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胡世華
在身經(jīng)百戰(zhàn)、人才輩出的以色列空軍，有兩類人可謂是天之驕子，一類是王牌飛行員，如擁有17個擊墜紀錄的王牌吉奧拉·愛潑斯坦;另一類是位高權重的空軍高官，如曾先后擔任空軍司令、國家總統(tǒng)的埃澤爾·魏茲曼。但還有一類人絕對不應該被遺忘，他們雖然沒有值得驕傲的空戰(zhàn)成果，也未曾擔任過顯赫的職位，但他們的突出貢獻足以永載史冊——這就是試飛員。
以色列空軍歷史上最出名的試飛員大概是丹尼·夏皮拉。他曾創(chuàng)下多個紀錄：以色列空軍的第一位試飛員、第一位遭遇SA-2地空導彈并成功躲過攻擊的飛行員、第一位駕駛米格-21的西方飛行員。夏皮拉曾任以色列國產(chǎn)戰(zhàn)機——“鷲”(Nesher)、“幼獅”項目的首席試飛員，迄今駕駛過100余種各型戰(zhàn)機，飛行時數(shù)超過12000小時。在以色列國內(nèi)，人們稱他為天生的飛行員，也有人把他視作以色列的查克·耶格爾。他們的共同之處在于，不但都曾多次打破飛行紀錄，還影響了航空事業(yè)的發(fā)展歷程，成為激勵后輩飛行員的典范人物。
丹尼·夏皮拉
初生的雛鳥
夏皮拉是以色列1948年建國后培養(yǎng)的首批空軍飛行員之一。他的家族在巴勒斯坦定居已久，曾祖父在以色列紅酒之鄉(xiāng)齊克隆建有酒莊，母系則來自耶路撒冷世家。夏皮拉生于1925年，兒時曾觀賞齊柏林伯爵號飛艇在當?shù)氐娘w行表演。在見識過飛機后，他告訴父親想當飛行員。他14歲時加入猶太自衛(wèi)武裝組織“哈加納”，接受了滑翔機訓練，18歲時成為一名教官。1947年，夏皮拉加入以色列空軍的前身——空中服務隊。1948年5月，他和9名同伴被選送到捷克斯洛伐克接受飛行員訓練。在歐洲受訓期間，祖國的獨立戰(zhàn)爭進入到生死存亡的關鍵時刻，剛剛誕生的以色列空軍急需戰(zhàn)斗機和飛行員。他雖然還是一名飛行菜鳥，但也要駕駛噴火進行轉場，為以色列送去急需的戰(zhàn)機。這是非常危險的行動，有一批12架噴火中的2架未能到達目的地，也許只有他這樣具有“初生牛犢不怕虎”的冒險精神才能勝任。他后來回憶這段故事：
“我只在阿拉多教練機(C-2B1)上練過幾次密集編隊飛行。利希特爾(轉場行動的長機)叫我們一直要保持在目視距離內(nèi)……萬一有人掉隊，他有權棄機跳傘逃生。……我沒有拿到飛行方案。求生的唯一機會就是跟緊長機。突然長機在我眼前消失，為避免撞機，我轉向右側，觀察儀表，發(fā)現(xiàn)正在加速下降。我不知道是怎么回事，但飛機幾乎是在急劇俯沖了。我對自己說，丹尼，跳傘!我剛打開座艙蓋，突然看見2架噴火貼身飛過，后面還有3架。利希特爾在搖晃翅膀，‘過來，過來’。原來是利希特爾發(fā)現(xiàn)我不見了之后就飛下來尋找。后來我一直說全靠他救了我的命。”
夏皮拉(上)與莫提·荷德在噴火轉場途中?？磕纤估?，攝于1948年12月
以色列現(xiàn)存的噴火，按當年夏皮拉在轉場行動中的座機涂裝
以色列獨立初期引進的一架噴火戰(zhàn)斗機，迄今仍保持可飛行狀態(tài)
1949年3月，丹尼·夏皮拉從組建不久的以色列空軍飛行學校畢業(yè)，首批四名畢業(yè)生中，除了夏皮拉，還有日后在1967年六日戰(zhàn)爭中領導以色列空軍的莫提·荷德。1953年，以色列引進第一種噴氣戰(zhàn)機，夏皮拉參加了第一期噴氣飛機換裝訓練班，成為117中隊的飛行員。1956年夏天，時任115中隊隊長的夏皮拉上尉奉命駕駛流星對伊拉克H-3基地進行偵察飛行。這是一次有驚無險的經(jīng)歷。他與導航員按照地圖飛過一大片毫無特色的地形后，抵近目標區(qū)域，向東進入拍攝航線，將地面跑道和設置一一捕獲到鏡頭中，然后掉頭向西返航。回程中他們遇到了超強逆風，流星為了保持速度，不得不耗用了大量燃油，飛過約旦-伊拉克邊境后，油量表顯示只剩飛回基地的最低限度了。為了減緩燃油消耗，他們只能關閉一臺發(fā)動機，降低高度和速度，小心翼翼地返航，在基地降落時燃油只夠堅持最后幾分鐘。
以色列空軍飛行學校首批畢業(yè)生與教官合影，左二是夏皮拉，右二是后任空軍司令的莫提·荷德
戰(zhàn)火的磨礪
1956年，以色列空軍開始引進他們的第一種超音速戰(zhàn)機——法國達索神秘Ⅳ，夏皮拉與本雅明·佩雷德(1973-1977擔任以色列空軍司令)等被選為首批學員，接受了改飛訓練。學成不久，第二次中東戰(zhàn)爭(又稱西奈戰(zhàn)爭)爆發(fā)。11月2日中午，作為101中隊飛行員的丹尼·夏皮拉駕駛神秘戰(zhàn)機，帶隊攻擊埃及的沙姆沙伊赫，結果被防空火力擊中，他掙扎著把受損的戰(zhàn)機帶回了基地。
左起第三位夏皮拉，當時是101中隊的一員，攝于1950年
以色列首批神秘Ⅳ飛行員，右二為夏皮拉，右三為后任空軍司令的本雅明·佩雷德
1959年，他被空軍選送到法國試飛員學院，完成試飛員學業(yè)后，時任空軍司令的埃澤爾·魏茲曼少將讓他留下評估法國的新型戰(zhàn)機幻影III。這種戰(zhàn)機當時還是秘密武器，法國人不太情愿讓外國人接觸。但魏茲曼說服了法國人，指示夏皮拉評估該機是否符合以色列的需要。1959年6月23日，夏皮拉首次體驗幻影Ⅲ，成為第一位駕駛2馬赫戰(zhàn)斗機的以色列人。經(jīng)過夏皮拉的仔細評估，他發(fā)現(xiàn)了幻影III存在的一個問題。達索公司原本把新戰(zhàn)機當作高空截擊機來設計，因此取消了內(nèi)置機炮(美國人當時也是這個思路)，另外安裝了火箭助推器。而以色列需要的是多用途戰(zhàn)機，既能爭奪制空權，又能掛上炸彈對地攻擊。夏皮拉將評估報告上報后，以色列空軍由此決定，引進的幻影III必須安裝機炮，而且要兩門德發(fā)30毫米機炮。后來的歷史證明了以色列人的先見之明。1967年的第三次中東戰(zhàn)爭中，以色列幻影III擊落60架敵機，其中51架要歸功于機炮。此外，幻影III的機炮還為消滅地面450架敵機和數(shù)百輛坦克、以及米特拉山口等地的敵軍裝甲部隊作出了巨大貢獻。
兩國簽署軍機采購合同后，夏皮拉領導了將幻影III飛到以色列的一系列轉場行動。從1962年到1968年間，夏皮拉親自駕駛新出爐、熱騰騰的幻影III，完成19次轉場行動(以色列總計購買76架)，其中既有單座型號，也有雙座偵察型號。夏皮拉還是幻影III在以色列首飛的紀錄保持者，那是在1962年4月8日。
即將啟程飛往以色列的幻影III，涂裝仍然是法國空軍
夏皮拉(左)與時任空軍司令埃澤爾·魏茲曼在幻影III前合影
以色列空軍博物館收藏的幻影III
夏皮拉對空軍的貢獻遠不止于此。1966年以色列特工組織摩薩德搞到一架叛逃過來的伊拉克米格-21。在沒有操作手冊的情況下，身為空軍首席試飛員的夏皮拉駕駛米格--21飛行將近100架次，將其優(yōu)勢與弱點一絲不掛地暴露出來。此后，夏皮拉還駕機與幻影III進行模擬對抗。幾乎每位幻影飛行員都演練了使用法制馬特拉導彈、國產(chǎn)蜻蜓導彈和機炮對付米格-21。以色列飛行員借此機會增強了與米格-21對抗的信心，為日后在空戰(zhàn)中大勝阿拉伯戰(zhàn)機奠定了技術上和心理上的優(yōu)勢。
在1967年六日戰(zhàn)爭(第三次中東戰(zhàn)爭)的第一天，一枚地對空導彈嘯叫著撲向低空的以色列幻影III戰(zhàn)機。這枚SA-2是埃及最新引進的俄制武器，發(fā)射導彈的埃及士兵并不知道坐在以色列幻影III座艙里的人正是丹尼·夏皮拉。夏皮拉冷靜地等候時機——導彈迅速逼近，看起來就像是一根被直直拋上天的電線桿——就在擊中的前數(shù)秒鐘，夏皮拉猛地拉桿，以驚人的高過載避開了導彈。在后面的幾天里，夏皮拉全程參與了這場戰(zhàn)爭。唯一遺憾的是，雖然以色列幻影III的飛行員團隊在空戰(zhàn)中擊落50余架敵機，而夏皮拉卻機緣不巧，始終未能在空戰(zhàn)中遇到建功的機會。
丹尼·夏皮拉與米格-21
以色列通過間諜渠道獲得的米格-21和米格-23
首席試飛員
夏皮拉在戰(zhàn)后長期服務于以色列航空工業(yè)，曾擔任以色列第一種國產(chǎn)戰(zhàn)機“鷲”(幻影5的以色列仿制版)和幼獅戰(zhàn)機的首席試飛員。1970年9月21日，丹尼·夏皮拉在位于盧德國際機場的以色列飛機工業(yè)公司工廠首次試飛幼獅技術驗證機。次年7月，他從空軍退役，正式成為以色列飛機工業(yè)公司的首席試飛員，并在那里一直工作到1984年。他的最愛是幼獅戰(zhàn)機，它保持了幻影優(yōu)雅的法蘭西外表，擁有強勁的美國“心臟”(通用J-79發(fā)動機)，還裝備了以色列國產(chǎn)航電系統(tǒng)。夏皮拉曾這樣評價幼獅：“在1960年代，為轟炸單個目標，我們需要派出四架飛機，才有希望能直接命中目標。到了1980年代，只要一個幼獅雙機編隊，就能確保完成任務?！?br>
以色列仿制自幻影5的‘鷲’戰(zhàn)機機群
ATAC公司的幼獅(F-21)與E-2預警機伴飛
以色列空軍博物館收藏的幼獅TC驗證機，前身是夏皮拉從法國轉場過來的幻影IIIBJ雙座機
“阿拉瓦”短距起降運輸機
“西風”公務機
夏皮拉還參與了以色列的對外軍售工作。在厄瓜多爾的山頂機場，他駕駛“阿拉瓦”短距起降運輸機在海拔5000英尺、長僅285米的狹長跑道上降落。厄瓜多爾因此信服地購買了這種以色列國產(chǎn)飛機。在曼谷，原定用來拖運飛機的卡車被地面障礙擋住，他直接駕機從碼頭棧橋起飛，讓在場的所有泰國人目瞪口呆。1973年某個夜間，夏皮拉駕駛以色列飛機工業(yè)公司生產(chǎn)的“西風”公務機赴巴西，飛機發(fā)生導航系統(tǒng)故障，夏皮拉沉著應對，平安著陸。他還多次駕駛雙座機帶著名人物上天，如約旦國王侯賽因、烏干達總統(tǒng)阿明等。
在丹尼·夏皮拉的影響下，他們?nèi)叶寂c航空結下了不解之緣。他的女兒是以色列民航的一名資深乘務長，兩個兒子都是飛行員。在1982年的黎巴嫩戰(zhàn)爭(第五次中東戰(zhàn)爭)中，夏皮拉父子三人都積極參與，老爸作為預備役駕駛“阿瓦拉”運輸機，羅恩·夏皮拉駕駛F-15擊落2架米格，奧代德·夏皮拉駕駛其父曾擔任試飛員的幼獅。目前羅恩·夏皮拉是以色列飛機工業(yè)公司的資深試飛員，奧代德·夏皮拉是以色列航空公司的一名機長，同時也是F-16的預備役飛行員。1996年，以色列飛機工業(yè)公司獲得一項為歐洲某國翻新米格-21的業(yè)務。夏皮拉獲邀請與兒子羅恩共駕一架雙座米格-21。2009年，以色列某個電影制作公司還為他攝制了一部紀錄片《天生飛翔》，講述了夏皮拉的傳奇故事。
羅恩·夏皮拉與父親共飛F-15
現(xiàn)在的夏皮拉常常津津樂道于1967戰(zhàn)爭中從薩姆導彈的陰影下死里逃生的往事。如果他被擊落，就會錯過兒子羅恩在那個周末的成人禮。他回憶道：
“在去襲擊開羅西機場的路上，我集中精力保持編隊?；糜案叨炔坏?00英尺，以900公里的時速掠過大地?！毕钠だ姓J在面對地空導彈時也會擔心有去無回，“幸運的是，我們很快就找到了目標，把全部注意力都投到任務上去了?！币u擊的效果奇佳，夏皮拉命中了目標，自身毫發(fā)無損。他所在的中隊還特意給假，讓他得以回家陪羅恩慶祝成人禮。那個周末早晨，夏皮拉一家甚至還看到以色列空軍編隊從頭頂掠過，趕赴戈蘭高地的最后一場戰(zhàn)斗。“讓我感動的是，我抱歉說因為戰(zhàn)爭不能在成人禮之后舉辦聚會，孩子們告訴我，我能平安回來就是他們最大的心愿?！?br>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