書法追求拙美一定要辯證處理,要拙中寓巧,拙巧并用,形拙而意巧。
在學習書法的旅途中,發(fā)現一種令人十分惋惜的現象:不少人虔誠勤奮,日課不斷,好不容易從不會到會,且漸入佳境,可是過了一段時間,突然發(fā)現字變得面目全非了,丑陋不堪了。這是個很值得關注和研討的課題。
我認為,核心原因是這些人的審美理念和審美取向出了偏差,他們在做著一個美麗而危險的夢——標新立異,追求所謂的“拙美”。有人為了追求個性的稚拙,居然讓小學生寫個樣子作參考,真讓人啼笑皆非。顯然是把“稚嫩”誤以為是“稚拙美”了。青菜蘿卜各有所愛,追求拙美,無可厚非,但他們沒有搞清楚什么是拙美,沒有掂量一下過早地離開傳統(tǒng),憑自己的功夫、天資,能否成就藝術的個性之美?
書法審美的百花園中,確實有拙美的一席之地,如:拙趣盎然、氣息古拙、拙樸自然、大巧若拙等??梢娮久酪彩且环N美學形態(tài),它與巧美是相對的——巧,指技巧熟練、精絕,具體地說,巧美在書法中屬清秀、靈動、精致、典雅一路的書風。如趙孟頫、文征明等書家就屬這一路的。而拙美,是指質樸、自然、天真爛漫一路的字。如八大山人、弘一等,拙美的特點是外象質樸,但內質雋永。
書法審美是辯證的,如果過于精雕細刻,人工斧鑿味太重,會給人一種少天趣少真率,匠氣妍媚的感覺。如果過于追求樸拙稚趣,置法度于不顧,把字寫得東倒西歪、幼稚松散,就會給人一種稚嫩、粗制濫造的印象。所以追求拙美一定要辯證處理,要拙中寓巧,拙巧并用,形拙而意巧。
也許這些人,受了明清大書家傅山提出的“寧拙毋巧,寧丑毋媚,寧支離毋輕滑,寧真率毋安排”審美觀的影響,而追求之。但傅山的這個觀點并非詞典上的丑拙、粗淺的本意,他是強調書法本質的自然質樸之美。他提出這個觀點也是有一定歷史原因的——明末清初,學書者被趙孟頫、董其昌等書家疏淡逸秀的書風所籠罩,忽略了古拙大氣、剛陽雄健的碑版之美。他認為這是對美學的扭曲和審美的狹隘。學書必須探本尋源,唯有碑帖并重,得天機自然之妙,方可擺脫甜俗之態(tài)。故而果敢提出“四寧四毋”的審美理念,以捍衛(wèi)美學的多元性,以正當時偏于纖弱甜俗的書風。其核心意義是強調美學的率真、自然、大氣和樸實的審美理念。這對當時的流弊書風起到了很好的警示和引導作用。他還認為高層次的美,不是靠技術的熟練,用筆的精巧來獲取。順應自然,得天倪之趣的作品,才是大雅之作。
必須醒悟的是,書法的拙美,不僅是一種審美風格,更是一種美學意境。拙美展現的是隨心而不逾矩的天趣,是洗盡鉛華的返璞歸真,是豪華落盡見真淳的簡約,是絢爛至極后的平淡,是得法后的率性和自由,是把傳統(tǒng)學到極致后的自然蛻變,是情法相融、天人合一的生命之流,是中華民族大樸不雕、大美天成的哲學審美觀的結晶,絕非外形的刻意飾變那么輕而易舉。
盡管拙不一定漂亮,但拙,絕不是丑。書法有雄壯之美、工秀之美、險奇之美、拙樸之美、高邁之美、典雅之美等等,但沒有丑陋之美。因為丑,毫無美學原理和藝術屬性。正如羅丹所言:“所謂'丑’是毀形的,不健康的。”所以丑書是創(chuàng)作的失敗,學書的誤區(qū),不為大眾接受的偽藝術。
雖然學書不能一味地經營于恒定的傳統(tǒng)規(guī)則,但也不能背離規(guī)則,任性涂抹,要尋理探源,研究書法藝術的本質原理,弄清什么是真正的拙美。只有這樣才能準確地完美地去表現美創(chuàng)作美。(王恩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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