弗利爾—賽克勒美術(shù)館擁有中國本土以外最大的八大山人收藏,在《謎:八大山人的藝術(shù)》展出弗利爾美術(shù)館館藏51件八大山人的作品中,我們跟隨策展人安明遠看大洋彼岸中國書畫的傳承,精神的傳承,手藝的傳承。
遺民的精神世界
“八大山人”,本名朱耷,是明朝皇族后代。他在青少年經(jīng)歷國破家亡,成了一個前朝遺民。后人常通過這個角度試圖解讀他晦澀的創(chuàng)作。在題畫詩中,他寫道:“墨點無多淚點多,山河仍是舊山河。橫流亂世杈椰樹,留得文林細揣摹?!逼渲小澳c無多淚點多”恰如其分地表達了八大那些氣氛冷漠、充滿隱喻畫作背后的創(chuàng)作心緒。
“很多人用八大的政治背景解讀他的創(chuàng)作,尤其是清代和民國時期的研究多從政治角度。政治身份會對他有所影響,但我認為這不是主要的。在我看來,他的創(chuàng)作背后更多的是自我的精神(psychological)表達。”安明遠表示。
八大的畫作靈透,筆觸潔凈幽遠,書法通透有力。他用繪畫穿破現(xiàn)世的污垢和冷漠,獨自做著一個無比美好純凈的夢。展覽中《行楷書節(jié)錄〈黃庭內(nèi)景經(jīng)〉》是他第一次使用“八大山人”這個簽名。他對漢字的理解和再創(chuàng)造放在任何時代都是成就非凡的?!鞍舜蟮膶徝榔肺环浅*毺亍⒊?。仔細看,你會發(fā)現(xiàn)他把‘八大山人’這幾個字拆開了,他的書法讓這幾個字變得很像‘哭之笑之’。形式上很漂亮,意義上又貼合他的精神世界。其實,我們稱之為‘藝術(shù)’的是這種撲朔迷離和巧合的感覺。”安明遠說。
“這幅《丁香花圖并行草題跋》上面有一個形似吻的印,是我最喜歡的作品之一。這個唇印我們現(xiàn)在看來很稀松平常,但是放在300多年前,它實在太前衛(wèi)了!現(xiàn)在在安迪· 沃霍爾的波普藝術(shù)中經(jīng)常看到唇印,但是八大山人的畫里早就已經(jīng)有了。”
八大的畫看似怪誕,實則是對常規(guī)的摒棄。他從一個“怪誕”的表象切入,探討何為虛、何為幻、叩問何為真。八大曾在一個題跋中提到自己的“善化”思想,在他看來宇宙是“善化”的、虛幻的、不定的??吹降牟皇钦娴?,而是虛和幻,在虛幻的表象背后是“實相”,“實相”才是真正的意義世界。按此思路,也許就能理解為什么他的畫多“荒誕”了——“善化”是“荒誕”的根源。
大洋彼岸的傳承
弗利爾美術(shù)館的八大山人收藏中很大一部分最初由張大千持有,后來王方宇從張大千處購得。張大千視八大山人為藝術(shù)上的老師,甚至評價其為“一生最佩服的人”。他早年學(xué)習(xí)八大山人,也臨摹仿造了不少八大的作品。有意思的是,安明遠并不避諱談及美術(shù)館里八大的仿造品,他甚至把我領(lǐng)到一幅畫作前,讓我鑒別該畫是不是仿造品。這里說的“仿造品”,是張大千仿造的八大山人作品。
“我告訴你一個快速識別的方法。張大千用筆急且重,他在畫的時候不像八大那樣一層一層細致地安排,他畫得很快?!闭钩龅摹吨袷▲B圖》恰好可以看出張大千和八大山人在繪畫創(chuàng)作上的鮮明對比?!吨袷▲B圖》由八大完成時是一幅窄幅的畫,后來張大千拿到這幅畫以后按照自己的審美和判斷把它的畫幅拓寬了,自己又補了一些竹子、樹木上去。
“《竹石小鳥圖》能看到張和八大在藝術(shù)上的鮮明對比。我覺得很有意思,張大千的再創(chuàng)作值得我們研究,但是我本人其實更喜歡改前的版本,因為很多時候八大作品的意境就在于空、留白和不畫。而張大千卻把它們一筆一筆給添上去了。”安明遠說。
關(guān)于老師,安明遠也在弗利爾遇到了對自己一生影響極大的老師——張子寧。1988年安明遠加入弗利爾美術(shù)館,擔任當時中國書畫資深策展人張子寧的研究助理。安明遠回憶,自己的書法都是張先生教的,手把手、一筆一筆,而張先生的英文不好,他大部分時候是張的翻譯,張的話經(jīng)由安明遠的口和筆變成英文。二人幾十年一起工作,策劃了不少優(yōu)質(zhì)的展覽。后來張子寧離開弗利爾去了舊金山亞洲藝術(shù)博物館,安明遠留在弗利爾,傳承著張先生之前做的事。
展廳內(nèi),有人進有人出有人駐足觀看。臨走前,我發(fā)現(xiàn)負責(zé)八大山人展廳的一個安保人員站在畫前似乎在認真地記著什么。走過去詢問,她給我展示了她用隨身小本臨摹的《花鳥蟲魚圖》?!拔颐刻煲谶@兒待好幾個小時,這只鳥挺有意思的,畫畫它打發(fā)時間?!?/p>
“謎:八大山人的藝術(shù)”(Enigmas: The Art of Bada Shanren,1626~1705)
“謎:八大山人的藝術(shù)”展出弗利爾美術(shù)館館藏中51件八大山人的作品,包括各類畫題之手卷、掛軸與冊頁。包括八大山人的書畫精品《荷花圖》、《丁香花圖并行草題跋》、《落花圖》等以及在八大山人個人藝術(shù)史上有重要意義的作品,如:目前已知最早署名“八大山人”的書跡《行楷書節(jié)錄〈黃庭內(nèi)景經(jīng)〉》(1684年)和稀有的大幅作品《草書耿湋〈題清源寺詩〉》(1699年)。此次八大山人的展覽也是弗利爾美術(shù)館于2016年1月閉館維修前在弗利爾館的最后一次中國書畫展覽。此展由弗利爾美術(shù)館中國繪畫部書畫法主任安明遠(Stephen Allee)策劃。展至2016年1月3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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