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多時候,我們只知道李杜,除此之外,再也見不得其他。
仿佛唐詩的世界里,除了這二人之外再沒有其他人。
這當然是偏見,偏見之下我們卻又找不到任何的理由,在哪個以詩為尊的時代,李杜的光芒太過,任何人的光芒,在日月同輝之下,都變得十分的渺小。
可, 我們細細回想一下,在李杜的光芒之下,還是有那么一些人,默默的散發(fā)著自己獨有的光輝。
這樣的人很多,但再多的人也掩蓋不住一個叫高適的人。
在大唐高適算是一個特別的存在,他不是那種十分耀眼的詩壇老大,卻又是一個誰也不能忽視的小弟。
《唐才子傳·武元衡傳》贊揚他是:“工詩而宦達者惟高適,達宦而詩工者惟元衡”。
《詩鏡總論》:七言古,盛于開元以后,高適當厲名手。調(diào)響氣佚,頗得縱橫;勾角廉折,立見涯涘。以是知李,杜之氣局深矣。
他是一個讓人忘不了,卻又難以捉摸的人。
縱觀大唐,能以詩名垂千古的不少,但以詩得以封侯的詩人——渤??h侯,他是第一人。
唐朝武則天長安四年(704年),高適出生。
高家祖上著實輝煌了一陣,曾祖父高侃,"儉素自處,忠果有謀"。永徽時為北庭安撫使、隴右道大總管,生擒突厥車鼻可汗,以功升為安東都護、遼東道大總管,鎮(zhèn)撫高麗,入為左監(jiān)門衛(wèi)大將軍,封平原郡公。
只可惜,好景不長。
到了高適這一代,家境并不好。
小日子過得實在不咋地,以至于高適剛滿二十歲,就到京城想混個名堂出來,只可惜,沒有門路。
和一般的讀書人不同,高適似乎顯得有些另類。
他既不科舉,也不走引薦的路子。
當別人還在花大把的心思讀書,找門路的時候,高適卻搞起了旅游來。
眼看京城的房價越來越高,他干脆收起了行李,一轉(zhuǎn)身去了中原地帶的梁、宋流浪。
流浪之余,順帶尋了一塊良田種上了水稻。
據(jù)說,收成還不少。
如果一直這么下去,高適也許是一個很好的農(nóng)民。
但歷史從來沒有如果。
二十好幾的人了,擱在尋常人的身上,只怕也懶得去折騰了,可高適似乎從來沒有這個想法。
在他看來,人生就該在路上過。
好日子才過了幾日,他又走上了另外一條路。
從軍。
公元(731年),高適二十八歲,幾年的流浪生活倒也并非一無所獲,那種身體力行的感覺,給了他更高的感悟。
感悟是什么,并不具體,直到在宋城的某一天,他感悟到了人生在世,人在社會中生活,社會是不可以逃避的,就像魚兒離不開水一樣。
世不可避,如魚之在水。
明白了這一點,他果斷地放下鋤頭,北游燕趙。
期間,他主動參加了北方游牧民族的戰(zhàn)斗,寄希望通過戰(zhàn)事打到自己建功立業(yè)的目的。
但此時大唐四海升平,這種小打小鬧的戰(zhàn)事根本激不起任何的水花。
盡管高適很用心,很努力,生活并沒有多大的改變。
如果說有,唯有他筆下的詩漸漸有了些名氣。
燕趙的游俠之氣似乎給了他一種別人沒有的氣質(zhì),這些氣質(zhì)經(jīng)過他的打磨,變成了自己迷人的地方——俠氣。
這股游勇的俠氣,被他很好的用在了詩里。
這些詩宛如一股清流注入了大唐。
世人似乎慢慢知道他的名字,這給了他某種希望。
他很清楚,這也許是他在世上唯一的資本,為此,他又去了魏郡、楚地、東平等地,足跡遍布河北河南湖北湖南山東大部。
這段有游歷成了他人生不可磨滅的記憶。
他認識了李白,一個和他有著同樣氣息的男人,一個有著他沒有的才華,一個渾身都是豪氣的男人。
他很慶辛認識了這個男人。
在李白的身上他看到了自己沒有的東西,他很敬佩這個渾身都是迷一般的男人。
期間,兩人同吃同睡,順帶還認識了一個叫杜甫的男人。
三人似乎都有著共同的理想,談起話來總是沒完沒了,李白才氣縱橫,卻又天生傲骨,杜甫憂郁而多愁善感。
兩種極端,卻又很好的在兩人身上展現(xiàn)了出來。
他很好的吸收了這兩種才氣,經(jīng)過多年的揣摩,他終于開創(chuàng)了這兩種境界之外的東西,這東西叫邊塞。
此時他當然不知道,這個標簽將會成為他一生最耀眼的符號。
相會的日子總是美好,美好的東西,總?cè)菀灼扑椤?/p>
隨著時間的流失,三人彼此各奔東西。李白去了齊魯吳越,繼續(xù)他的漫游之旅,備受生活壓力的杜甫,不得不返回京城等待下一個機會。
而他,依舊在迷茫。
但這樣的日子并不長,生活的屈辱,家族的希望,以及內(nèi)心深處藏在的那份不甘,讓他決定改變。
自身的底蘊,加上獨有的氣質(zhì),給了他另外一篇天地。
他的詩,似乎獨立于李白杜甫之外的境界。
成了大唐另外爆款。
他的名聲越來越大,以至于每一篇已,好事者輒傳布”。
他開始被人關(guān)注,一個叫張九皋加了他微信,順便給他做了宣傳。
得張九皋的幫忙,他得以在大唐謀取一個縣官。
這是他渴望夢寐以求的東西,似乎家族的希望,往日的榮耀就要從這里起步了。
但現(xiàn)實卻告訴他,有些東西得到,就有東西要舍棄。
舍與得就在一念之間。
封丘作
乍可狂歌草澤中,寧堪作吏風(fēng)塵下?
只言小邑?zé)o所為,公門百事皆有期。
拜迎長官心欲破,鞭撻黎庶令人悲。
悲來向家問妻子,舉家盡笑今如此。
生事應(yīng)須南畝田,世情盡付東流水。
日子越長,他就越想念被擱淺的地方,似乎每個讀書人心目中,都有一個俠客夢。
他開始變得厭惡官場,在一個春暖花開的日子里,他脫下了那身官服,繼續(xù)了他的邊塞之行。
夢從哪里開始,就該回到哪里,這才是人生。
但老天爺似乎并沒有讓他做個邊塞男,當他準備將自己的后半生壓上去的時候,老天爺卻對他敞開了方便的大門。
渾渾噩噩了二十年的時刻,老天爺終于給他拋出了橄欖枝,而且上來就是粗壯的白楊枝。
天寶十一年(752年),上天讓他認識了一個足以改變他一生命運的男人。
這個男人叫哥舒翰。
在大唐,沒有人不認識這個男人。
他的人生就是一部傳奇。
父親為突厥人,母親為胡人,那一年出生,歷史沒有記載。
四十歲才走上了開掛的人生。
從一個小兵逆襲成了大唐獨霸一方的名將。
這樣的傳奇,古往今來并不多。
這樣的人才值得人信賴,值得敬佩,值得投靠。
巨人的肩膀,似乎就是為高適而準備的。
過人的才情,配上邊塞培養(yǎng)出來的膽色,加上獨特的眼光,讓他在哥舒翰身邊脫穎而出。
這個驕傲了一輩子,傲氣了一輩子的名將,竟難得在皇帝的面前夸人。
有了哥舒翰加特,落魄了大半輩子的高適終于迎來了人生輝煌的曙光。
對于哥舒翰的這份賞識他很珍惜,他明白這是怎樣的機會。
一個男人最大的本事不是寫了一首好詩,而是善于抓住機會。
這才是他與李白和杜甫與眾不同的地方,而這一點也是他成為了那個詩人堆里的唯一。
他相信自己的未來會是一片光明。
為此,他很是明目張膽的嘚瑟了好些日子。
塞下曲
青海陣云匝,黑山兵氣沖。
戰(zhàn)酣太白高,戰(zhàn)罷旄頭空。
萬里不惜死,一朝得成功。
畫圖麒麟閣,入朝明光宮。
大笑向文士,一經(jīng)何足窮。
他的看法并沒有錯,他的光明很快就來了。
公元(756年),身兼范陽、平盧、河?xùn)|三節(jié)度使的安祿山,以"憂國之危"、奉密詔討伐楊國忠為借口在范陽起兵,史稱“安史之亂”。
叛軍一路打到了潼關(guān)。
潼關(guān)一旦失守,敵人便可進入長安。
皇帝慌亂了,急忙派哥舒翰守潼關(guān),事情本來沒事,哥舒翰死守不出,敵人進不來。
一切就看誰能沉得住氣。
但過慣了太平日子的皇帝最先沉不住氣,不管現(xiàn)實,下令哥舒翰出關(guān)與叛軍決戰(zhàn)。
沖動之下,后果很嚴重。
哥舒翰戰(zhàn)死,二十萬精銳就此滅亡。
五十三歲的高適靠著老天的眷顧,從潼關(guān)逃了出來,一口氣追上了正在向西行的皇帝,也不顧皇帝臉色好不好看,洋洋灑灑說了一篇上等的論文,在人人自危,朝野混亂的非常時期,一個五十三歲的老人所展現(xiàn)的果敢與膽色立即引起了皇帝的注意。
為了自保,皇帝不得不以諸王分鎮(zhèn),關(guān)鍵時刻,還是他站了出來,給出了反對的意見。
這次大膽的直言極諫,為他贏得了肅宗的目光。
這個人可用。
這是新皇帝對他的評價。
不久,永王李璘起兵叛亂,肅宗立召他問策,他對江淮局勢早已了然于心,斷言永王必敗。奏對稱旨,擢升淮南節(jié)度使。
有準備的人,才能抓住機會。
落魄了大半輩子的高適在這一年充分向所有的文人展示了什么叫時來運轉(zhuǎn),什么叫功成名就,什么叫逆襲。
公元(756年)十二月,五十三歲的高適由文人而為戎帥,討伐永王璘。
此戰(zhàn)名揚天下。
此后,他的仕途就此坐上了特快的火箭頭,升遷的速度快得嚇人。
唐朝至德三年(758年),高適五十五歲。為太子詹事。
唐朝乾元二年(759年),高適五十六歲。出任彭州刺史。
唐朝上元元年(760年),高適五十七歲。改任蜀州刺史。
唐朝代宗廣德元年(763年),高適六十歲。任劍南節(jié)度使。
唐朝廣德二年(764年),高適六十一歲。遷刑部侍郎,轉(zhuǎn)散騎常侍,加封銀青光祿大夫,進封渤海縣侯,封給食邑七百戶。
據(jù)查,這一項記錄,大唐所有詩人都沒有破。
這一刻,高適是驕傲的,自古詩人那么多,哪個詩人能被封為萬戶侯?
而我做到了。
人生,不就是一場厚積薄發(fā)的等待,只要你能等下去,就一定有屬于你的天地。
這一天,我等了四十二年,終于等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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