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年快要到了,我開車到一所山區(qū)小學,給那里的孩子送新年禮物。經過漫長的顛簸后,幾排低矮的房子出現(xiàn)在我面前,如果不是從房子里傳出孩子們朗朗的讀書聲,很難想象這里是學校。
走進教室,三十多雙純真的眼睛望著我,充滿了期待和好奇。年輕的班主任熱情地和我握手,歡迎我的到來。她示意同學們安靜:“同學們,這是市里的王叔叔,他給大家送新年禮物來了。大家快歡迎?!?/div>
同學們起勁地鼓起掌來,掌聲持久而熱烈。班主任說:“我們請王叔叔講幾句話,好不好?”
講話對我來說是家常便飯,但今天,面對這些和我兒子一樣大的孩子們,我搓著手,像剛入學的孩子,顯得有些拘謹。
慌亂中,我東一句西一句,結結巴巴鼓勵他們好好學習,長大后報效祖國。幾句蹩腳的話講下來,我竟出了一身汗,同學們卻將最熱烈的掌聲毫不吝嗇地送給了我。
同學們早就等不及了,個個伸長了脖子,有的欠起身來,有的瞪大了眼睛。我也想盡快把禮物送出去,便對班主任說:“咱們把禮物送給同學們吧。”
班主任面帶微笑地說:“同學們坐好了,王叔叔要發(fā)禮物了?!蓖瑢W們以排為單位,走到講臺面前,從我手里接過新年禮物——一個愛心書包。
教室里的氣氛輕松而溫暖。
第一個上來的是一個男同學,接過書包的一剎那,我看見他的手背凍裂了幾道口子。我把書包遞進他手里時,班主任在旁介紹說:“他喜歡跑步,在縣比賽得過二等獎?!蔽蚁乱庾R地在他的手背上撫摸了一下,輕聲問:“痛嗎?”
“不疼。謝謝叔叔?!彼Φ煤軤N爛,如同窗外暖暖冬陽,沖我深深鞠了一躬,快步回到座位上。
我感到一陣心痛,抱怨自己欠考慮。
第二個上來的是個女同學,她的褲子明顯有些短,穿在她的身上,好像夏天的七分褲。班主任介紹說:“她非常簡樸,學習很優(yōu)秀?!笨磥硭募揖潮容^貧困,可再窮,也不能讓孩子穿這么短的褲子啊。我打定主意,下次一定給她買條褲子。
每一名同學上來領取禮物時,班主任都在旁點評一句,諸如:他有集體榮譽感、她美術作品在縣獲過獎、他很有愛心、她經常幫助同學等等。班主任每點評一句,同學們眼里都露出喜悅。我在心里默默記錄下來:他需要一副手套、她需要一件棉衣、他需要一雙棉鞋、她需要一瓶護手霜……
禮物送完了,班主任對同學們說:“同學們,喜歡你們的新年禮物嗎?”
“喜歡?!蓖瑢W們的聲音在教室里回蕩著。
班主任和同學們又鼓起掌來,我也難為情地鼓掌,為彌補我的過失,我將自己的想法告訴了班主任。
班主任高興地對同學們說:“同學們,還有一個月就是新年了,王叔叔想給大家送新年禮物,大家需要什么禮物,寫在紙上,王叔叔會滿足大家的愿望?!?/div>
同學們高興極了,紛紛拿出筆和紙,有的交頭接耳,有的一聲不吭地想,有的伏在桌子上一筆一劃地寫,有的在座位上出神……
后排的同學將紙條依次往前傳,班主任將紙條收集起來,鄭重地交給我,我接過去,像接過一件光榮的任務,我舉起紙條,鄭重地說:“同學們。放心吧,你們的愿望,不管多難,我保證做到,請你們一定相信我!”
是的,我對自己頗為自信。我畢竟是遠近聞名的千萬富翁??!
我迫不及待地打開一個個紙條時,卻愣住了。
紙條上寫的是:
“爸爸媽媽,你們已經兩年沒回家過年了,我不要玩具,我只要你們回家陪我過年?!?/div>
“爸爸媽媽,你們答應今年回家過年的,你們能回來嗎?!?/div>
“爸爸媽媽,你們已經三年沒回來了,快回來吧,我想你們?!?/div>
“爸爸媽媽,我想和你們一起進城,天天和你們在一起?!?/div>
“爸爸媽媽……”
許多紙條上還有濕濕的淚痕。
要爸媽回家,陪他們過年,這就是孩子們最期待的新年禮物,這個最普通的禮物,卻難住了我。
我不知說什么好,也不敢去看同學們充滿期待的眼睛,只覺得手里的紙條有千斤重,墜得我好疼,好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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