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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的女英雄


文/簡書作者:江北不吃米




2004年秋,素白寡粥的一天,她帶我去下地。


她把我安置在地頭旁的樹蔭下,自己去侍弄莊稼。陽光正烈,透過樹葉的縫隙一點一點灑下來,在我身邊落成亮亮的斑點,我順著光線向上看去,刺的眼睛疼。


她佝僂著腰在鋤草,不吭不響地。直到正午,她都沒有停下過手中的活兒,我又熱又餓,遠(yuǎn)遠(yuǎn)地喊她幾聲,沒有回應(yīng)。我終于哇地一聲哭了出來。


她放下鋤頭走過來,大聲呵斥我:不許哭!


我被嚇住了。


她拍拍身上的塵土,坐在我旁邊。盯著遠(yuǎn)處,看都不看我一眼,面色肅穆凝重,讓我感到可怕。良久,她緩緩?fù)鲁鲆豢跉?,說回家吧。


我被她拽上車后座,她載著我,在路上顛顛簸簸,幾次差點倒下,她丟了神一樣。


那年我九歲,剛剛失去了父親,她剛剛失去了丈夫。


舅舅告訴她父親出事的時候,她整個人神色慌張地像迷了路的孩子一樣,不知所以,坐在地上茫然所措,那是我從沒見過的樣子。


片刻后,她便又恢復(fù)往日的干練利落。把我托付給姑姥姥,自己帶上家里的存折和舅舅一起趕往唐山——父親出事的地方。


那是她人生中第一次去家鄉(xiāng)以外的地方,苛刻而殘忍的離家。


她沒讀過書,認(rèn)識的字也只僅限于自己的名字,她一個人在陌生的異地看著本以為可以相伴一生的丈夫離她而去,丟下她們娘兒倆。那是怎樣的孤苦和無助,可她把眼淚、把苦難都吃進(jìn)肚里,一個人把這苦難默默扛了下來。


她帶著父親的骨灰回了家,臉色寡白寡白的嚇人,嘴唇干翹著一層皮,兩個眼窩深陷下去,整個人頭脫了相,可安葬的時候她硬是憋著一滴淚沒掉。


出靈的時候,她讓我抱著父親的遺像,我害怕不敢抱。她一巴掌打在我的臉上,說:“那是你爹,你不抱誰抱?。 ?。


我不敢再哭,抱著父親的遺像送了他最后一程。多年后我長大才明白她的良苦用心。


她最大的遺憾是當(dāng)年沒能帶我去見父親最后一面,她說父親臨別前最后的遺言是想看看我。


她后來時常自責(zé),說自己對不起父親,連他最后的遺愿都完成不了。


“當(dāng)時要是有你一張照片給他看看也好啊,他也不會走的那么不甘”,她噙著眼淚對我說?!八吡艘埠?,免得再遭那么大的罪。”


我知道她沒想到父親會傷的那么重,更沒曾想過父親會離開我們。所以父親安葬的時候她一定要我抱著父親的遺像送他最后一程。


父親頭七的時候,她拿著父親的照片帶著我去照相館照相,問能不能把我們?nèi)齻€照到一張相片上,得到肯定的答復(fù)后她終于露出一絲笑容。她洗了很多張照片,晚上做了一桌子父親愛吃的飯菜,把照片放在桌子上,守了一夜。


后來那些照片她自己留了一張,其余的都燒在了父親墳前。


這么多年來,每年的年底她都讓我去給父親上墳祭奠,雷打不動,她說,這是我們娘兒倆對父親的虧欠。


她把父親的遺像藏起來,說人沒了就不要老想著了,擾心??晌以跓o數(shù)個夜晚都能被她微微的抽泣聲驚醒,看著她對這父親的遺像喃喃自語。


父親的賠償款她分文未動,她從唐山回來后就在銀行存成了死期。她告訴我:“那是你爹用命給你換來的,他說了,留著將來給你結(jié)婚用。再苦再難,就算我去要飯也不能動這錢!”


她說話總是算數(shù)的。


面對生活的坎坷,她從未低過頭。她要強,說做人要想做到人頭里,那眼淚就得吃到肚子里。父親去世后的那幾年,她更加好強,精打細(xì)算地過日子,她照樣能把莊稼侍弄的旺盛,平日里去做雜工貼補家用,一家人的針線她也都不曾落下。


她用日夜辛勞撐起這個家,父親走了,她就是這個家的頂梁柱,是我溫暖強大的保護(hù)罩。


命運不公,帶給她的總是苦難,她一輩子都是在吃苦受罪,沒享過福。我常對她說,你就是操勞的命。但她不怕,她說自己命硬,就是要和命斗一斗!


她兄妹五個,上有兩個哥哥,下有兩個弟弟,唯她一個女子。本應(yīng)是最受疼愛的孩子,可生在上世紀(jì)七十年代重男輕女的農(nóng)村,便成了最吃苦的孩子。


姥姥姥爺要上工掙工分,照顧家庭兩個弟弟的擔(dān)子便落到了她身上。本該是讀書的年齡,對她而言卻是照看弟弟、做飯洗衣、飼養(yǎng)牲畜這些沉重而繁瑣的家務(wù)。


我九歲那年哭,她訓(xùn)斥我:“我五歲的時候就開始為家里做飯,你都九歲了還有臉哭!憋回去,有淚往肚里咽!”


我九歲以后就真的很少哭 了,每次我想哭的時候都能想起她那句“憋回去”。


后來我問她是不是真的,她說當(dāng)然。五歲的她都還夠不著鍋臺,只能站在小板凳上做飯。她說,那時候地里面種的最多的就是地瓜,所以小時候最常做的就是地瓜餅,好做還擋飽。


我揶揄她:“我最喜歡吃地瓜了,你快去給做”。


“咦,那個時候一年四季天天吃地瓜,現(xiàn)在可一點也不想再吃了,再說現(xiàn)在哪還有人做地瓜餅?!?/span>


可她還是起身去給我做地瓜丸子,那是我最喜歡吃的。我看著她系著圍裙在灶臺前忙碌,想象年幼的她做飯的畫面。


低矮昏暗的廚房,小小的姑娘掂著腳踩在板凳上,把地瓜餅一個一個地貼在鍋底。匆忙跳下去鍋底添加柴火,然后再折回板凳上用鍋鏟小心翼翼的把地瓜餅翻個,額頭上的汗珠亮晶晶地,隨著鍋鏟的翻轉(zhuǎn)一滴一滴落在鍋臺上。片刻后,把烙熟的地瓜餅盛出,招呼弟弟們趁熱吃。她開心的爽朗的笑聲伴著縷縷炊煙從熏得深黑色的煙囪漫散在天空。


我笑出了聲,她問:“傻笑什么?”


我沒作答,笑嘻嘻地跑過去吃她剛炸出鍋的地瓜丸子,又甜又香。


她從年少時便承受苦難。


七歲那年,她生病嚴(yán)重高燒。太姥姥是個迷信的小腳女人,她堅信自己最疼愛的孫女生病是因為被孤魂野鬼附了身,請了巫婆來為她驅(qū)除病魔,結(jié)果耽誤了最佳治療時機,送去醫(yī)院時她一只眼睛已經(jīng)失明,給她留下一生的痛。


回到家后,她意識到自己的一只眼睛以后永遠(yuǎn)都看不見了,一個人躲到門后大哭,緊緊拉著把手不讓任何人靠近。她說,她太害怕,只能把自己藏起來,只有把自己埋進(jìn)黑暗里才能安心。


我想不到她那時的心情,就像從未曾體會過她曾經(jīng)受到的苦難一樣,唯有心疼。


她想要去讀書,可那時封建落后的農(nóng)村依然還信奉著女子無才便是德的道理。她又傷了一只眼睛,家里的負(fù)擔(dān)本來就重,姥姥姥爺更不愿花錢讓她上學(xué)。


她終究沒能拗過窮困和偏見。


她給我講,自己一個人偷偷跑到學(xué)校站在教師的窗戶旁聽老師講課文,可是又聽不懂。后來家里的活計越來越多,算是徹底斷了她想讀書的念頭。此后很長的一段時間內(nèi),她總是對此事念念不忘。她心有不甘。


我對她說:“你那么聰明,要是上學(xué)的話,肯定能考上大學(xué),那就能在城里過活了?!?/span>


她白了我一眼,說:“那還能有你?”


“那可不一定,咱倆有緣分,不管你走到哪我都在你肚子里?!?/span>


“就知道貧。”她笑的合不攏嘴。


我知道她愛聽這樣的話。她說過,這輩子最能耐的就是生了我,我能讓她高興。


“那你不怨姥爺姥姥?”


“怨,咋不怨,一開始怨的狠著呢!可咋還能一直怨么,那可是自個的親爹娘哩?!?/span>


我咯咯咯地笑著。她說,你笑啥?我說沒啥,還好你讓我上學(xué)啦!她不再理我,忙活自己手中的活計去了。


四個舅舅都上學(xué),唯她沒有。她為家里犧牲了太多,姥爺姥姥總覺得虧欠她,太姥姥更是如此,為耽誤了她的眼睛愧疚不已。待到她長大嫁人后總想著法地做點事來彌補她,可她性子強,不愿接受,所以本該是屬于她的好全都由我受了。


太姥姥那么多子孫,卻最疼我。每年我去她帶我回娘家的時候,太姥姥從不讓我干活,總是拉著我到一邊把兒孫們孝敬給她的吃食給我。每逢過年,她就顫顫巍巍地從懷里掏出一個大大的紅包塞給我,別的孩子都沒有我的厚。


我向其他孩子炫耀,常常會引來舅媽們的微詞,說她偏心。


太姥姥知道了會板著臉訓(xùn)斥舅舅們:“回去都管管自個婆娘的嘴,輪的著她們插話添言,華華(她的名字)當(dāng)初給這個家受苦受難時,你們都在干啥?”


這么多年過去了,太姥姥依舊叫著她的乳名。太姥姥是她娘家的老祖宗,舅舅們沒有一個敢不聽的。


她給太姥姥買的禮品太姥姥誰也不給,留著自個吃。我說,太姥,我媽買的東西就這么好吃呀?


她緩緩點著頭,干癟的嘴巴一張一合說,是哩,好吃,你媽最疼我了!


太姥姥去世的時候她嚎啕大哭,說是太姥姥把她疼到心尖尖上了。


太姥姥臨走的時候,一屋子的孝子賢孫誰都不見,單單把她叫去床邊,摩挲著她的臉,積攢了半天說:“華華,奶奶造了你的難,別再怨我?!?/span>


她泣不成聲,貼著太姥姥的臉說:“奶奶,我不怨你?!?/span>


太姥姥出殯,她行了長孫的孝。


父親去世的時候,她把眼淚把苦痛都吃進(jìn)肚子里,為了繼續(xù)撐起我們的家她只能選擇堅強。


可當(dāng)最疼她的奶奶去世的時候,她作為孫女,終于可以不再壓抑自己的感情,痛痛快快地哭一場。


即使太姥姥耽誤了她一只眼睛,可在漫長的日子里,太姥姥早已用滿溢的愛消融了她的怨她的恨,她在心里早已經(jīng)寬宥了,剩下來的,唯有愛孝。


她這輩子,行孝至盡。


她懷著我的時候,姥姥得了癌癥。她去醫(yī)院照顧姥姥,姥姥不讓進(jìn)屋,說懷了孕照顧將死之人不吉利。


她不理會,照常進(jìn)屋,給姥姥喂水喂飯,端屎端尿。姥姥讓舅舅們把她趕出去,她瞪一眼舅舅們沒有一個敢動喚的。


姥姥流淚,說這輩子生到這個家苦了她了。她給姥姥擦去眼淚,說:不苦,這是我的命,我認(rèn)。


“算命先生說了,是個男孩?!崩牙颜f。


“我可不重男輕女?!彼f。


“女娃太受苦,該是個男孩,以后孝敬你?!?/span>


“嫌我我不孝敬你們?”


“下輩子投個好人家,好好地過生活?!?/span>


“你也是,下輩子別再受罪了。”


姥姥走的很安祥,沒痛沒苦,她告訴我。


“你都沒見過你姥娘,她喜歡男孩,她要是晚走幾年,你可得多享不少福哩。”她向我嘆息。


“那你咋不早生我兩年?”


“咦,又胡說八道?!彼龜Q了我一把。


“你不是說十八歲就和我爸訂婚了嗎,咋這么晚才生了我?”我對往事總是很感興趣。


“訂婚后好幾年我才嫁來你們家來,我和你爹訂婚的時候他窮的叮當(dāng)響,我們連結(jié)婚的屋子都沒有。你爹出去打了兩年工掙了錢回來蓋了房我們才結(jié)的婚?!?/span>


“原來那個時候結(jié)婚都興要車要房了啊!”


“自行車是你姥娘陪嫁過來的,家具是你姥爺給做的,你爹給的彩禮都不夠買自行車的?!彼f著這些的時候一臉幸福和驕傲。


“那你肯定是看上我爸了,要不咋這么下本?一見鐘情呀!”


她臉上盛開一片暈紅,說:“啥情不情的,媒人介紹的。他不嫌我,人又老實待我好,我沒意見,你姥爺就把親事應(yīng)下了。”


我說:“那我爸年輕時候長的好看不?”


她撇嘴一笑,說:“哪里好看?相親的時候一臉痘子,個頭矮,人又老實,一句話都沒有,說啥都嘿嘿一笑?!?/span>


“但別看他個頭小,靈巧,有勁。人又勤快,到你姥爺家就不停地干活,你姥爺姥娘可歡喜??粗衫蠈崳珜嵉乩镄目杉?xì),會疼人,不讓我干重活粗活,我說個話都能記心里。生你的時候,月子都不用你姥娘伺候,他都能把人伺候的舒坦。”


我咯咯地笑,說,看你把我爸說的這好。


她抖抖手想打我,被我躲開了。


旋即她臉上丟了笑容,眼圈泛紅。我怕再把她扯回傷心事,緊張起來,說:“不說了,我餓了,你去給我做飯吃唄?!?/span>


她轉(zhuǎn)過身,用衣袖偷偷抹掉眼淚,踱向廚房。


這么多年過去,家里光景已不再像當(dāng)年父親去世的時候。我長大成人,她亦兩鬢霜白,不必再如當(dāng)年那般強忍淚水、故作剛強。


都說娘家是女人的勢,對她而言,娘家卻是她的債。


年少時為那個家任勞任怨,等到好不容易嫁了人,以為可以能過幾天屬于自己的日子,又趕上姥娘去世,她又不得不把剛放下的擔(dān)子再次挑起。


姥娘走了之后,家里一團(tuán)糟糕。太姥已過古稀,想照料家庭有心無力;姥爺是個種莊稼、做木工的好手,但操持一個大家庭對他來說可就不太容易;大舅在異鄉(xiāng)辛苦創(chuàng)業(yè),幾難回家,丟下的一個小女兒無人照料;二舅已經(jīng)和妻女另家單過,也幫不上什么力;三舅四舅尚未成家,更得要她操心。


她不畏,一肩挑起兩個家。她在娘家有絕對的權(quán)威,她不僅是姐姐妹妹,還有母親的辛勞。


大舅的第一筆創(chuàng)業(yè)資金是她拿我們家新買的拖拉機抵押來的,本來丟給姥娘的女兒是她一手拉扯十幾年,安穩(wěn)長大成人。


表姐不和自己的親媽親,和她親。在表姐看來,她就是媽。


表姐是早產(chǎn)兒,手筋上有殘疾。她有時會叨擾:“小時候怎么就沒想到去醫(yī)院給她瞧瞧呢,說不準(zhǔn)還能治好,現(xiàn)在給她造這難。”


我說這是先天性的,能治好的幾率不大。


她不理會,說那也是有希望,又幽幽嘆息:“那個時候窮??!你姥娘住院把家底都吃完了,連想給她吃個雞蛋都難!”


表姐高考失利,大妗子不支持她去讀大學(xué),表姐像她性子傲,一氣之下喝了農(nóng)藥。


她得知消息的時候,表姐正躺在重癥監(jiān)護(hù)室里搶救。她嚇得要死,又是燒香又是磕頭的求菩薩保佑。


她惡狠狠地指責(zé)大妗子,說她沒有當(dāng)娘的資格。一向潑辣的大妗子被她罵的不敢出聲。


興許是上天念在她足夠虔誠,救回了表姐一條命。她日夜守在床邊照顧不讓大舅大妗子近身,出院后又把表姐接到家里細(xì)心照料了半年,表姐身體才慢慢恢復(fù)過來。


她流著淚罵表姐:“死有啥難,兩手一撒去那邊躲清閑,再不用受苦受難。活著才是真的難,活著才能不服命,你要去死,那就是傻,那是拼!”


“人的難,在心里?!彼f的悲戚。


她不能再看著身邊的親人離去,那是她生命不能承受的重量。


后來表姐依舊沒能去上學(xué),但自己開網(wǎng)店,也活的輕盈光亮,她滿心歡喜。


四舅的女兒也是她養(yǎng)大的。


她看著四舅長大,疼愛的厲害,管教的也最嚴(yán)厲,所以四舅最怕她。


“他是老小,你姥娘最嬌他,不肯讓他干活,有啥好吃的都緊著他。他也淘,不聽話,你姥娘又不肯打,我可不管這些。你姥娘姥爺下地的時候,我常揍他?!?/span>


“有一次他胡鬧的厲害,我生氣的緊。想拿柳條抽他被你姥娘攔住,就狠狠地給了院里吃食的雞一腳,一下子就把雞給踢得岔過去氣了,他都快嚇傻了,以后再不敢在我面前胡鬧?!?/span>


“你真是暴力狂!那雞呢,被你踢死了?”我問她。


“沒有,岔過去氣了,一會就活過來了。”


“那四兒咋沒聽你話去上大學(xué)?”


她擰我一把:“四兒是你叫的?沒大沒小的?!?/span>


我頂她的嘴說:“那你叫我不能叫?我都沒咋見過他?!?/span>


我說的是真的,我長這么大見他的次數(shù)還真不多。


我的四舅長得帥,天性風(fēng)流。高中的時候就把學(xué)校的姑娘領(lǐng)回了家,然后被她打了一頓,四舅不服氣宣稱自己是自由戀愛,是國家提倡支持的,又被她打了一頓。


“他腦袋靈光,是個讀書的苗子,家里再困難都供他上學(xué),就想讓他考上大學(xué)。龜孫不好好念書,去搞對象,還給我犟自個兒是自由戀愛,國家支持的。屁話,國家咋可能讓學(xué)生不上學(xué)去搞對象??!


姥娘去世后的那年,四舅高考。在錄取通知書下來那天他扛著行李去了廣州,招呼也沒打一個,就這樣離家出走了。


她氣的直跺腳,破口大罵:“沒良心的不聽話,學(xué)不上了,連家都不要了,心真狠。龜孫能耐的不輕,有本事混出個人五人六來,念了那么多年的書都被他吃進(jìn)肚子里了?!?/span>


幾年間,四舅只給家里寄過一封信,說自己在廣州平安讓家里不要掛念。


她時常沉在四舅出走的事里,這件事在她心里埋下了一種隱痛。


“龜孫不去上學(xué),怕家里沒錢。耽誤了他的前程吶!要是他去上了學(xué),早就是城里人了!都是窮,耽誤了人??!”


我知道,她想起了七歲那年的自己,也是因為窮沒有上的了學(xué)。


我四歲多的時候,四舅帶著懷有身孕的女人回來了。


她見到四舅,甩手就是一巴掌,嚇得四舅身邊的女人一哆嗦。然后撲簌撲簌地掉眼淚,罵:“你個孬種,還知道回來!!家都不要了??!”


四舅任她打罵,說:“姐,對不起?!?/span>


她把懷孕女人都迎回了家,產(chǎn)前產(chǎn)后都自己伺候著。


“人家給你生了孩子,你敢不娶?!彼浦木撕团顺苫?,領(lǐng)結(jié)婚證。這是我四舅唯一一個有名分的女人。這也是我唯一可以稱呼四妗子的女人。


她喜歡這個弟妹,眉眼漂亮,身材挺拔,勤快又能吃苦。她滿心歡喜的以為四舅終于能安定下來成個家,四舅就再一次打碎了她的希望。


四舅丟下四妗子他們母女倆再一次離開了,那時候四舅還年輕,浪蕩游子,一心只想往前飛,不甘心被宿命束縛,他再一次選擇叛逃。


她罵四舅是個王八蛋不負(fù)責(zé)任,對整日以淚洗面的四妗子說:“敏,他走是他孬種。他不是個男人,你別走,留下來把閨女養(yǎng)大,讓他個孬種看看知不知丟臉?!?/span>


可并不是所有的女人都如她那般爭強好勝,打碎了牙往肚里咽,不久后,四妗子還是走了,帶著女兒。


“咱對不起人,人家從那么遠(yuǎn)的地方嫁過來,沒享了福倒受了這么大的委屈?!?/span>


“一個女人,帶著個沒斷奶的閨女,該怎么過活?!”


“龜孫給人家女子造了這么大難,應(yīng)當(dāng)是去磕頭賠罪的!”


她總念念不忘,說心里有愧。


兩年后,四妗子給她打來了一通電話。


她拿話筒的手都顫栗著,她說:“阿敏,我們家對不住你。你還過的好生活不?”


“姐,我挺好的?!?/span>


她鼻子一酸,哭了起來:“芳芳呢,長得咋樣?”


“恩,好著呢。姐,你把芳芳帶回去吧,我嫁了?!?/span>


“嫁了好,嫁個好人家,別再受委屈。”


她從幾千里之外接回了小表妹,當(dāng)女兒養(yǎng)。


后來大舅車禍?zhǔn)軅麌?yán)重,四舅才又一次回了家。她讓四舅跪著外面不讓進(jìn)門,誰勸都沒用,風(fēng)寒冷的刺骨,四舅不敢起來。姥爺怕凍壞了他,拿棉衣給他蓋上。被她一把掀掉,她指著四舅鼻子罵:“孬種!你要是有臉就該別回家,家里丟不起你這人!”四舅不敢言語,她幾巴掌打過去,眼淚就掉了下來。


她發(fā)起狠、執(zhí)起拗來,姥爺都攔不住。最后她還是不忍心,讓四舅進(jìn)了家門。


彼時小表妹在她的喂養(yǎng)下已經(jīng)長大白白胖胖,也把剛來時說的一口貴州方言改了過來。她指著四舅對小表妹說:“叫爸爸?!?/span>


小表妹一雙黑眼睛咕嚕咕嚕轉(zhuǎn)了半天也不張口,四舅急了,抓住她的肩膀說:“我是爸爸呀!”


表妹被抓的疼,哇的一聲便哭了,她一把甩開四舅的手,把小表妹摟在懷里說:“沒養(yǎng)過自己閨女一天,不叫你爹也不屈?!?/span>


四舅想把小表妹帶去廣州生活,她不應(yīng)。說:“跟著我總比跟著你強,你想盡個做爹的責(zé)任,就每月給她打錢過生活。你放心,你給的錢,我一分不花?!?/span>


去年小表妹生病要做手術(shù),家里做不了,四舅便要她去廣州醫(yī)病。小表妹一個人死活不去,說必須要她跟著。


她只好跟著去,在廣州照顧小表妹。她說,動手術(shù)的時候小妮子害怕,非要她陪著,可醫(yī)生又不讓進(jìn)手術(shù)室,她安慰了好半天才把小表妹說服。


我說:“她給你可親著嘞!”


她說:“我養(yǎng)大的,當(dāng)然和我親?!?/span>


手術(shù)后,她不放心家里提前回來,沒想到幾天后小表妹就追了回來。


她沒轍,變著法的給小表妹做肉做魚做湯的補身體,幾個月的時間,小妮子就胖了一圈。


她從廣州回來后,就著心彈棉花、壓棉花、一針一線地做了兩床新棉被,做完后又讓我陪著去郵局寄。


“這回去見了四兒的對象,挺方正的,姐、姐的叫我。在廣州領(lǐng)著我買這買那的,我怪不好意思的,應(yīng)了說回頭給他們寄兩床棉被?!?/span>


“咦,你咋突然對四兒這么好了,你不怕他再換女朋友了?”


“以前混小子年年換女人,有啥用?還不是把錢都散到人家女人的腰包里,自個兒像個傻子一樣折在人家手里都不知道?!?/span>


“現(xiàn)在都三十多歲了,閨女都長這么大了,不能像以前那樣混日子了,該成個家啦!”


我逗她:“女朋友那多不挺好的,我還怪羨慕的呢?!?/span>


她虎下臉,說:“你要是敢像他一樣,我打折你的腿!做人要安穩(wěn),可不敢像他一樣混?!?/span>


我說:“你這不是都寄棉被了嗎?四兒要浪子回頭啦!”


她不懂浪子回頭啥意思,問我。我說就是他要做個好人了。


她良久才嘆出一口氣:他本來就該是個好人。


家里重建房子,她堅持多留出了兩間隔間,而且還買了床放在里面,鎖上門,自己把鑰匙留起來。


我問她:“你以前不是給我說要蓋寬敞點,顯氣派,給你揚口氣?”


“這也能給我長臉?!?/span>


“那你留起來給誰???”


“她倆出嫁了,回來看我總得有個住的地方?!?/span>


她倆說的是我的表姐和小表妹,她早已把她們當(dāng)女兒。


我想來好笑,說,你咋想這么遠(yuǎn)呢。


“我養(yǎng)大的,早晚得要回來的?!?/span>


她說的沒錯,早晚都要回來的。


她親手拉扯大的兩個侄女,雖不是女兒但勝似女兒。


表姐自從出院后就和她一起住,開店掙了錢就給她買東西,相親對象要先過她這關(guān)。小表妹更是膩著她,雖然已經(jīng)搬回了和姥爺同住,但每個月還是會跑到她身邊蹭吃的,上次有男生給她寫情書被我發(fā)現(xiàn),小表妹首先央求我的便是不讓我告訴她。她不想讓小表妹重蹈四舅的覆轍,偏偏小表妹性子又像極了四舅,性子野的要命,讓她頭疼不已,對小表妹管教甚嚴(yán)。小表妹就像四舅一樣對她又愛又怕。


娘家人是她的債,也是她的命。


我向她抱怨:“你娘家人真讓你操心?!?/span>


她努努嘴:“你讓我少操心了?”


“咦,你咋又扯到我身上來了。”


“這輩子最讓我操心的就是你了?!?/span>


“我知道我知道,以后孝敬你?!?/span>


“我可不指望你,你啥時候給我把兒媳婦領(lǐng)回來就是孝敬我了?!?/span>


我知道她要開始給我說法了,趕忙找個借口逃了。


姥爺七十六歲大壽,她張羅著慶祝,我在外地工作趕不回來。她讓表姐給我發(fā)來大家給姥爺祝壽的照片,一屋子滿滿當(dāng)當(dāng)?shù)娜耍雷由蠑[滿了佳肴,她坐在姥爺旁邊,笑的格外開心。從窗戶瀉下的陽光漫灑在他們身上,像是給他們鍍了一層金色,菜肴上升起的騰騰熱氣把他們的臉都變得有些模糊,但我依然能感受到他們幸福的笑容。


如果這個世界上真的有天堂,我想,那就應(yīng)該是這個樣子。


看著照片上滿臉笑容的她,皺紋已經(jīng)在歲月中悄無聲息地爬上她的臉龐,盡顯滄桑。我突然想起自己十七八歲的時候,自戀到家,總覺得自己也應(yīng)該像電視劇里的男主角一樣帥,就心血來潮跑去理發(fā)店燙頭。


當(dāng)我頂著一個爆炸頭回家的時候,她樂的合不攏嘴,說我丑的太好笑。


我不服,辯解道:“現(xiàn)在流行這個,人家都說我?guī)?。?/span>


“那你這個也燙的太難看了?!?/span>


“哪難看了?你又沒燙過?!?/span>


“誰說的,我年輕時都自個燙?!?/span>


“真的呀?”


“那可不。自個拿火鉗燙的?!?/span>


我像發(fā)現(xiàn)了新大陸一樣,追問她。


她從箱底給我拿出一張黑白照片,照片上的她亭亭玉立,笑的眉眼如畫,年輕如水。腦后的秀發(fā)燙了發(fā)根,微微向后卷起,知性而優(yōu)雅。


年輕時候的她也曾經(jīng)是如此耀眼的女子!歲月啊,時光啊,把她帶走的太快,我還無法細(xì)細(xì)端詳。


我想起照片上她含在眼里的光芒,如我九歲那年的烈陽,灼痛了我的眼睛。




江北不吃米:簡書原創(chuàng)作者。大學(xué)生,裝逼青年。性別男,愛好女。不雞湯,寫故事。微博:江北不吃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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