,嘗與人言,頗有
悔恨。其牙將高干挾故怨,使人詣廣陵告藏用反,先以兵襲之,藏用走,干追斬之。崔圓遂簿責藏用將吏以驗之,將吏畏,皆附成其狀。獨孫待封堅言不反,圓命引出斬之?;蛑^曰:“子何不從眾以求生!”待封曰:“吾始從劉大夫,奉詔書來赴鎮(zhèn),人謂吾反;李公起兵滅齊大夫,今又以李公為反。如此,誰則非反者,庸有極乎!吾寧就死,不能誣人以非罪?!彼鞌刂?。
建子月,壬午朔,上受朝賀,如正旦儀。
或告鴻臚卿康謙與史朝義通,事連司農(nóng)卿嚴莊,俱下獄。京兆尹
劉晏遣吏防守莊家。上尋敕出莊,引見。莊怨晏,因言晏與臣言,常道禁中語,矜功怨上。丁亥,貶晏通州刺史,莊難江尉,謙伏誅。戊子,御史中丞
元載為戶部侍郎,充句當度支、鑄錢、鹽鐵兼江淮轉(zhuǎn)運等使。載初為度支郎中,敏悟善奏對,上愛其才,委以江淮漕運,數(shù)月,遂代劉晏,專掌財利。
戊戌,
冬至;己亥,上朝上皇于西內(nèi)。
神策節(jié)度使衛(wèi)伯玉攻史朝義,拔永寧,破澠池、福昌、長水等縣。
己酉,上朝獻太清宮;庚戌,享太廟、元獻廟。建丑月,辛亥朔,祀圜丘、太一壇。
平盧節(jié)度使侯希逸與范陽相攻連年,救援既絕,又為奚所侵,乃悉舉其軍二萬馀人襲李懷仙,破之,因引兵而南。
◎ 寶應(yīng)元年壬寅,公元七六二年
建丙月,甲申,追尊靖德太子琮為奉天皇帝,妃竇氏為恭應(yīng)皇后,丁酉,葬于齊陵。
甲辰,吐蕃遣使請和。
李光弼拔許州,擒史朝義所署潁川太守李春;朝義將史參救之,丙午,戰(zhàn)于城下,又破之。
戊申,平盧節(jié)度使侯希逸于青州北渡河而會田神功、能元皓于兗州。
租庸使
元載以江、淮雖經(jīng)兵荒,其民比諸道猶有資產(chǎn),乃按籍舉八年租調(diào)之違負及逋逃者,計其大數(shù)而征之;擇豪吏為縣令而督之,不問負之有無,資之高下,察民有粟帛者發(fā)徒圍之,籍其所有而中分之,甚者什取八九,謂之白著。有不服者,嚴刑以威之。民有蓄谷十斛者,則重足以待命,或
相聚山澤為群盜,州縣不能制。
建卯月,辛亥朔,赦天下;復以京兆為上都,河南為東都,鳳翔為西都,江陵為南都,太原為北都。
奴剌寇成固。初,王思禮為河東節(jié)度使,資儲豐衍,贍軍之外,積米百萬斛,奏請輸五十萬斛于京師。思禮薨,管崇嗣代之,為政寬弛,信任左右,數(shù)月間,耗散殆盡,惟陳腐米萬馀斛在。上聞之,以鄧景山代之。景山至,則鉤校所出入,將士輩多有隱沒,皆懼。有裨將抵罪當死,諸將請之,不許;其弟請代兄死,亦不許;請入一
馬以贖死,乃許之。諸將怒曰:“我輩曾不及一馬乎!”遂作亂,癸丑,殺景山。上以景山撫御失所以致亂,不復推究亂者,遣使慰諭以安之。諸將請以都知兵馬使、代州刺史辛
云京為節(jié)度使。己未,以
云京為北都留守、河東節(jié)度使。云京奏張光晟為代州刺史。
絳州素無儲蓄,民間饑,不可賦斂,將士糧賜不充,朔方等諸道行營都統(tǒng)李國貞屢以狀聞;朝廷未報,軍中咨怨。突將王元振將作亂,矯令于眾曰:“來日修都統(tǒng)宅,各具畚鍤,待命于門?!笔孔浣耘唬骸八贩浇贺M修宅夫邪!”乙丑,元振帥其徒作亂,燒牙城門。國貞逃于獄,元振執(zhí)之,置卒食于彰,曰:“食此而役其力,可乎?”國貞曰:“修宅則無之,軍食則屢奏而未報,諸君所知也?!北娪恕T裨唬骸敖袢罩?,何必更問!都統(tǒng)不死,則我輩死矣?!彼彀稳袣⒅?。鎮(zhèn)西、北庭行營兵屯于翼城,亦殺節(jié)度使荔非元禮,推裨將白孝德為節(jié)度使,朝廷因而授之。
戊辰,淮西節(jié)度使王仲升與史朝義將謝欽讓戰(zhàn)于申州城下,為賊所虜,淮西震駭。會侯希逸、田神功、能元皓攻汴州,朝義召欽讓兵救之。
絳州諸軍剽掠不已,朝廷憂其與太原亂軍合從連賊,非新進諸將所能鎮(zhèn)服,辛未,以
郭子儀為汾陽王,知朔方、河中、北庭潞澤節(jié)度行營兼興平、定國等軍副元帥,發(fā)京師絹四萬匹、布五萬端、米六萬石以給絳軍。
建辰月,庚寅,子儀將行,時上不豫,群臣莫得進見。子儀請曰:“老臣受命,將死于外,
不見陛下,目不瞑矣!”上召入臥內(nèi),謂曰:“河東之事,一以委卿。
史朝義遣兵圍李抱玉于澤州,子儀發(fā)定國軍救之,乃去。
上召山南東道節(jié)度使來瑱赴京師?,櫂吩谙尻枺鋵⑹恳鄲壑?,乃諷所部將吏上表留之,行及鄧州,復令還鎮(zhèn)。荊南節(jié)度使呂諲、淮西節(jié)度使王仲升及中使往來者言:“瑱曲收眾心,恐久難制。”上乃割商、金、均、房別置觀察使,令瑱止領(lǐng)六州。會謝欽讓圍王仲長升于申州數(shù)月,瑱怨之,按兵不救,仲升竟敗沒。行軍司馬裴謀奪瑱位,密表瑱倔強難制,請以兵襲取之,上以為然。癸巳,以瑱為淮西、河南十六州節(jié)度使,外示寵任,實欲圖之。密敕以代瑱為襄、鄧等州防御使。
甲午,奴剌寇梁州,觀察使李勉棄城走,以邠州剌史河西臧希讓為山南西道節(jié)度使。丙申,黨項寇奉天。
李輔國以求宰相不得怨蕭華。庚午,以戶部侍郎元載為京兆尹。載詣輔國固辭,輔國識其意;壬寅,以司農(nóng)卿陶銳為京兆尹。輔國言蕭華專權(quán),請罷其相,上不許。輔國固請不已,乃從之,仍引元載代華。戊申,華罷為禮部尚書,以載同平章事,領(lǐng)度支、轉(zhuǎn)運如故。
建巳月,庚戌朔,澤州剌史李抱玉破史朝義兵于城下。
壬子,楚州刺史崔侁表稱,有尼真如,恍惚登天,見上帝,賜以寶玉十三枚,云:“中國有災,以此鎮(zhèn)之。”群臣表賀。
甲寅,上皇崩于神龍殿,年七十八。乙卯,遷坐于太極殿。上以寢疾,發(fā)哀于內(nèi)殿,群臣發(fā)哀于太極殿。蕃官嫠面割耳者四百馀人。丙辰,命
苗晉卿攝冢宰。上自仲春寢疾,聞上皇登遐,哀慕,疾轉(zhuǎn)劇,乃命太子監(jiān)國。甲子,制改元;復以建寅為正月,月數(shù)皆如其舊;赦天下。
初,張后與李輔國相表里,專權(quán)用事,晚年,更有隙。內(nèi)射生使三原程元振黨于輔國。上疾篤,后召太子謂曰:“李輔國久典禁兵,制敕皆從之出,擅逼遷圣皇,其罪甚大,所忌者吾與太子。今主上彌留,輔國陰與程元振謀作亂,不可不誅。”太子泣曰:“陛下疾甚危,二人皆陛下勛舊之臣,一日不告而誅之,必致震驚,恐不能堪也?!焙笤唬骸叭粍t太子姑歸,吾更徐思之。”太子出,后召越王系謂曰:“太子仁弱,不能誅賊臣,汝能之乎?”對曰:“能?!毕的嗣鼉?nèi)謁者監(jiān)段恒俊選宦官有勇力者二百馀人,授甲于長生殿后。乙丑,后以上命召太子。元振知其謀,密告輔國,伏兵于陵霄門以俟之,太子至,以難告。太子曰:“必無是事。主上疾,亟召我,我豈可畏死而不赴乎!”元振曰:“社稷事大,太子必不可入?!蹦艘员吞佑?a target="_blank" >飛龍廄,且以甲卒守之。是夜,輔國、元振勒兵三殿,收捕越王系、段恒俊及知內(nèi)侍省事硃光輝等百馀人,系之。以太子之命遷后于別殿。時上在長生殿,使者逼后下殿,并左右數(shù)十人幽于后宮,宦官宮人皆驚駭逃散。丁卯,上崩。輔國等殺后并系及兗王僴。是日,輔國始引太子素服于九仙門與宰相相見,敘上皇晏駕,拜哭,始行監(jiān)國之令。戊辰,發(fā)大行皇帝喪于兩儀殿,宣遺詔。己巳,代宗即位。
高力士遇赦還,至朗州,聞上皇崩,號慟,嘔血而卒。
甲戌,以皇子奉節(jié)王適為天下兵馬元帥。
李輔國恃功益橫,明謂上曰:“大家但居禁中,外事聽老奴處分?!鄙蟽?nèi)不能平,以其方握禁兵,外尊禮之。乙亥,號輔國為尚父而不名,事無大小皆咨之,群臣出入皆先詣,輔國亦晏然處之。以內(nèi)飛龍廄副使程元振為左監(jiān)門衛(wèi)將軍。知內(nèi)侍省事硃光輝及內(nèi)常侍啖庭瑤、山人李唐等二十馀人皆流黔中。
初,李國貞治軍嚴,朔方將士不樂,皆思郭子儀,故王元振因之作亂。子儀至軍,元振自以為功,子儀曰:“汝臨賊境,輒害主將,若賊乘其釁,無絳州矣。吾為宰相,豈受一卒之私邪!”五月,庚辰,收元振及其同謀四十人,皆殺之。辛云京聞之,亦推按鄧景山者數(shù)十人,誅之。由是河東諸鎮(zhèn)率皆奉法。
壬午,以李輔國為司空兼中書令。
黨項寇同官、華原。
甲申,以平盧節(jié)度使侯希逸為平盧、青、淄等六州節(jié)度使,由是青州節(jié)度有平盧之號。
乙酉,徙奉節(jié)王適為魯王。
庚寅,追尊上母吳妃為皇太后。
壬辰,貶禮部尚書蕭華為峽州司馬。元載希李輔國意,以罪誣之也。
敕乾元大小錢皆一當一,民始安之。
史朝義自圍宋州數(shù)月,城中食盡,將陷,剌史李岑不知所為。遂城果毅開封劉昌曰:“倉中猶有麹數(shù)千斤,請屑食之;不過二十日,李太尉必救我。城東南隅最危,昌請守之?!崩罟忮鲋僚R淮,諸將以朝義兵尚強,請南保
揚州。光弼曰:“朝廷倚我以為安危,我復退縮,朝廷何望!且吾出其不意,賊安知吾之眾寡!”遂徑趣徐州,使兗鄆節(jié)度使田神功進擊朝義,大破之。先是,田神功既克劉展,留連揚州未還,太子賓客尚衡與左羽林大將軍殷仲卿相攻于兗、鄆,聞光弼至,憚其威名,神功遽還河南,衡、仲卿相繼入朝。
光弼在徐州,惟軍旅之事自決之,自馀眾務(wù),悉委判官張傪。傪吏事精敏,區(qū)處如流,諸將白事,光弼多令與傪議之,諸將事如光弼,由是軍中肅然,東夏以寧。先是,田神功起偏裨為節(jié)度使,留前使判官劉位等于幕府,神功皆平受其拜;及見光弼與傪抗禮,乃大驚,遍拜位等曰:“神功出于行伍,不知禮儀,諸君亦胡為不言,成神功之過乎!”
丁酉,赦天下。
立皇子益昌王邈為鄭王,延為慶王,迥為韓王。
來瑱聞徙淮西,大懼,上言:“淮西無糧,請俟收麥而行?!庇种S將吏留己。上欲姑息無事,壬寅,復以瑱為山南東道節(jié)度使。飛龍副使程元振謀奪李輔國權(quán),密言于上,請稍加裁制。六月,己未,解輔國行軍司馬及兵部尚書,馀如故,以元振代判元帥行軍司馬,仍遷輔國出居外第。于是道路相賀。輔國始懼,上表遜位。辛酉,罷輔國兼中書令,進爵博陸王。輔國入謝,憤咽而言曰:“老奴事郎君不了,請歸地下事先帝!”上猶慰諭而遣之。
壬戌,以兵部侍郎
嚴武為西川節(jié)度使。
襄鄧防御使裴谷屯穀城,既得密敕,即帥麾下二千人沿漢趣襄陽;己巳,陳于谷水北。瑱以兵逆之,問其所以來,對曰:“尚書不不受朝命,故來。若受代,謹當釋兵。”瑱曰:“吾已蒙恩,復留鎮(zhèn)此,何受代之有!”因取敕及告身示之,瑱驚惑?,櫯c副使薛南陽縱兵夾擊,大破之,追擒于申口,送京師;賜死。
乙亥,以通州刺史劉晏為戶部侍郎兼京兆尹,充度支、轉(zhuǎn)運、鹽鐵、鑄錢等使。
秋,七月,壬辰,以郭子儀都知朔方、河東、北庭、潞、儀、澤、沁、陳、鄭等節(jié)度行營及興平等軍副元帥。
癸巳,劍南兵馬使徐知道反,以兵守要害,拒
嚴武,武不得進。
八月,桂州刺史刑濟討西原賊帥吳功曹等,平之。
己未,徐知道為其將李忠勇所殺,劍南悉平。
乙丑,山南東道節(jié)度使瑱入朝謝罪,上優(yōu)待之。
己巳,郭子儀自河東入朝。時程元振用事,忌子儀功高任重,數(shù)譖之于上。子儀不自安,表請解副元帥、節(jié)度使。上慰撫之,子儀遂留京師。
臺州賊帥袁晁攻陷浙東諸州,改元寶勝;民疲于賦斂者多歸之。李光弼遣兵擊晁于衢州,破之。
乙亥,徙魯王適為雍王。
九月,庚辰,以來瑱為兵部尚書、同平章事、知山南東道節(jié)度使。
乙未,加程元振驃騎大將軍兼內(nèi)侍監(jiān)。
左仆射裴冕為山陵使,議事有與程元振相違者,丙申,貶冕施州刺史。
上遣中使劉清潭使于回紇,修舊好,且征兵討史朝義。清潭至其庭,回紇登里可汗已為朝義所誘,云“唐室繼有大喪,今中原無主,可汗宜速來共收其府庫?!笨珊剐胖G逄吨码窌唬骸跋鹊垭m棄天下,今上繼統(tǒng),乃昔日廣平王,與葉護共收兩京者也?!被丶v業(yè)已起兵至三城,見州、縣皆為丘墟,有輕唐之志,乃困辱清潭。清潭遣使言狀,且曰:“回紇舉國十萬眾至矣!”京師大駭。上遣殿中監(jiān)藥子昂往勞之于忻州南。初,毘伽闕可汗為登里求婚,肅宗以仆固懷恩女妻之,為登里可敦,可汗請與懷恩相見,懷恩時在汾州,上令往見之,懷恩為可汗言唐家恩信不可負,可汗悅,遣使上表,請助國討朝義。可汗欲自蒲關(guān)入,由沙苑出
潼關(guān)東向,藥子昂說之曰:“關(guān)中數(shù)遭兵荒,州縣蕭條,無以供擬,恐可汗失望;賊兵盡在洛陽,請自土門略邢、洺、懷、衛(wèi)而南,得其資財以充軍裝?!笨珊共粡?;又請“自太行南下?lián)雨帲筚\咽喉”,亦不從;又請“自陜州大陽津渡河,食太原倉粟,與諸道俱進”,乃從之。
袁晁陷信州。
冬,十月,袁晁陷溫州、明州。
以雍王適為天下兵馬元帥。辛酉,辭行,以兼御史中丞藥子昂、魏琚為左、右?guī)R使,以中書舍人韋少華為判官,給事中李進為行軍司馬,會諸道節(jié)度使及回紇于陜州,進討史朝義。上欲以郭子儀為適副,程元振、魚朝恩等沮之而止。加朔方節(jié)度使仆固懷恩同平章事兼絳州刺史,領(lǐng)諸軍節(jié)度行營以副適。
上在東宮,以李輔國專橫,心甚不平,及嗣位,以輔國有殺張后之功,不欲顯誅之。壬戌夜,盜入其第,竊輔國之首及一臂而去。敕有司捕盜,遣中使存問其家,為刻木首葬之,仍贈太傅。
丙寅,上命仆固懷恩與母、妻俱詣行營。
雍王適至陜州,回紇可汗屯于河北,適與僚屬從數(shù)十騎往見之??珊关熯m不拜舞,藥子昂對以禮不當然。回紇將軍車鼻曰:“唐天子與可汗約為
兄弟,可汗于雍王,叔父也,何得不拜舞”子昂曰:“雍王,天子長子,今為元帥。安有中國儲君向外國可汗拜舞乎!”且兩宮在殯,不應(yīng)
舞蹈。”力爭久之,車鼻遂引子昂、魏琚、韋少華、李進各鞭一百,以適
年少未諳事,遣歸營。琚、少華一夕而死。
戊辰,諸軍發(fā)陜州,仆固懷恩與回紇左殺為前鋒,陜西節(jié)度使郭英乂、神策觀軍容使魚朝恩為殿,自澠池入;潞澤節(jié)度使李抱玉自河陽入;河南等道副元帥李光弼自陳留入;雍王留陜州。辛未,懷恩等軍于同軌。
史朝義聞官軍將至,謀于諸將。阿史那承慶曰:“唐若獨與漢兵來,宜悉眾與戰(zhàn);若與回紇俱來,其鋒不可當,宜退守河陽以避之。”朝義不從。壬申,官軍至洛陽北郊,分兵取懷州;癸酉,拔之。乙亥,官軍陳于橫水。賊眾數(shù)萬,立柵自固,懷恩陳于西原以當之。遣驍騎及回紇并
南山出柵東北,表里合擊,大破之。朝義悉其精兵十萬救之,陳于昭覺寺,官軍驟擊之,殺傷甚眾,而賊陳不動;魚朝恩遣射生五百人力戰(zhàn),賊雖多死者,陳亦如初。鎮(zhèn)西節(jié)度使馬璘曰:“事急矣!”遂單騎奮擊,奪賊兩牌,突入萬眾中。賊左右披靡,大軍乘之而入,賊眾大??;轉(zhuǎn)戰(zhàn)于
石榴園、老君廟,賊又??;人馬相蹂踐,填尚書谷,斬首六萬級,捕虜二萬人,朝義將輕騎數(shù)百東走。懷恩進克東京及河陽城,獲其中書令許叔冀、王伷等,制釋之。懷恩留回紇可汗營于河陽,使其子右?guī)R使瑒及朔方兵馬使高輔成帥步騎萬馀乘勝逐朝義,至鄭州,再戰(zhàn)皆捷。朝義至汴州,其陳留節(jié)度使張獻誠閉門拒之;朝義奔濮州,獻誠開門出降。
回紇入東京,肆行殺略,死者萬計,火累旬不滅。朔方、神策軍亦以東京、鄭、汴、汝州皆為賊境,所過虜掠,三月乃已,比屋蕩盡,士民皆衣紙。回紇悉置所掠寶貨于河陽,留其將安恪守之。
十
一月,丁丑,露布至京師。
朝義自濮州北渡河,懷恩進攻滑州,拔之,追敗朝義于衛(wèi)州。朝義睢陽節(jié)度使田承嗣等將兵四萬馀人與朝義合,復來拒戰(zhàn);仆固瑒?chuàng)羝浦?,長驅(qū)至昌樂東。朝義帥魏州兵來戰(zhàn),又敗走。于是鄴郡節(jié)度使薛嵩以相、衛(wèi)、洺、邢四州降于陳鄭、澤潞節(jié)度使李抱玉,恒陽節(jié)度使張忠志以恒、趙、深、定、易五州降于河東節(jié)度使辛云京。嵩,楚玉之子也。抱玉等已進軍入其營,按其部伍,嵩等皆受代;居無何,仆固懷恩皆令復位。由是抱玉、云京疑懷恩有貳心,各表言之,朝廷密為之備;懷恩亦上疏自理,上慰勉之。辛巳,制:“東京及河南、北受偽官者,一切不問?!?div style="height:15px;">
己丑,以戶部侍郎劉晏兼河南道水陸轉(zhuǎn)運都使。
丁酉,以張忠志為成德軍節(jié)度使,統(tǒng)恒、趙、深、定、易五州,賜姓李,名寶臣。初,辛云京引兵將出井陘,常山裨將王武俊說寶臣曰:“今河東兵精銳,出境遠斗,不可敵也。且吾以寡當眾,以曲遇直,戰(zhàn)則必離,守則必潰,公其圖之。”寶臣乃撤守備,舉五州來降。及復為節(jié)度使,以武俊之策為善,擢為先鋒兵馬使。武俊,本
契丹也,初名沿諾干。
郭子儀以仆固懷恩有平河朔功,請以副元帥讓之。己亥,以懷恩為河北副元帥,加左仆射兼中書令、單于、鎮(zhèn)北大都護、朔方節(jié)度使。
史朝義走至貝州,與其大將薛忠義等兩節(jié)度合,仆固瑒追之至臨清。朝義自衡水引兵三萬還攻之,瑒設(shè)伏擊走之?;丶v又至,官軍益振,遂逐之;大戰(zhàn)于下博東南,賊大敗,積尸擁流而下,朝義奔莫州。懷恩都知兵馬使薛兼訓、兵馬使郝庭玉與田神功、辛云京會于下博,進圍朝義于莫州,青淄節(jié)度使侯希逸繼至。
十二月,庚申,初以太祖配天地。
代宗睿文孝武皇帝上之上
◎ 廣德元年癸卯,公元七六三年
春,正月,己卯,追謚吳太后曰章敬皇后。
癸未,以國子祭
酒劉晏為吏部尚書、同平章事,度支等使如故。
初,來瑱在襄陽,程元振有所請托,不從;及為相,元振譖瑱言涉不順。王仲升在賊中,以屈服得全,賊平得歸,與元振善,奏瑱與賊合謀,致仲升陷賊。壬寅,瑱坐削官爵,流播州,賜死于路。由是籓鎮(zhèn)皆切齒于元振。
史朝義屢出戰(zhàn),皆敗,田承嗣說朝義,令親往幽州發(fā)兵,還救莫州,承嗣自請留守莫州。朝義從之,選精騎五千自北門犯圍而出。朝義既去,承嗣即以城降,送朝義母、妻、子于官軍。于是仆固瑒、侯希逸、薛兼訓等帥眾三萬追之,及于歸義,與戰(zhàn),朝義敗走。
時朝義范陽節(jié)度使李懷仙已因中使駱奉仙請降,遣兵馬使李抱忠將兵三千鎮(zhèn)范陽縣,朝義至范陽,不得入。官軍將至,朝義遣人諭抱忠以大軍留莫州、輕騎來發(fā)兵救援之意,因責以君臣之義,抱忠對曰:“天不祚燕,唐室復興。今既歸唐矣,豈可更為反覆,獨不愧三軍邪!大丈夫恥以詭計相圖,愿早擇去就以謀自全。且田承嗣必已叛矣,不然,官軍何以得至此!”朝義大懼,曰:“吾朝來未食,獨不能以一餐相餉乎!”抱忠乃令人設(shè)食于城東。于是范陽人在朝義麾下者,并拜辭而去,朝義涕泣而已,獨與胡騎數(shù)百既食而去。東奔廣陽,廣陽不受;欲北入奚、契丹,至
溫泉柵,李懷仙兵追及之;朝義窮蹙,縊于林中,懷仙取其首以獻。仆固懷恩與諸軍皆還。
甲辰,朝義首至京師。
閏月,己酉夜,有回紇十五人犯含光門,突入鴻臚寺,門司不敢遏。
癸亥,以史朝義降將薛嵩為相、衛(wèi)、邢、洺、貝、磁六州節(jié)度使,田承嗣為魏、博、德、滄、瀛五州都防御使,李懷仙仍故地為幽州、盧龍節(jié)度使。時河北諸州皆已降,嵩等迎仆固懷恩,拜于馬首,乞行間自效;懷恩亦恐賊平寵衰,故奏留嵩等及李寶臣分帥河北,自為黨援。朝廷亦厭苦兵革,敬冀無事,因而授之。
回紇登里可汗歸國,其部眾所過抄掠,廩給小不如意,輒殺人,無所忌憚。陳鄭、澤潞節(jié)度使李抱玉欲遣官屬置頓,人人辭憚,趙城尉馬燧獨請行。比回紇將至,燧先遣人賂其渠帥,約毋暴掠,帥遣之旗曰:“有犯令者,君處戮之?!膘萑∷狼魹樽笥遥∮羞`令,立斬之?;丶v相顧失色,涉其境者皆拱手遵約束。抱玉奇之,燧因說抱玉曰:“燧與回紇言,頗得其情。仆固懷恩恃功驕蹇,其子瑒好勇而輕,今內(nèi)樹四帥,外交回紇,必有窺河東、澤潞之志,宜深備之?!北в袢恢3?,長安人梁崇義以羽林射生從來瑱鎮(zhèn)襄陽,累遷右兵馬使。崇義有勇力,能卷鐵舒鉤,沉毅寡言,得眾心?,欀氤?,命諸將分戍諸州;瑱死,戍者皆奔歸襄陽。行軍司馬龐充將兵二千赴河南,至汝州,聞瑱死,引兵還襲襄州;左兵馬使李昭拒之,充奔房州。崇義自鄧州引戍兵歸,與昭及副使薛南陽相讓為長,久之不決,眾皆曰:“兵非梁卿主之不可?!彼焱瞥缌x為帥。崇義尋昭及南陽,以其狀聞,上不能討。三月,甲辰,以崇義為襄州刺史、山南東道節(jié)度留后。崇義奏改葬瑱,為之立祠,不居瑱聽事及正堂。
辛酉,葬至道大圣大明孝皇帝于泰陵;廟號玄宗。庚午,葬文明武德大圣大宣孝皇帝于喬陵;廟號肅宗。
夏,四月,庚辰,李光弼奏擒袁晃,浙東皆平。時晁聚眾近二十萬,轉(zhuǎn)攻州縣,光弼使部將張伯儀將兵討平之。伯儀,魏州人也。
郭子儀數(shù)上言:“吐蕃、黨項不可忽,宜早為之備?!毙脸螅布嬗反蠓蚶钪嫉仁褂谕罗?,為虜所留,二年乃得歸。
群臣三上表請立太子;五月,癸卯,詔許俟秋成議之。
丁卯,制分河北諸州:以幽、莫、媯、檀、平、薊為幽州管;恒、定、趙、深、易為成德軍管;相、貝、邢、洺為相州管;魏、博、德為魏州管;滄、棣、冀、瀛為青淄管;懷、衛(wèi)、河陽為澤潞管。
六月,癸酉,禮部侍郎華陰楊綰上疏,以為:“古之選士必取行實,近世專尚文辭。自
隋煬帝始置進士科,猶試策而已;至高宗時,考功員外郎劉思立始奏進士加雜文,明經(jīng)加帖,從此積弊,轉(zhuǎn)而成俗。朝之公卿以此待士,家之長老以此訓子,其明經(jīng)則誦貼括以求僥幸。又,舉人皆令投牒自應(yīng),如此,欲其返淳樸,崇廉讓,何可得也!請令縣令察孝廉,取行著鄉(xiāng)閭、學知經(jīng)術(shù)薦之于州。剌史
考試,升之于省。任各占一經(jīng),朝廷擇儒學之士,問經(jīng)義二十條,對策三道,上第即注官,中第得出身,下第罷歸。又,道舉亦非理國所資,望與明經(jīng)、進士并停。”上命諸司通議,給事中
李棲筠、左丞
賈至、京兆尹嚴武并與綰同。至議以為:“今試學者以帖字為精通,考文者以聲病為是非,
風流頹弊,誠當厘改。然自東晉以來,人多僑寓,士居鄉(xiāng)土,百無一二;請兼廣學校,保桑梓者鄉(xiāng)里舉焉,在流寓者癢序推焉。”敕禮部具條目以聞。綰又請置五經(jīng)秀才科。
庚寅,以魏博都防御使田承嗣為節(jié)度使。承嗣舉管內(nèi)戶口,壯者皆籍為兵,惟使老弱耕稼,數(shù)年間有眾十萬;又選其驍健者萬人自衛(wèi),謂之牙兵。同華節(jié)度使李懷讓為程元振所譖,恐懼,自殺。
《資治通鑒·唐紀三十八》翻譯及注釋
肅宗文明武德大圣大宣孝皇帝下之下上元二年(辛丑、761)
唐紀三十八 唐肅宗上元二年(辛丑,公元761年)
[1]春,正月,癸卯,史思明改元應(yīng)天。
[1]春季,正月癸卯(十七日)史思明改年號為應(yīng)天。
[2]張景超引兵攻杭州,敗李藏用將李強于石夷門。孫待封自武康南出,將會景超攻杭州,溫晁據(jù)險擊敗之;待封脫身奔烏程,李可封以常州降。丁未,田神功使特進楊惠元等將千五百人西擊王。辛亥夜,神功先遣特進范知新等將四千人自白沙濟,西趣下蜀;鄧景山將千人自海陵濟,東趣常州;神功與邢延恩將三千人軍于瓜洲,壬子,濟江。展將步騎萬余陳于蒜山;神功以舟載兵趣金山,會大風,五舟飄抵金山下,展屠其二舟,沈其三舟,神功不得渡,還軍瓜洲。而范知新等兵已至下蜀,展擊之,不勝。弟殷勸展引兵逃入海,可延歲月,展曰:“若事不濟,何用多殺人父子乎!死,早晚等耳!”遂更率眾力戰(zhàn)。將軍賈隱林射展,中目而仆,遂斬之。劉殷、許嶧等皆死。隱林,滑州人也。楊惠元等擊破王于淮南,引兵東走,至常熟,乃降。孫待封詣李藏用降。張景超聚兵至七千余人,聞?wù)顾?,悉以兵授張法雷,使攻杭州,景超逃入海。法雷至杭州,李藏用擊破之,余黨皆平。平盧軍大掠十余日。安、史之亂,亂兵不及江、淮,至是,其民始罹荼毒矣。
[2]張景超率軍進攻杭州,在石夷門擊敗李藏用的部將李強。孫待封從武康南下,將要會同張景超進攻杭州,溫晁憑借險要地形將孫待封擊敗,孫待封脫身逃往烏程,李可封獻出常州向朝廷投降。丁未(二十一日),田神功派遣特進楊惠元等人率領(lǐng)一千五百人向西攻擊王。辛亥(二十五日)夜里,田神功先派遣特進范知新等人率領(lǐng)四千人從白沙渡
長江,西赴下蜀;鄧景山率領(lǐng)一千人從海陵渡過
長江,東奔常州;隨后田神功與邢延恩率領(lǐng)三千人駐軍瓜洲,壬子(二十六日),渡過
長江。劉展率領(lǐng)步騎兵一萬多人在蒜山布陣。田神功用
船運載軍隊奔赴金山,恰巧路遇大風,有五艘
船漂到了金山下,劉展便殺掉了其中二艘船上的士兵,又將另三艘船鑿沉,田神功無法再渡長江,只好回師瓜州。而那時范知新等人的軍隊已經(jīng)到達下蜀,劉展攻擊范知新,未能獲勝。劉展弟弟劉殷勸劉展率領(lǐng)軍隊入海逃命,這樣可以拖延
時間,劉展說:“如果大事不能成功,何苦要多殺人父子呢?早死晚死還不是一樣!”于是劉展再次率領(lǐng)部眾死戰(zhàn)。將軍賈隱林用箭射擊劉展,擊中他的眼睛,劉展倒在地上,于是被賈隱林殺死。劉殷、許嶧等人也都戰(zhàn)死。賈隱林是滑州人。楊惠元等人在淮南擊敗王,王率軍向東逃跑,到達常熟時,才投降。孫待封也到李藏用處投降。張景超聚集的軍隊達到七千多人,聽到劉展已死,便將全部軍隊交給張法雷,讓他進攻杭州,張景超自己入海逃命。張法雷到達杭州,李藏用擊敗了他,殲余軍隊全部被平定。平盧軍大肆虜掠十多天。安、史之亂的時候,叛軍尚未到達江、淮地區(qū),到這時,江、淮地區(qū)的百姓才遭受戰(zhàn)亂的蹂躪。
[3]荊南節(jié)度使呂奏:請以江南之潭、岳、郴、邵、永、道、連,黔中之涪州,皆隸荊南;從之。
[3]荊南節(jié)度使呂上奏:請求將江南的潭州、岳州、郴州、邵州、永州、道州、連州,黔中的涪州,都歸屬荊南管轄。肅宗同意了這一請求。
[4]二月,奴剌、黨項寇寶雞,燒大散關(guān),南侵鳳州,殺刺史蕭,大掠而西;鳳翔節(jié)度使李鼎追擊,破之。
[4]二月,奴剌、黨項進犯寶雞,焚燒大散關(guān),向南入侵鳳州,殺掉刺史蕭,大肆掠奪,然后西歸。鳳翔節(jié)度使李鼎前去追擊,將他們擊敗。
[5]戊辰,新羅王金嶷入朝,因請宿衛(wèi)。
[5]戊辰(十三日),新羅王金嶷入朝,奏請留下為朝廷值宿警衛(wèi)。
[6]或言:“洛中將士皆燕人,久戍思歸,上下離心,擊之,可破也?!标冎萦^軍容使魚朝恩以為信然,屢言于上,上敕李光弼等進取東京。光弼奏稱:“賊鋒尚銳,未可輕進?!彼贩焦?jié)度使仆固懷恩,勇而愎,麾下皆蕃、漢勁卒,恃功,多不法,郭子儀寬厚曲容之,每用兵臨敵,倚以集事;李光弼性嚴,一裁之以法,無所假貸。懷恩憚光弼而心惡之,乃附朝恩,言東都可取。由是中使相繼,督光弼使出師,光弼不得已,使鄭陳節(jié)度使李抱玉守河陽,與懷恩將兵會朝恩及神策節(jié)度使衛(wèi)伯玉攻洛陽。
[6]有人說:“洛中的將士都是燕地人,因長期戍守洛中,都思歸
故鄉(xiāng),軍中上下離心離德,這時攻擊他們,就可以將他們打敗。”陜州觀軍容使魚朝恩信以為然,多次在肅宗面前提到此事,于是肅宗命令李光弼等人去攻取東京。李光弼上奏說:“賊軍士氣還很盛,不可輕舉冒進?!彼贩焦?jié)度使仆固懷恩生性勇敢,但剛愎自用,他的部下都是蕃、漢勁旅,他們依仗有功,做了許多違法亂紀的事情,郭子儀對他們寬仁厚待,委曲包容,每次在臨敵用兵之際,都依靠他們成事。而李光弼生性嚴厲,將他們一一繩之以法,決不包容。仆固懷恩害怕李光弼,內(nèi)心又十分厭惡他,于是附合魚朝恩的意見,說東京可以攻取。由此,中使一個接著一個,督促李光弼出師,李光弼迫不得已,派遣鄭陳節(jié)度使李抱玉鎮(zhèn)守河陽,自己與仆固懷恩率領(lǐng)軍隊會合魚朝恩及神策節(jié)度使衛(wèi)伯玉進攻洛陽。
戊寅,陳于邙山。光弼命依險而陳,懷恩陳于平原,光弼曰:“依險則可以進,可以退;若平原,戰(zhàn)而不利則盡矣。思明不可忽也?!泵朴陔U,懷恩復止之。史思明乘其陳未定,進兵薄之,官軍大敗,死者數(shù)千人,軍資器械盡棄之。光弼、懷恩渡河走保聞喜,朝恩、伯玉奔還陜,抱玉亦棄河陽走,河陽、懷州皆沒于賊。朝廷聞之,大懼,益兵屯陜。
戊寅(二十三日),官軍在邙山布陣。李光弼下令軍隊依據(jù)險要地形布陣,當時仆固懷恩在平原地帶布陣,李光弼對他說:“依據(jù)險要地形布陣,可以進攻,也可以退守;如果在平原地帶布陣,交戰(zhàn)不利就全完了。我們不能小看史思明這個人?!庇谑敲钴婈犧D(zhuǎn)移到險要的地方布陣,但仆固懷恩又制止了這種做法。這時,史思明乘官軍陣勢還沒有布署完畢,發(fā)兵進攻,結(jié)果官軍大敗,死了數(shù)千人,軍資器械全部丟棄。李光弼、仆固懷恩渡過
黃河,退保聞喜,魚朝恩、衛(wèi)伯玉逃回陜州,李抱玉也放棄河陽城逃跑,于是河陽、懷州都陷入叛軍之手。朝廷得知此事,大為驚恐,便增兵駐守陜州。
[7]李揆與呂同為相,不相悅。在荊南,以善政聞,揆恐其復入相,奏言置軍湖南非便,又陰使人如荊、湖求過失。上疏訟揆罪,癸未,貶揆袁州長史,以河中節(jié)度使蕭華為中書侍郎、同平章事。
[7]李揆與呂同時擔任宰相,他們互相看不起。呂在荊南時,以善治政事而聞名,李揆害怕他再次入朝出任宰相,便上奏說在湖南設(shè)置軍鎮(zhèn)很不便利,同時,又偷偷地派人到荊南、湖南,收集呂的過失。呂上書控告李揆之罪,癸未(二十八日),肅宗將李揆貶為袁州長史,任命河中節(jié)度使蕭華為中書侍郎、同平章事。
[8]史思明猜忍好殺,群下小不如意,動至族誅,人不自保。朝義,其長子也,常從思明將兵,頗謙謹,愛士卒,將士多附之,無寵于思明。思明愛少子朝清,使守范陽,常欲殺朝義,立朝清為太子,左右頗泄其謀。思明既破李光弼,欲乘勝西入關(guān),使朝義將兵為前鋒,自北道襲陜城,思明自南道將大軍繼之。三月,甲午,朝義兵至礓子嶺,衛(wèi)伯玉逆擊,破之。朝義數(shù)進兵,皆為陜兵所敗。思明退屯永寧,以朝義為怯,曰:“終不足成吾事!”欲按軍法斬朝義及諸將。戊戌,命朝義筑三隅城,欲貯軍糧,期一日畢。朝義筑畢,未泥,思明至,詬怒之,令左右立馬監(jiān)泥,斯須而畢。思明又曰:“俟克陜州,終斬此賊?!背x憂懼,不知所為。
[8]史思明猜忌殘忍,好殺無辜,部下稍不如他的意,動輒就誅殺九族,因而人人都不能自保。史朝義是史思明的長子,經(jīng)常跟隨史思明帶兵,比較恭謙謹慎,愛惜士兵,將士們多歸心于他,但史朝義沒有受到史思明的寵愛。史思明偏愛小兒子史朝清,派他鎮(zhèn)守范陽,時常想殺掉史朝義,立史朝清為太子,史思明的隨從對他的打算頗有泄露。史思明已經(jīng)擊敗李光弼的軍隊,想乘勝西進入關(guān),便派遣史朝義率兵作為前鋒,自北道襲擊陜城,史思明親率大軍自南道進攻。三月甲午(初九),史朝義軍至礓子嶺,遭到唐軍衛(wèi)伯玉的反擊而失敗。史朝義數(shù)次進攻,均被衛(wèi)伯玉打敗。史思明退兵駐守永寧,以為史朝義臨陣膽怯,史思明說:“史朝義終究不能成就我的大事!”想要按軍法斬殺史朝義及諸位將領(lǐng)。戊戌(十三日),史思明命令史朝義修筑三隅城,打算貯存軍糧,限期一天修完。史朝義修筑完畢,尚未抹泥,史思明來到,大肆怒罵史朝義,命令隨從騎在馬上監(jiān)督抹泥,片刻之間完成。史思明又說:“等攻克陜州,終究要殺掉史朝義。”史朝義十分憂慮恐懼,不知如何是好。
思明在鹿橋驛,令腹心曹將軍將兵宿衛(wèi);朝義宿于逆旅,其部將駱悅、蔡文景說朝義曰:“悅等與王,死無日矣!自古有廢立,請召曹將軍謀之?!背x俯首不應(yīng)。悅等曰:“王茍不許,悅等今歸李氏,王亦不全矣?!背x泣曰:“諸君善為之,勿驚圣人!”悅等乃令許叔冀之子季常召曹將軍,至,則以其謀告之;曹將軍知諸將盡怨,恐禍及己,不敢違。是夕,悅等以朝義部兵三百被甲詣驛,宿衛(wèi)兵怪之,畏曹將軍,不敢動。悅等引兵入至思明寢所,值思明如廁,問左右,未及對,已殺數(shù)人,左右指示之。思明聞有變,逾垣至廄中自鞴馬乘之,悅?cè)酥茏涌∩渲?,中臂,墜馬,遂擒之。思明問:“亂者為誰?”悅曰:“奉懷王命?!彼济髟唬骸拔页瘉碚Z失,宜其及此。然殺我太早,何不待我克長安!今事不成矣?!睈偟人退济饔诹A,囚之,還,報朝義曰:“事成矣?!背x曰:“不驚圣人乎?”悅曰:“無?!睍r周摯、許叔冀將后軍在福昌,悅等使許季常往告之,摯驚倒于地;朝義引軍還,摯、叔冀來迎,悅等勸朝義執(zhí)摯,殺之。軍至柳泉,悅等恐眾心未壹,遂縊殺思明,以氈裹其尸,橐駝負歸洛陽。
史思明在鹿橋驛,命令心腹曹將軍率軍值宿警衛(wèi)。這時史朝義在旅館住宿,他的部將駱悅、蔡文景勸史朝義說:“我們與您已經(jīng)死到臨頭了!自古以來就有廢立君王之事,請您召見曹將軍,共商大事?!笔烦x低著頭,沒有回答。駱悅等人又說:“您假如不允許的話,我們今天就歸附李氏,那么您也就完了?!笔烦x哭著說:“諸位好好處理這件事,不要驚嚇我
父親!”駱悅等人就命令許叔冀的兒子許季常去召見曹將軍,他來到后,就將他們的計劃告訴了他。曹將軍知道諸位將領(lǐng)都心懷怨恨,害怕自己受害,不敢違抗。當天傍晚,駱悅等人率領(lǐng)史朝義的士兵三百人,全付武裝來到驛站,值宿的衛(wèi)兵頗覺奇怪,但他們懼怕曹將軍,不敢動手。駱悅等人帶兵闖入史思明的臥室,正好史思明上廁所了,于是問他身邊的人,沒等他們回答,駱悅已經(jīng)殺掉了好幾個人,史思明身邊的人指出了他的去向。史思明聽到情況有變,跳墻來到馬廄里,自己駕馬逃跑,駱悅的侍從周子俊發(fā)箭,射中手臂,史思明墜落馬下,于是被他們抓住。史思明問道:“誰在作亂?”駱悅回答說:“奉懷王史朝義的命令?!笔匪济髡f:“早晨我說話失口,應(yīng)該得到這樣的下場。但是這樣殺我太早了,為什么不等到攻克長安呢!如今不能成就大業(yè)了?!瘪槓偟热藢⑹匪济餮核土A,囚禁起來,然后回去報告史朝義說:“大事已經(jīng)完成?!笔烦x說:“沒有驚嚇我父親嗎?”駱悅回答說:“沒有。”當時周摯、許叔冀率領(lǐng)后軍駐扎在福昌,駱悅等人派許季常前去通告此事,周摯驚倒在地。史朝義率領(lǐng)軍隊回來,周摯,許叔冀出來迎接,駱悅等人勸史朝義拿下周摯,將他殺掉。軍隊到達柳泉,駱悅等人害怕眾心不一,于是勒殺史思明,用氈毯裹尸,用
駱駝運回洛陽。
朝義即皇帝位,改元顯圣。密使人至范陽,敕散騎常侍張通儒等殺朝清及朝清母辛氏并不附己者數(shù)十人。其黨自相攻擊,戰(zhàn)城中數(shù)月,死者數(shù)千人,范陽乃定。朝義以其將柳城李懷仙為范陽尹、燕京留守。時洛陽四面數(shù)百里,州、縣皆為丘墟,而朝義所部節(jié)度使皆安祿山舊將,與思明等夷,朝義召之,多不至,略相羈縻而已,不能得其用。
史朝義即帝位,改年號為顯圣。他秘密派人到范陽,命令散騎常侍張通儒等人殺掉史朝清以及史朝清的
母親辛氏,還有數(shù)十名不歸附自己的人。叛軍自相攻擊,在城中打了幾個月,死掉數(shù)千人,范陽這才安定。史朝義任命他的部將柳城人李懷仙為范陽尹、燕京留守。當時洛陽四周數(shù)百里,州、縣城都成為廢墟,而史朝義所部節(jié)度使都是安祿山的舊部將,與史思明同輩,史朝義召見他們,他們多不前來,相互之間大致僅僅維持君臣關(guān)系而已,不能為史朝義所用。
[9]李光弼上表,固求自貶;制以開府儀同三司、侍中,領(lǐng)河中節(jié)度使。
[9]李光弼上書,堅決要求將自己貶官。肅宗下詔讓他以開府儀同三司、侍中的身份,出任河中節(jié)度使。
[10]術(shù)士長塞鎮(zhèn)將朱融與左武衛(wèi)將軍竇如玢等謀奉嗣岐王珍作亂,金吾將軍邢濟告之。夏,四月,乙卯朔,廢珍為庶人,溱州安置,其黨皆伏誅。珍,業(yè)之子也。丙辰,左散騎常侍張鎬貶辰州司戶。鎬嘗買珍宅故也。
[10]方士長塞鎮(zhèn)將朱融與左武衛(wèi)將軍竇如玢等人圖謀擁戴岐王李珍叛亂,金吾將軍邢濟告發(fā)了他們。夏季,四月乙卯朔(初一),肅宗將李珍廢為平民,安置到溱州,他的黨羽全部伏法。李珍是李業(yè)的兒子。丙辰(初二),左散騎常侍張鎬被貶為辰州司戶,因為張鎬曾經(jīng)買過李珍的住宅。
[11]己未,以吏部侍郎裴遵慶為黃門侍郎、同平章事。
[11]己未(初五),肅宗任命吏部侍郎裴遵慶為黃門侍郎、同平章事。
[12]乙亥,青密節(jié)度使尚衡破史朝義兵,斬首五千余級。
[12]乙亥(二十一日),青密節(jié)度使尚衡擊敗史朝義的軍隊,殺死五千多人。
[13]丁丑,兗鄆節(jié)度使能元皓破史朝義兵。
[13]丁丑(二十三日),兗鄆節(jié)度使能元皓擊敗史朝義的軍隊。
[14]壬午,梓州刺史段子璋反。子璋驍勇,從上皇在蜀有功,東川節(jié)度使李奐奏替之,子璋舉兵,襲奐于綿州。道過遂州,刺史虢王巨蒼黃修屬郡禮迎之,子璋殺之。李奐戰(zhàn)敗,奔成都,子璋自稱梁王,改元黃龍,以綿州為龍安府,置百官,又陷劍州。
[14]壬午(二十八日),梓州刺史段子璋謀反。段子璋作戰(zhàn)勇猛,跟從太上皇玄宗到蜀地,立下汗馬功勞,東川節(jié)度使李奐上奏要替代他,所以段子璋舉兵謀反,在綿州襲擊李奐。路過遂州時,刺史虢王李巨急忙按照屬郡的禮節(jié)迎接,卻被段子璋殺死。李奐戰(zhàn)敗,逃往成都,段子璋自稱梁王,改年號為黃龍,以綿州為龍安府,設(shè)置百官,又攻陷劍州。
[15]五月,己丑,李光弼自河中入朝。
[15]五月己丑(初五),李光弼從河中入朝。
[16]初,李輔國與張后同謀遷上皇于西內(nèi)。是日端午,山人李唐見上,上方抱幼女,謂唐曰:“朕念之,卿勿怪也?!睂υ唬骸疤匣仕家姳菹?,計亦如陛下之念公主也。”上泫然泣下,然畏張后,尚不敢詣西內(nèi)。
[16]當初,李輔國與張后合謀將太上皇玄宗遷到西內(nèi)居住。這一天是端午,隱士李唐見到肅宗,肅宗正抱著小女兒,對李唐說:“朕很顧念她,你不要見怪?!崩钐苹卮鹫f:“太上皇
思念和想見陛下,大概也同陛下顧念公主一樣。”肅宗流下了眼淚,然而他懼怕張后,還不敢到西內(nèi)去探視。
[17]癸巳,黨項寇寶雞。
[17]癸巳(初九),黨項進犯寶雞。
[18]初,史思明以其博州刺史令狐彰為滑鄭汴節(jié)度使,將數(shù)千兵戍滑臺。彰密因中使楊萬定通表請降,徙屯杏園度。思明疑之,遣其將薛芨圍之。彰與岌戰(zhàn),大破之,因隨萬定入朝。甲午,以彰為滑、衛(wèi)等六州節(jié)度使。
[18]從前,史思明讓他的博州刺史令狐彰擔任滑鄭汴節(jié)度使,率領(lǐng)數(shù)千士兵戍守滑臺。令狐彰秘密通過中使楊萬定上表請求歸降,又將軍隊轉(zhuǎn)移到杏園度駐扎。史思明懷疑令狐彰叛變,派遣部將薛岌包圍他。令狐彰與薛岌交戰(zhàn),將薛彰打得大敗,于是跟隨楊萬定入朝。甲午(初十)肅宗任命令狐彰為滑州、衛(wèi)州等六州節(jié)度使。
[19]戊戌,平盧節(jié)度使侯希逸擊史朝義范陽兵,破之。
[19]戊戌(十四日),平盧節(jié)度使侯希逸攻擊史朝義的范陽部隊,將他們打敗。
[20]乙未,西川節(jié)度使崔光遠與東川節(jié)度使李奐共攻綿州,庚子,拔之,斬段子璋。
[20]乙未(十一日),西川節(jié)度使崔光遠與東川節(jié)度使李奐共同進攻綿州,庚子(十六日),攻克綿州,殺掉段子璋。
[21]復以李光弼為河南副元帥、太尉兼侍中,都統(tǒng)河南、淮南東·西、山南東、荊南、江南西、浙江東·西八道行營節(jié)度,出鎮(zhèn)臨淮。
[21]肅宗重新任命李光弼為河南副元師、太尉兼侍中,都統(tǒng)河南、淮南東、淮南西、山南東、荊南、江南西、浙江東、浙江西八道行營節(jié)度,讓他出鎮(zhèn)臨淮郡。
[22]六月,甲寅,青密節(jié)度使能元皓敗史朝義將李元遇。
[22]六月甲寅(初一),青密節(jié)度使能元皓擊敗史朝義的部將李元遇。
[23]江淮都統(tǒng)李畏失守之罪,歸咎于浙西節(jié)度使侯令儀,丙子,令儀坐除名,長流康州;加田神功開府儀同三司,徙徐州刺史;征李、鄧景山還京師。
[23]江淮都統(tǒng)李害怕朝廷治他失守之罪,就將責任歸咎于浙西節(jié)度使侯令儀。丙子(二十三日),侯令儀因此被削除名籍,遠地流放到康州。肅宗加封田神功為開府儀同三司,調(diào)任徐州刺史,召李、鄧景山回京師。
[24]戊寅,黨項寇好。
[24]戊寅(二十五日),黨項進犯好。
[25]秋,七月,癸未朔,日有食之既,大星皆見。
[25]秋季,七月癸未朔(初一),出現(xiàn)日全食,大星都顯現(xiàn)出來。
[26]以試少府監(jiān)李藏用為浙西節(jié)度副使。
[26]肅宗任命試少府監(jiān)李藏用為浙西節(jié)度副使。
[27]八月,癸丑朔,加開府儀同三司李輔國兵部尚書。乙未,輔國赴上,宰相朝臣皆送之,御廚具饌,太常設(shè)樂。輔國驕縱日甚,求為宰相,上曰:“以卿之功,何官不可為,其如朝望未允何!”輔國乃諷仆射裴冕等使薦己。上密謂蕭華曰:“輔國求為宰相,若公卿表來,不得不與。”華出,問冕,曰:“初無此事,吾臂可斷,宰相不可得!”華入言之,上大悅;輔國銜之。
[27]八月癸丑朔(初一),肅宗加封開府儀同三司李輔國為兵部尚書。乙未(疑誤),李輔國赴尚書省上任,宰相和朝臣都去送他,御廚擺上食品,太常卿設(shè)樂隊奏樂。李輔國日益驕橫放縱,請求擔任宰相,肅宗對他說:“以你的功勞,有什么官不可以擔任的呢?只是朝廷中有聲望的大臣不同意,又怎么辦呢!”李輔國就暗示仆射裴冕等人,讓他們推薦自己。肅宗悄悄地對蕭華說:“李輔國請求擔任宰相,如果公卿大臣們上表推薦的話,那就不得不給他了?!笔捜A出宮后去問裴冕;裴冕說:“從來就沒有那回事,我的臂可以斷,但宰相的職位決不讓他得到?!笔捜A入宮將此事告訴肅宗,肅宗十分高興。而李輔國則對裴冕懷恨。
[28]己巳,李光弼赴河南行營。
[28]己巳(十七日),李光弼前往河南行營。
[29]辛巳,以殿中監(jiān)李若幽為鎮(zhèn)西、北庭、興平、陳鄭等節(jié)度行營及河中節(jié)度使,鎮(zhèn)絳州,賜名國貞。
[29]辛巳(二十
九日),肅宗任命殿中監(jiān)李若幽為鎮(zhèn)西、北庭、興平、陳鄭等節(jié)度行營以及河中節(jié)度使,鎮(zhèn)守絳州,賜名為國貞。
[30]九月,甲申,天成地平節(jié),上于三殿置道場,以宮人為佛菩薩,武士為金剛神王,召大臣膜拜圍繞。
[30]九月甲申(初三),是天成地平節(jié),肅宗在三殿設(shè)置道場,以宮人裝扮佛和菩薩,武士裝扮金剛神王,命令大臣圍繞著他們膜拜。
[31]壬寅,制去尊號,但稱皇帝;去年號,但稱元年;以建子月為歲首,月皆以所建為數(shù);因赦天下。停京兆、河南、太原、鳳翔四京及江陵南都之號。自今每除五品以上清望官及郎官、御史、刺史,令舉一人自代,觀其所舉,以行殿最。
[31]壬寅(二十一日),肅宗下制書去掉尊號,只稱皇帝,去掉年號,只稱元年,以建子月為一年的第一月,每月都以所建字的起首命名,因而大赦天下,又下令停用京兆、河南、太原、鳳翔四京以及江陵南都的稱號。自今以后,每當任命五品以上的清望官及郎官、御史、刺史時,都命令他們推舉一人替代自己,然后朝廷考察他們所推舉的人,以確定考績先后。
[32]江、淮大饑,人相食。
[32]江淮地區(qū)發(fā)生特大
饑荒,出現(xiàn)人吃人的現(xiàn)象。
[33]冬,十月,江淮都統(tǒng)崔圓署李藏用為楚州刺史。會支度租庸使以劉展之亂,諸州用倉庫物無準,奏請徵驗。時倉猝募兵,物多散亡,徵之不足,諸將往往賣產(chǎn)以償之。藏用恐其及己,嘗與人言,頗有悔恨。其牙將高干挾故怨,使人詣廣陵告藏用反,先以后襲之。藏用走,干追斬之。崔圓遂簿責藏用將吏以驗之,將吏畏,皆附成其狀。獨孫待封堅言不反,圓命引出斬之。或曰:“子何不從眾以求生!”待對曰:“吾始從劉大夫,奉詔書來赴鎮(zhèn),人謂吾反;李公起兵滅劉大夫,今又以李公為反。如此,誰則非反者,庸有極乎!吾寧就死,不能誣人以非罪?!彼鞌刂?。
[33]冬季,十月,江淮都統(tǒng)崔圓讓李藏用暫任楚州刺史。恰巧支度租庸使因為劉展之亂,各州使用倉庫中的財物沒有標準,上奏請求核驗。當時招募士兵很倉促,財物又多流散,經(jīng)核驗數(shù)量不足時,于是諸位將領(lǐng)往往賣掉自己的財產(chǎn)來補償。李藏用害怕核驗到自己頭上,曾經(jīng)對人說,對擔任楚州刺史,他有點悔恨。李藏用手下的牙將高干對他懷有舊恨,派人到廣陵控告李藏用謀反,并且首先用兵襲擊。李藏用逃跑,高干追上去將他殺掉。于是崔圓按文簿次序一一盤問李藏用的將領(lǐng),以核實李藏用謀反事,將領(lǐng)很害怕,都附和高干的說法,說李藏用謀反。唯獨孫待封
堅持說李藏用沒有謀反,崔圓命令把他推出去斬首。有人對孫待封說:“你為什么不附和大家的意見求得生存呢?”孫待封說:“起先我跟隨劉大夫,奉詔書來上任,人們說我謀反,李公起兵消滅了劉大夫,如今人們又認為李公謀反。如此一來,誰才算不是謀反者呢?那還有個完嗎?我寧愿去死,也不能誣告沒有罪的人?!庇谑谴迗A將他殺掉。
[34]建子月,壬午朔,上受朝賀,如正旦儀。
[34]建子月壬午朔(十一月初一),肅宗接受大臣們上朝祝賀,儀式如同正月初一。
[35]或告鴻臚卿康謙與史朝義通,事連司農(nóng)卿嚴莊,俱下獄。京兆尹劉晏遣吏防守莊家。上尋敕出莊,引見。莊怨晏,因言晏與臣言,常道禁中語,矜功怨上。丁亥,眨晏通州刺史,莊難江尉,謙伏誅。戊子,御史中丞元載為戶部侍郎,充句當度支、鑄錢、鹽鐵兼江淮轉(zhuǎn)運等使。載初為度支郎中,敏悟善奏對,上愛其才,委以江淮漕運,數(shù)月,遂代劉晏,專掌財利。
[35]有人控告鴻臚卿康謙與史朝義有聯(lián)系,此事牽連司農(nóng)卿嚴莊,肅宗將他們都關(guān)進監(jiān)獄。京兆尹劉晏派遣官吏看守嚴莊的家。不久,肅宗下令釋放嚴莊,帶他來見。嚴莊很恨劉晏,因而說劉晏對他說,劉晏經(jīng)常傳宮中一些閑話,自夸其功,埋怨皇上。丁亥(初六),肅宗貶劉晏為通州刺史,嚴莊為難江縣尉,康謙伏法。戊子(初七),御史中丞元載擔任戶部待郎,出任勾當度支使、鑄錢使、鹽鐵使、兼任江淮轉(zhuǎn)運使等。從前元載擔任度支郎中時,機敏而又善于奏對,肅宗愛他有才氣,委任他掌管江淮漕運事務(wù),數(shù)月之后,便取代劉晏,專管財政事務(wù)。
[36]戊戌,
冬至;己亥,上朝上皇于西內(nèi)。
[36]戊戌(十七日)
冬至。己亥(十八日),肅宗到西內(nèi)拜見太上皇玄宗。
[37]神策節(jié)度使衛(wèi)伯玉攻史朝義,拔永寧,破澠池、福昌、長水等縣。
[37]神策軍節(jié)度使衛(wèi)伯玉進攻史朝義,攻克永寧、澠池、福昌、長水等縣。
[38]己酉,上朝獻太清宮;庚戌,享太廟、元獻廟。建丑月,辛亥朔,祀圜丘、大一壇。
[38]己酉(二十八日),肅宗去太清宮
祭祀。庚戌(二十
九日),去太廟祭祀祖宗,元獻廟祭祀母后。建丑月辛亥朔(十二月初一),肅宗祭圜丘和大一壇。
[39]平盧節(jié)度使侯希逸與范陽相攻連年,救援既絕,又為奚所侵,乃悉舉其軍二萬余人襲李懷仙,破之,因引兵而南。
[39]平盧節(jié)度使侯希逸與范陽李懷仙的軍隊相攻多年,救援已經(jīng)斷絕,又遭到奚人的侵擾,便率領(lǐng)全軍二萬多人襲擊李懷仙,擊敗李懷仙后,就率軍南歸。
寶應(yīng)元年(壬寅、762)
寶應(yīng)元年(壬寅,公元762年)
[1]建寅月,甲申,追尊靖德太子琮為奉天皇帝,妃竇氏為恭應(yīng)皇后,丁酉,葬于齊陵。
[1]建寅月甲申(正月初四),肅宗追封靖德太子
李琮為奉天皇帝,妃子竇氏為恭應(yīng)皇后,丁酉(十七日),將他們葬在齊陵。
[2]甲辰,吐蕃遣使請和。
[2]甲辰(二十四日),吐蕃派遣使者請求與唐朝和好。
[3]李光弼拔許州,擒史朝義所署潁川太守李春;朝義將史參救之,丙午,戰(zhàn)于城下,又破之。
[3]李光弼攻克許州,抓獲史朝義所任命的潁川太守李春。史朝義的部將史參前去援救,丙午(二十六日),雙方在許州城下交戰(zhàn),李光弼又將史參擊敗。
[4]戊申,平盧節(jié)度使侯希逸于青州北渡河而會田神功、能元皓于兗州。
[4]戊申(二十八日),平盧節(jié)度使侯希逸在青州北面渡過
黃河,與在兗州的田神功和能元皓會合。
[5]租庸使元載以江、淮雖經(jīng)兵荒,其民比諸道猶有貲產(chǎn),乃按籍舉八年租調(diào)之違負及逋逃者,計其大數(shù)而徵之;擇豪吏為縣令而督之,不問負之有無,貲之高下,察民有粟帛者發(fā)徒圍之,籍其所有而中分之,甚者什取八九,謂之白著。有不服者,嚴刑以威之。民有蓄谷十斛者,則重足以待命,或相聚山澤為群盜,州縣不能制。
[5]租庸使元載認為江淮地區(qū)雖然經(jīng)歷戰(zhàn)事與饑荒,但是那里的百姓仍比各道百姓富有,于是按照戶籍查出八年來拒交和欠交租調(diào)和逃戶欠額,然后估計一個大概
數(shù)字進行征收。元載選擇兇惡官吏擔任縣令,讓他們督辦此事,無論是否拖欠,資產(chǎn)多少,只要查到百姓有糧食和布帛,就派人將他們圍起來,登記糧食、布帛的數(shù)量后對半分,甚至取走十分之八九,稱之為白著。如果有不服的,就施以嚴刑來威脅他們。有的百姓積蓄了十斛糧食,就非??謶?,等待官府的命令。有的百姓相聚在山川河澤,成為強盜,州縣都無法制止。
[6]建卯月,辛亥朔,赦天下;復以京兆為上都,河南為東都,鳳翔為西都,江陵為南都,太原為北都。
[6]建卯月辛亥朔(二月初一),大赦天下;再次以京兆為上都,河南為東都,鳳翔為西都,江陵為南都,太原為北都。
[7]奴剌寇成固。
[7]奴剌進犯成固縣。
[8]初,王思禮為河東節(jié)度使,資儲豐衍,贍軍之外,積米百萬斛,奏請輸五十萬斛于京師。思禮薨,管崇嗣代之,為政寬弛,信任左右,數(shù)月間,耗散殆盡,惟陳腐米萬余斛在。上聞之,以鄧景山代之。景山至,則鉤校所出入,將士輩多有隱沒,皆懼。有裨將抵罪當死,諸將請之,不許;其弟請代兄死,亦不許;請入一馬以贖死,乃許之。諸將怒曰:“我輩曾不及一馬乎!”遂作亂,癸丑,殺景山。上以景山撫御失所以致亂,不復推究亂者,遣使慰諭以安之。諸將請以都知兵馬使、代州刺史辛云京為節(jié)度使。云京奏張光晟為代州刺史。
[8]從前,王思禮擔任河東節(jié)度使時,儲備了大量物資,除了供養(yǎng)軍隊之外,積蓄糧米一百萬斛,王思禮上奏請求輸送給京師五十萬斛糧米。王思禮去世后,由管崇嗣繼任,他為政寬容
松弛,信任他左右的人,數(shù)月間,糧食耗散殆盡,只存下一萬多斛陳腐爛米。肅宗聽說后,讓鄧景山取代管崇嗣。鄧景山到任后,就查對府庫所出入的帳目,大多數(shù)將士隱藏了糧食,他們都很懼怕。有一副將抵罪應(yīng)當處死,諸將請求赦免,鄧景山不同意,副將的弟弟請求代兄去死,也不同意,他們又請求帶一匹馬來贖取死罪,鄧景山這才同意。諸將憤怒地說道:“我們還不如一匹馬嗎!”于是諸將作亂。癸丑(初三),殺掉鄧景山。肅宗認為鄧景山安撫和駕馭部下不當,使得他們叛亂,因此,不再追究叛亂者,而派遣使者去勸慰、安撫他們。諸將請求讓都知兵馬使、代州刺史辛云京擔任河東節(jié)度使。辛云京奏請讓張光晟擔任代州刺史。
[9]絳州素無儲蓄,民間饑,不可賦斂,將士糧賜不充,朔方等諸道行營都統(tǒng)李國貞屢以狀聞;朝廷未報,軍中咨怨。突將王元振將作亂,矯令于眾曰:“來日修都統(tǒng)宅,各具畚鍤,待命于門?!笔孔浣耘?,曰:“朔方健兒豈修宅夫邪!”乙丑,元振帥其徒作亂,燒牙城門。國貞逃于獄,元振執(zhí)之,置卒食于前,曰:“食此而役其力,可乎!”國貞曰:“修宅則無之,軍食則屢奏而未報,諸君所知也?!北娪?。元振曰:“今日之事,何必更問!都統(tǒng)不死,則我輩死矣?!彼彀稳袣⒅f?zhèn)西、北庭行營兵屯于翼城,亦殺節(jié)度使荔非元禮,推裨將白孝德為節(jié)度使,朝廷因而授之。
[9]絳州一向沒有糧食儲蓄,民間鬧饑荒,無法再征收賦稅,因此賜賞給將士的糧食不足,朔方等諸道行營都統(tǒng)李國貞屢次奏報這一情況。朝廷沒有答復,軍中將士哀嘆埋怨。突將王元振行將作亂,在眾人面前詐稱上峰有令,說道:“過幾天讓你們修理都統(tǒng)的住宅,各自準備畚箕鐵鍬,在門口待命?!笔勘鴤兌己軕嵟?,說道:“朔方的健兒難道是修理住宅的民夫嗎!”乙丑(十五日),王元振率領(lǐng)部下作亂,燒毀牙城門。李國貞逃進監(jiān)獄,被王元振抓住,王元振把士兵們吃的
食物擺在李國貞面前,說道:“吃這些東西又要讓他們出力修理住宅,能行嗎?”李國貞回答說:“修理住宅并無此事,至于軍糧則屢次奏報,但沒有得到答復,這是諸位所知道的事。”眾人想退走,王元振說道:“今日之事,何必再問呢!都統(tǒng)不死,那么我們就得死了。”于是拔刀殺掉李國貞。鎮(zhèn)西、北庭行營的士兵駐扎在翼城,也殺掉節(jié)度使荔非元禮,推舉副將白孝德為節(jié)度使,朝廷因此授予白孝德為節(jié)度使。
[10]戊辰,淮西節(jié)度使王仲升與史朝義將謝欽讓戰(zhàn)于申州城下,為賊所虜,淮西震駭。會侯希逸、田神功、能元皓攻汴州,朝義召欽讓兵救之。
[10]戊辰(十八日),淮西節(jié)度使王仲升與史朝義部將謝欽讓在申州城下交戰(zhàn),王仲升被賊軍俘虜,淮西十分震驚和恐懼。恰巧此時侯希逸、田神功、能元皓進攻汴州,史朝義命令謝欽讓的軍隊前去救援。
[11]絳州諸軍剽掠不已,朝廷憂其與太原亂軍合從連賊,非新進諸將所能鎮(zhèn)服,辛未,以郭子儀為汾陽王,知朔方、河中、北庭、潞澤節(jié)度行營兼興平、定國等軍副元帥,發(fā)京師絹四萬匹、布五萬端、米六萬石以給絳軍。
[11]絳州各軍掠殺不止,朝廷擔心他們與太原作亂的軍隊聯(lián)合起來,決不是新提拔的諸將所能鎮(zhèn)服的。辛未(二十一日),朝廷將郭子儀封為汾陽王,擔任朔方、河中、北庭、潞澤節(jié)度行營兼興平軍、定國軍副元帥,調(diào)撥京師四萬匹絹,五萬端布匹,六萬石米供給絳州的軍隊。
建辰月,庚寅,子儀將行,時上不豫,群臣莫得進見。子儀請曰:“老臣受命,將死于外,不見陛下,目不瞑矣?!鄙险偃肱P內(nèi),謂曰:“河東之事,一以委卿?!?div style="height:15px;">
[12]上召山南東道節(jié)度使來赴京師;樂在襄陽,其將士亦愛之,乃諷所部將吏上表留之;行及鄧州,復令還鎮(zhèn)。荊南節(jié)度使呂、淮西節(jié)度使王仲升及中使往來者言“曲收眾心,恐久難制。”上乃割商、金、均、房別置觀察使,令止領(lǐng)六州。會謝欽讓圍王仲升于申州數(shù)月,怨之,按兵不救,仲升竟敗沒。行軍司馬裴謀奪位,密表倔強難制,請以兵襲取之,上以為然。癸巳,以為淮西、河南十六州節(jié)度使,外示寵任,實欲圖之。密敕以代為襄、鄧等州防御使。
[12]肅宗命令山南東道節(jié)度使來前來京師,來樂意呆在襄陽,他的將士也愛他,于是來便暗示部將官吏上表請求肅宗讓他留在襄陽。當他到達鄧州時,肅宗又命令他回到鎮(zhèn)所。荊南節(jié)度使呂、淮西節(jié)度使王仲升以及往來的各地的中使都說:“來千方百計收買
一長難于節(jié)制?!泵C宗便將商州、金州、均州、房州分出另設(shè)觀察使,使來只統(tǒng)領(lǐng)六州。那時,恰好謝欽讓在申州圍攻王仲升數(shù)月,來很怨憤,按兵不救,王仲升終于失敗被俘。行軍司馬裴謀圖奪取來的位置,秘密上表聲稱來生性倔強,難于節(jié)制,請求讓他率軍襲取襄陽,肅宗以為這個建議很正確。癸巳(十四日),肅宗任命來為淮西、河南十六州節(jié)度使,表面上表示對他寵幸重用,實際上想要除掉他。肅宗又秘密下令讓裴取代來擔任襄陽、鄧州等州防御使。
[15]李輔國以求宰相不得怨蕭華。庚午,以戶部侍郎元載為京兆尹。載詣輔國固辭,輔國識其意;壬寅,以司農(nóng)卿陶銳為京兆尹。輔國言蕭華專權(quán),請罷其相,上不許。輔國固請不已,乃從之,仍引元載代華。戊申,華罷為禮部尚書,以載同平章事,領(lǐng)度支、轉(zhuǎn)運使如故。
[15]李輔國因為求任宰相沒有得到,十分怨恨蕭華。庚午(疑誤),肅宗任命戶部侍郎元載為京兆尹。元載到李輔國那里堅決辭讓,李輔國知道他的意圖。壬寅(二十三日)肅宗任命司農(nóng)卿陶銳為京兆尹。李輔國對肅宗說蕭華專權(quán),請求罷免他的宰相職務(wù),肅宗不同意。李輔國不停地堅持請求,肅宗才勉強同意,于是李輔國引薦元載來取代蕭華。戊申(二十九日),蕭華被罷去宰相,任禮部尚書,元載被任命為同平章事,仍然兼任度支使、轉(zhuǎn)運使。
[17]壬子(初三),楚州刺史崔上表說,有一名叫真如的尼姑,在恍惚中登天,見到了上帝,上帝賜給她十三枚寶玉,說道:“中原有災難,用這些寶玉可以鎮(zhèn)壓?!贝蟪紓兩媳碜YR。
[18]甲寅(初五),太上皇玄宗在神龍殿駕崩,享年七十八歲。乙卯(初六),將太上皇的神座遷到太極殿。肅宗因為臥病不起,在內(nèi)殿舉哀,大臣們在太極殿舉哀。有四百多名蕃官劃破面孔、割耳表示哀悼。丙辰(初七),肅宗命令苗晉卿總攝朝政。自從仲春以來,肅宗臥病不起,聽說太上皇駕崩,十分哀痛,病情由此加重,便命令太子監(jiān)理國政。甲子(十五日),肅宗下詔改年號為寶應(yīng),又以建寅為正月,其他月份都恢復舊稱。大赦天下。
[19]初,張后與李輔國相表里,專權(quán)用事,晚年,更有隙。內(nèi)射生使三原程元振黨于輔國。上疾篤,后召太子謂曰:“李輔國久典禁兵,制敕皆從之出,擅逼遷圣皇,其罪甚大,所忌者吾與太子。今主上彌留,輔國陰與程元振謀作亂,不可不誅。”太子泣曰:“陛下疾甚危,二人皆陛下勛舊之臣,一旦不告而誅之,必致震驚,恐不能堪也?!焙笤唬骸叭粍t太子姑歸,吾更徐思之?!碧映?,后召越王系謂曰:“太子仁弱,不能誅賊臣,汝能之乎?”對曰:“能。”系乃命內(nèi)謁者監(jiān)段恒俊選宦官有勇力者二百余人,授甲于長生殿后。乙丑,后以上命召太子。元振知其謀,密告輔國,伏兵于陵霄門以俟之。太子至,以難告。太子曰:“必無是事,主上疾亟召我,我豈可畏死而不赴乎!”元振曰:“社稷事大,太子必不可入?!蹦艘员吞佑陲w龍廄,且以甲卒守之。是夜,輔國、元振勒兵三殿,收捕越王系、段恒俊及知內(nèi)侍省事朱光輝等百余人,系之。以太子之命遷后于別殿。時上在長生殿,使者逼后下殿,并左右數(shù)十人幽于后宮,宦官宮人皆驚駭逃散。丁卯,上崩。輔國等殺后并系及兗王。是日,輔國始引太子素服于九仙門與宰相相見,敘上皇晏駕,拜哭,始行監(jiān)國之令。戊辰,發(fā)大行皇帝喪于兩儀殿,宣遺詔。己巳,代宗即位。
[19]從前,張后與李輔國互相勾結(jié),掌握大權(quán),獨斷專行,晚年時,二人有了裂痕。內(nèi)射生使三原人程元振與李輔國結(jié)成一黨。肅宗病情惡化,張后召見太子,對他說:“李輔國長期執(zhí)掌禁軍,皇上的制敕都從他手中發(fā)出,又擅自威逼太上皇遷到太極宮,他的罪行很大,所忌恨的就是我和太子你了。如今皇上已處在彌留之際,李輔國暗中與程元振圖謀作亂,不能不殺?!碧涌拗f:“陛下病情十分危急,他們二人都是陛下有功勛的舊臣,一旦不告訴陛下而殺掉他們,必然會使陛下震驚,恐怕承受不住。”張后說:“那么太子暫且回去,我再慢慢考慮?!碧映鋈ズ螅瑥埡笳僖娫酵趵钕?,對他說:“太子仁慈軟弱,不能殺掉賊臣,你能夠辦這件事嗎?”李系回答說:“能?!庇谑抢钕当忝顑?nèi)謁者監(jiān)段恒俊挑選勇敢有力的宦官二百多人,在長生殿后授給他們鎧甲兵器。乙丑(十六日),張后以皇上的命令召見太子。程元振知道了張后的陰謀,悄悄地將此事告訴了李輔國,又在陵霄門埋下伏兵,等待太子的到來。太子來到后,程元振告訴他皇后發(fā)難。太子說:“一定沒有這樣的事,皇上病重才召見我,我難道可以怕死而不去嗎!”程元振說:“社稷事大,太子萬萬不可入宮?!庇谑桥墒勘鴮⑻铀偷斤w龍廄,并且讓全副武裝的士兵守住他。當天夜里,李輔國、程元振率軍來到三殿,逮捕越王李系、段恒俊以及掌管內(nèi)侍省事務(wù)的朱光輝等一百多人,將他們囚禁起來。又以太子的命令將張后遷到別殿。當時肅宗在長生殿,使者逼著張后離開長生殿,將她和左右數(shù)十人一起幽禁在后宮,宦官和宮女都驚恐害怕,紛紛逃散。丁卯(十八日),肅宗駕崩。李輔國等人殺掉張后和李系以及兗王李。這一天,李輔國才帶著太子,讓他身著素服,在九仙門與宰相相見,講述太上皇駕崩以后宮中的一系列變故。并且伏地哭拜,太子這才開始行使監(jiān)國的權(quán)力。戊辰(十九日),太子在兩儀殿給大行皇帝發(fā)喪,宣讀遺詔。己巳(二十日),唐代宗即位。
[22]李輔國恃功益橫,明謂上曰:“大家但居禁中,外事聽老奴處分?!鄙蟽?nèi)不能平,以其方握禁兵,外尊禮之。乙亥,號輔國為尚父而不名,事無大小皆咨之,群臣出入皆先詣,輔國亦晏然處之。以內(nèi)飛龍廄副使程元振為左監(jiān)門衛(wèi)將軍。知內(nèi)侍省事朱光輝及內(nèi)常侍啖庭瑤、山人李唐等二十余人皆流黔中。
[22]李輔國自恃有功而更加專橫,公然對代宗說:“陛下住在宮中就可以了,外面的事讓老奴處理?!贝趦?nèi)心忿忿不平,但因李輔國正掌握著禁軍,所以表面上對他十分尊敬。乙亥(二十六日)代宗尊稱李輔國為尚父,而不直呼其名,事無大小都征詢他的意見,大臣們出入宮中都先見李輔國,李輔國也安然處之。代宗任命內(nèi)飛龍廄副使程元振為左監(jiān)門衛(wèi)將軍。掌管內(nèi)侍省事務(wù)的朱光輝以及內(nèi)常侍啖庭瑤、隱士李唐等二十多人都被流放到黔中。
[23]初,李國貞治軍嚴,朔方將士不樂,皆思郭子儀,故王元振因之作亂。子儀至軍,元振自以為功,子儀曰:“汝臨賊境,輒害主將,若賊乘其釁,無絳州矣。吾為宰相,豈受一卒之私邪!”五月,庚辰,收元振及其同謀四十人,皆殺之。辛云京聞之,亦推按殺鄧景山者數(shù)十人,誅之。由是河東諸鎮(zhèn)率皆奉法。
進攻,那么絳州就完了。我身為宰相,難道要接受一個士兵的的私托嗎?”五月庚辰(初二),郭子儀將王元振及其同謀四十人抓起來,全部殺掉。辛云京聽說此事后,也推究審問殺害鄧景山的幾十個人,然后將他們殺掉。因此河東諸鎮(zhèn)大都遵奉法令。
[31]史朝義自圍宋州數(shù)月,城中食盡,將陷,刺史李岑不知所為。遂城果毅開封劉昌曰:“倉中猶有曲數(shù)千斤,請屑食之;不過二十日,李太尉必救我。城東南隅最危,昌請守之。”李光弼至臨淮,諸將以朝義兵尚強,請南保揚州。光弼曰:“朝廷倚我以為安危,我復退縮,朝廷何望!且吾出其不意,賊安知吾之眾寡!”遂徑趣徐州,使兗鄆節(jié)度使田神功進擊朝義,大破之。先是,田神功既克劉展,留連揚州未還,太子賓客尚衡與左羽林大將軍殷仲卿相攻于兗、鄆,聞光弼至,憚其威名,神功遽還河南,衡、仲卿相繼入朝。
[31]自從史朝義圍困宋州以來已有數(shù)月,城中糧食已經(jīng)用盡,宋州即將陷落,刺史李岑束手無策。遂城府果毅開封人劉昌說:“糧倉中還有幾千斤酒曲,請搗碎吃,不出二十天,李太尉必定前來救援我們。城東南角最危急,請讓我前去防守?!边@時,李光弼來到臨淮,諸位將領(lǐng)認為史朝義兵力還很強大,請求向南退保揚州。李光弼說:“朝廷依靠我來決定安危,我再退縮,朝廷還指望什么呢!況且我出其不意,賊軍哪里知道我軍眾寡!”于是直赴徐州,派兗鄆節(jié)度使田神功進擊史朝義,將史朝義打得大敗。起先,田神功已經(jīng)攻克劉展,留戀揚州不愿回去,太子賓客尚衡與左羽林大將軍殷仲卿在兗州、鄆州相互攻擊,聽說李光弼到來,都懾于李光弼的威望,田神功急速返回河南,尚衡、殷仲卿也相繼入朝。
光弼在徐州,惟軍旅之事自決之,自余眾務(wù),悉委判官張。吏事精敏,區(qū)處如流,諸將白事,光弼多令與議之,諸將事如光弼,由是軍中肅然,東夏以寧。先是,田神功起偏裨為節(jié)度使,留前使判官劉位等于幕府,神功皆平受其拜;及見光弼與抗禮,乃大驚,遍拜位等曰:“神功出于行伍,不知禮儀,諸君亦胡為不言,成神功之過乎!”
李光弼在徐州,只有軍隊的事情自己決斷,其余一切事務(wù)都委托判官張?zhí)幚?。張為政精明,處理事?wù)十分自如,諸將陳述事情,李光弼多讓與張商議,諸將事奉張如同事奉李光弼,因此軍中整肅,東夏得以安寧。先前,田神功從副將出身作到節(jié)度使,將前節(jié)度使判官劉位等人留在節(jié)度使幕府中,大模大樣接受他們的叩拜;等到看到李光弼與張行對等禮時,才大吃一驚,于是一一拜謝劉位等人,說道:“田神功行伍出身,不懂禮儀,諸位為什么也不說,鑄成田神功的錯呢?”
[34]來聽說讓他去淮西任節(jié)度使,十分害怕,進言說:“淮西沒有糧食,請等到收麥后再動身前去?!蓖瑫r又暗示將領(lǐng)們挽留自己。代宗想息事寧人,壬寅(二十四日),再次任命來為山南東道節(jié)度使。
[35]飛龍副使程元振謀奪李輔國權(quán),密言于上,請稍加裁制。六月,己未,解輔國行軍司馬及兵部尚書,余如故,以元振代判元帥行軍司馬,仍遷輔國出居外第。于是道路相賀。輔國始懼,上表遜位。辛酉,罷輔國兼中書令,進爵博陸王。輔國入謝,憤咽而言曰:“老奴事郎君不了,請歸地下事先帝!”上猶慰諭而遣之。
[35]飛龍副使程元振謀劃奪取李輔國的權(quán)力,悄悄地請求代宗對李輔國稍加制裁。六月己未(十一日),代宗解除了李輔國行軍司馬及兵部尚書的職務(wù),其余職務(wù)不變,讓程元振取代李輔國兼任元帥行軍司馬,還讓李輔國遷出皇宮到外面的宅第居住。于是人們都互相慶賀。李輔國這才害怕起來,上表請求退位。辛酉(十三日),代宗罷免了李輔國兼任的中書令職務(wù),進爵位為博陸王。李輔國入宮致謝,憤恨哽咽地對代宗說道:“老奴侍候不了郎君了,請讓老奴到九泉之下去侍候先帝吧!”代宗仍然安慰勸說一番,然后讓他回去。
[37]襄鄧防御使裴屯城,既得密敕,即帥麾下二千人沿漢趣襄陽;己巳,陳于水北。以兵逆之,問其所以來,對曰:“尚書不受朝命,故來。若受代,謹當釋兵?!痹唬骸拔嵋衙啥鳎瑥土翩?zhèn)此,何受代之有!”因取敕及告身示之,驚惑。與副使薛南陽縱兵夾擊,大破之,追擒于申口,送京師;賜死。
[37]襄鄧防御使裴駐軍城,即然得到了肅宗的密敕,便率領(lǐng)部下二千人沿漢江奔赴襄陽,己巳(二十一日)在水北岸布陣。來率軍迎戰(zhàn),詢問裴率軍前來的原因,裴回答說:“尚書不接受朝廷的命令,所以我前來討伐。如果你接受取代你的命令,我自當解甲而歸?!眮碚f:“我已經(jīng)承蒙皇上的恩典,再次留下來鎮(zhèn)守襄陽,還有什么要接受替代的呢?”說罷便取出代宗的敕令以及告身給裴看,裴驚疑不解。來與節(jié)度副使薛南陽縱兵夾擊,將裴打得大敗,在申口追上裴,將他抓獲,押送京師。代宗賜他死。
[44]己巳(二十三日),郭子儀從河東入朝。當時程元振當權(quán),他忌妒郭子儀功高任重,多次在代宗面前說郭子儀的壞話。郭子儀心里不安,上表請求解除副元帥、節(jié)度使的職務(wù)。代宗慰勞安撫他,于是郭子儀便留在京師。
[50]上遣中使劉清潭使于回紇,修舊好,且征兵討史朝義。清潭至其庭,回紇登里可汗已為朝義所誘,云“唐室繼有大喪,今中原無主,可汗宜速來共收其府庫?!笨珊剐胖G逄吨码窌唬骸跋鹊垭m棄天下,今上繼統(tǒng),乃昔日廣平王,與葉護共收兩京者也?!被丶v業(yè)已起兵至三城,見州、縣皆為丘墟,有輕唐之志,乃困辱清潭。清潭遣使言狀,且曰:“回紇舉國十萬眾至矣!”京師大駭。上遣殿中監(jiān)藥子昂往勞之于忻州南。初,毗伽闕可汗為登里求婚,肅宗以仆固懷恩女妻之,為登里可敦??珊拐埮c懷恩相見,懷恩時在汾州,上令往見之,懷恩為可汗言唐家恩信不可負,可汗悅,遣使上表,請助國討朝義??珊褂云殃P(guān)入,由沙苑出潼關(guān)東向,藥子昂說之曰:“關(guān)中數(shù)遭兵荒,州縣蕭條,無以供擬,恐可汗失望;賊兵盡在洛陽,請自土門略邢、、懷、衛(wèi)而南,得其資財以充軍裝?!笨珊共粡?;又請“自太行南下?lián)雨帲筚\咽喉”,亦不從;又請“自陜州大陽津渡河,食太原倉粟,與諸道俱進”,乃從之。
[50]代宗派遣中使劉清潭出使回紇,重新建立過去的友好關(guān)系,并想征調(diào)回紇軍隊討伐史朝義。劉清潭來到回紇王大庭,當時回紇登里可汗已經(jīng)受到史朝義的誘惑,史朝義曾對他說:“唐室相繼有大喪事,如今中原沒有皇帝,可汗應(yīng)當迅速前來共同收取唐室府庫的財物。”回紇可汗信以為真。劉清潭將詔書遞給可汗,說道:“先帝雖然駕崩,但是現(xiàn)今的皇上已經(jīng)即位,皇上就是過去的廣平王,曾與葉護共同收復兩京。”當時回紇已經(jīng)調(diào)動軍隊到三受降城,看到州、縣都成為廢墟,產(chǎn)生了瞧不起唐朝的念頭,于是困辱劉清潭。劉清潭便派遣使者回朝匯報情況,并且說:“回紇調(diào)動全國十萬軍隊前來了!”京師上下大為震駭。代宗派遣殿中監(jiān)藥子昂前去忻州南面慰勞回紇軍隊。從前,回紇毗伽闕可汗曾向唐朝為登里求婚,肅宗將仆固懷恩的女兒嫁給登里為妻,成為登里可敦?;丶v可汗請求與仆固懷恩會面,仆固懷恩當時在汾州,代宗命他前去見面。仆固懷恩對回紇可汗說對唐朝的恩典
,回紇河汗很高興,派遣使者上表,請求幫助唐朝討伐史朝義。回紇可汗想從蒲關(guān)進入關(guān)中,經(jīng)由沙苑,出潼關(guān)向東開拔,藥子昂勸可汗說:“關(guān)中多次遭受兵荒,州縣蕭條,沒有東西可以供給,恐怕會使可汗失望。叛軍全在洛陽,請可汗從土門攻略邢州、州、懷州、衛(wèi)州,向南進軍,得到各州的資財,用來補充軍備。”回紇可汗不同意。藥子昂又請回紇可汗“從太行山南下,占據(jù)河陰,卡住叛軍的咽喉。”回紇可汗也不同意。藥子昂又請回紇可汗“從陜州大陽津渡過
[53]以雍王適為天下兵馬元帥。辛酉,辭行,以兼御史中丞藥子昂、魏琚為左右?guī)R使,以中書舍人韋少華為判官,給事中李進為行軍司馬,會諸道節(jié)度使及回紇于陜州,進討史朝義。上欲以郭子儀為適副,程元振、魚朝恩等沮之而止。加朔方節(jié)度使仆固懷恩同平章事兼絳州刺史,領(lǐng)諸軍節(jié)度行營以副適。
[53]代宗任命雍王李適為天下兵馬元帥。辛酉(十六日),雍王李適向代宗辭行,代宗任命兼任御史中丞的藥子昂、魏琚為左右?guī)R使,中書舍人韋少華為判官,給事中李進為行軍司馬,前去陜州會合諸道節(jié)度使和回紇軍隊,共同進軍討伐史朝義。代宗想讓郭子儀擔任李適的副手,程元振、魚朝恩等人阻止,代宗只好作罷。另外任命朔方節(jié)度使仆固懷恩為同平章事兼絳州刺史,統(tǒng)領(lǐng)各軍節(jié)度行營,擔任李適的副手。
[54]上在東宮,以李輔國專橫,心甚不平,及嗣位,以輔國有殺張后之功,不欲顯誅之。壬戌夜,盜入其第,竊輔國之首及一臂而去。敕有司捕盜,遣中使存問其家,為刻木首葬之,仍贈太傅。
[54]代宗在東宮當太子時,因為李輔國專橫跋扈,心里忿忿不平,等到即位后,因為李輔國有殺掉張后的功勞,不想公開殺掉他。壬戌(十七日)夜里,盜賊進入李輔國的宅第,殺掉李輔國,帶了他的頭和一條臂走了。代宗敕令有關(guān)部門捕捉盜賊,又派遣中使慰問李輔國的家屬,為他刻了一個木腦袋來安葬李輔國,還追贈他為太傅。
雍王適至陜州,回紇可汗屯于河北,適與僚屬從數(shù)十騎往見之??珊关熯m不拜舞,藥子昂對以禮不當然。回紇將軍車鼻曰:“唐天子與可汗約為兄弟,可汗于雍王,叔父也,何得不拜舞?”子昂曰:“雍王,天子長子,今為元帥。安有中國儲君向外國可汗拜舞乎!且兩宮在殯,不應(yīng)舞蹈?!绷幘弥?,車鼻遂引子昂、魏琚、韋少華、李進各鞭一百,以適年少未諳事,遣歸營。少華一夕而死。
雍王李適到達陜州時,回紇可汗駐扎在陜州河北縣,李適與僚屬隨從數(shù)十人乘馬前往看望回紇可汗?;丶v可汗叱責李適不行拜舞大禮,藥子昂回答說,按照禮儀不應(yīng)當這樣?;丶v將軍車鼻說:“唐
與可汗已經(jīng)結(jié)為兄弟,對雍王來說,可汗是叔父,怎么能不拜舞呢?”藥子昂說:“雍王是天子的長子,如今又為元帥。哪里有中國的儲君向外國河汗拜舞的道理呢!況且太上皇和先帝尚未出殯,也不應(yīng)該舞蹈?!绷幒瞄L
戊辰,諸軍發(fā)陜州,仆固懷恩與回紇左殺為前鋒,陜西節(jié)度使郭英義、神策觀軍容使魚朝恩為殿,自澠池入;潞澤節(jié)度使李抱玉自河陽入;河南等道副元帥李光弼自陳留入;雍王留陜州。辛未,懷恩等軍于同軌。
戊辰(二十三日),各路軍隊從陜州出發(fā),仆固懷恩與固紇左殺為前鋒,陜西節(jié)度使郭英義、神策觀軍容使魚朝恩殿后,從澠池入攻洛陽;潞澤節(jié)度使李抱玉從河陽入攻洛陽,河南等道副元帥李光弼從陳留入攻洛陽。雍王李適留守陜州。辛未(二十六日),仆固懷恩等在同軌駐扎。
史朝義聞官軍將至,謀于諸將。阿史那承慶曰:“唐若獨與漢兵來,宜悉眾與戰(zhàn);若與回紇俱來,其鋒不可當,宜退守河陽以避之?!背x不從。壬申,官軍至洛陽北郊,分兵取懷州;癸酉,拔之。乙亥,官軍陳于橫水。賊眾數(shù)萬,立柵自固,懷恩陳
,壬寅,群臣上尊號曰寶應(yīng)元圣文武孝皇帝。壬子,赦天下,改元。諸將討史朝義者進官階、加爵邑有差。冊回紇可汗為頡咄登蜜施合俱錄英義建功毘伽可汗,可敦為娑墨光親麗華毘伽可敦;左、右殺以下,皆加封賞。
吐蕃入大震關(guān),陷蘭、廓、河、鄯、洮、岷、秦、成、渭等州,盡取河西、隴右之地。唐自武德以來,開拓邊境,地連西域,皆置都督、府、州、縣。開元中,置朔方、隴右、河西、安西、北庭諸節(jié)度使以統(tǒng)之,歲發(fā)
懷恩自以兵興以來,所在力戰(zhàn),一門死王事者四十六人,女嫁絕域,說諭回紇,再收兩京,平定河南、北,功無與比,而為人構(gòu)陷,憤怨殊深,上書自訟,以為:“臣昨奉詔送可汗歸國,傾竭家資,俾之上道。行至山北,云京、奉仙閉城不出祗迎,仍令潛行竊盜?;丶v怨怒,亟欲縱兵,臣力為彌縫,方得
。云京、奉仙恐臣先有奏論,遂復妄稱設(shè)備,與李抱玉共相組織。臣靜而思之,其罪有六:昔同羅叛亂,臣為先帝掃清河曲,一也;臣男玢為同羅所虜,得間亡歸,臣斬之以令眾士,二也;臣有二女,遠嫁外夷,為國
,為國效命,四也;河北新附,節(jié)度使皆握強兵,臣撫綏以安反側(cè),五也;臣說諭回紇,使赴急難,天下既平,送之歸國,六也。臣既負六罪,誠合萬誅,惟當吞恨九泉,銜冤千古,復何訴哉!臣受恩至重,夙夜思奉天顏,但以來瑱受誅,朝廷不示其罪,諸道節(jié)度,誰不疑懼!近聞詔追數(shù)人,盡皆不至,實畏中官讒口,虛受陛下誅夷;豈惟群臣不忠,正為回邪在側(cè)。且臣前后所奏駱奉仙,詞情非不摭實,陛下竟無處置,寵任彌深;皆由同類比周,蒙蔽圣聽。竊聞四方遣人奏事,陛下皆云與驃騎議之,曾不委宰相可否,或稽留數(shù)月不還,遠近益加疑阻。如臣朔方將士,功效最高,為先帝中興主人,乃陛下蒙塵故吏,曾不別加優(yōu)獎,反信讒嫉之詞。子儀先已被猜,臣今又遭詆毀,弓藏
盡,信匪虛言。陛下信其矯誣,何殊指鹿為馬!倘不納愚懇,且貴因循,臣實不敢保家,陛下豈能安國!忠言利行,惟陛下圖之。臣欲公然入朝,恐將士留沮。今托巡晉、絳,于彼遷延,乞陛下特遣一介至絳州問臣,臣即與之同發(fā)?!?div style="height:15px;">