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 倪瓚 南湖山色圖 立軸 紙本設色成交價1568萬元
【作品賞析】
倪瓚（1301—1374），初名珽，字符鎮(zhèn)，又字玄瑛，號云林、云林子、云林散人，別號荊蠻民、凈明居士、朱陽館主、蕭閑仙卿、幻霞生，嘗自署倪迂、懶瓚、瓚、東海瓚、奚元朗、元映、經(jīng)鋤隱者、風月主人、幻霞子、滄浪漫士、曲全叟、無住庵主等，無錫（今江蘇無錫市）梅里鎮(zhèn)祗陀村人。倪家豪富，有佳樹異卉，亭臺樓閣，筑“云林堂”、“清閟閣”藏法書名畫、鐘鼎古琴。為人品清操高，多才多藝，最后盡散家財，浪跡于五湖三泖間，其生平好學，詩文音律、琴棋書畫俱精。擅水墨山水、竹石，初宗董源，參以荊、關法，用筆方折遒勁，創(chuàng)“折帶皴”畫山石法，所作家鄉(xiāng)太湖景色疏林寒月，水澄湖清，林汀遠渚，古木遙岑，意境曠遠蕭疏，自謂“聊寫胸中逸氣”，“逸筆草草，不求形似”，其畫風對明清文人畫影響極大，與黃公望、吳鎮(zhèn)、王蒙合稱“元四家”。董其昌《畫禪室隨筆》談及“（元四家中）三家皆有縱橫習氣，獨云林古淡天真，米癡后一人而已”，且被后人推許為畫格最為高逸者。相傳元末明初“江南人家以有無倪畫論雅俗”，確乎體現(xiàn)和反映了時代審美風尚之趨向。其山水著色者甚少，皴染亦得古法。傳世作品有洪武元年（1368）作《雨后空林圖》軸、洪武七年（1374）作《修竹圖》軸及《紫芝山房圖》軸，現(xiàn)藏臺北故宮博物院；元至正五年（1345）作《六君子圖》軸、至正二十四年（1364）作《豀山圖》軸、洪武五年作《漁莊秋霽圖》軸，現(xiàn)藏上海博物館；《水竹居圖》軸，藏中國歷史博物館；《幽澗寒松圖》軸、《梧竹秀石圖》軸、《竹枝圖》卷等藏故宮博物院。兼工書法、詩文，意格高尚，有晉人之風。著有《倪云林詩集》、《清閟閣集》12卷。倪瓚此幅《南湖山色圖》，系水墨紙本立軸，縱65厘米、橫35.5厘米，雖僅僅兩平尺余，且“逸筆草草”，然其所富含的“逸氣”、“逸情”卻令人嘆服不已?！赌虾缴珗D》采用典型的倪氏“三段平遠式”構圖，從整體布局上看，近景繪湖岸之上一棵老樹猶如蒼龍入水，根置于坡渚之上，而樹干則彎曲入水，樹冠則昂揚向上，別有意趣，一簇毛竹與之相伴，姿態(tài)婀娜；三棵古樹挺立于岸上，樹干挺拔，疏密掩映，長短參差；一葉扁舟泊于岸邊。遠景平緩山巒的逶迤走向與近景諸元遙相呼應，畫面氣脈貫通。而中間那一大片空白，卻是用來表現(xiàn)出遼闊平靜之水面，間置一小片灘渚和數(shù)叢蘆葦，使人更感水靜且淺，所畫水面則已簡略到再不能簡略之地步，湖水連波紋也沒有，真可謂水波不起，萬籟俱寂。且既無飛鳥，又不見帆影，更別說是什么人跡了。此番構圖，明顯地用“無” 蘊含“有”，從而達到大音希聲的審美效果。整幅畫面用筆簡略，率意而成，不以求實為重，而以率真自得。尤其是所畫那棵彎入水中又頑強生長著的老樹，成為本幅畫作的一大“亮點”，其倔強不屈和頑強不懈，使我們看到了一個無求于世、正直而又孤寂的清高文人之心境，而這正是倪瓚繪畫的靈魂所在，逸氣所在。所用渴筆淡墨，用筆以疏處求密，于簡疏的筆法中，富含多重復筆勾皴。山石用折帶皴作坡陁，林木都用渴筆淡墨輕拂漫掃，著力甚輕，筆行紙上若即若離，似實還虛。將披麻皴法和折帶皴法交錯使用，筆意微茫慘淡，率略之中脫盡縱橫之氣，正如黃子久對其畫所贊“遠望山隔秋水，近看古木坡陁?！币约啊盁o人山水”“有我之境”。借湖光山色，抒發(fā)情懷，又把個人情懷傾注于毫端，使其畫面的個性變得更加鮮活起來。整幅畫面既是從太湖客觀景色提煉和幻畫而來，同時又體現(xiàn)出畫家疏簡清逸的審美情趣和“遺世獨立”的心境。寫于畫面上部的長題：“筆鋒雖小劣，景物亦清新，蕭瑟楓林晚，江湖有逸民。余留南湖，默庵高士扁舟相遇，不一月而置數(shù)番酒肴，殷殷情意，甚美！醉后偶寫此圖以贈，而丘止善適至，復取以止善，雖片紙亦可觀也！至正癸卯五月二十日，偶過伯昂征士書齋中，忽以相示，轉瞬十有二年矣！世殊事異，為之慨然。時同集者德機隱君也。瓚?！?20馀字的長題，首先令人嘆服的是其雋美的書法，筆致妍秀，氣度閑靜，溫文爾雅，玉樹臨風。前面的五言絕句，恰當而又精煉地概括畫面主題，可謂詩達畫意，畫盡詩情。緊接后面的題識，透露出此畫產(chǎn)生及附帶的相關史實。由此可知此幅《南湖山色圖》作于至正癸卯（1363）年的前十二年，即至正十一年（1351）。當時倪瓚逗留于南湖，恰遇默庵高士，知己好友相聚，煮酒把盞，談詩論畫，好不愜意，酒興未消盡興而作此圖，以贈好友。適值其另一好友丘止善恰至，遂又將此作轉贈于丘止善。事隔十二年后的癸卯五月二十二日，倪瓚偶于好友伯昂征士書齋之中見到此畫，感慨十二年的世態(tài)變化，欣然命筆長題于畫面之上，并道明長題之時，還有好友德機隱君在場。此中提及默庵高士、丘止善、伯昂和德機四位人物，限于手中資料，無能一一查明，當皆為倪瓚方外好友或同道。而其中的“德機隱君”則為元代著名書法家、鑒賞家張德機。張德機，元代至正間人，江蘇金壇籍，名緯，字德機，以字行，號艇齋，善行書，尤以收藏名，精鑒賞，與倪瓚交情甚篤，現(xiàn)藏南京博物院的倪瓚《叢篁古木圖》題識中提及倪在作該圖時，亦有德機在場。還應說明的是，此作產(chǎn)生的1351年，正是倪瓚變賣田產(chǎn)盡散家財、離開家鄉(xiāng)無錫，開始長達二十馀年漂泊生活的前一年，其自天歷元年（1328）28歲時因其長兄倪昭奎去世而擔負起主理家業(yè)之重任，至1352年春52歲時的這二十四年間，苦于不堪承受苛繁的賦役和官吏之貪暴，再加之其清高脫俗的文人氣節(jié)，終于在此作完成之后的次年春便棄家拋業(yè)，開始漫游于太湖四周的宜興、常州、湖州、嘉興、松江一帶，或以舟為家，或寄寓友人處，或借住古寺道觀，過著漂泊無定但卻擺脫了世事羈絆的清苦愁然生活，進而更專志于詩畫，所以便不難理解其于12年后見到舊作，有事過境遷、物是人非和世殊事異的感慨了。綜觀《南湖山色圖》，其簡淡柔雋的筆墨，似嫩而蒼，似枯而腴，與山水冷逸的意境互為表里，加之他于畫面的詩文題詠，還有遒勁清婉、秀勁文雅的書法，三者交相輝映，互為補進，更進一步深化了畫面的意境，驟升了秀逸高雅的氣息。此作因年代久遠，歷經(jīng)滄桑，且多次易主，因卷軸粘聯(lián)而導致畫面中間自上而下有四處破損，似在影響審視效果，但瑕不掩玉。還應提及的是，此作下部兩側分別鈐有“瞿起田耕石齋真賞”（朱文）“文從簡印”（白文）、“有明文靖世家圖書”（白文）、“齊楚觀察”（朱文）、“黃祖香號花奴”（朱文）和“花奴審定”（朱文）六枚鑒藏印?！蚌钠鹛锔S真賞”朱文印乃明代民族英雄瞿式耜的鑒藏印。瞿式耜（1590—1650），蘇州常熟（今屬江蘇）人，字起田，號稼軒，萬歷進士，任江西吉安、永田知縣，有惠政。崇禎初，擢戶科給事中，所建言多合帝意，然大臣多畏其口。適詔會推閣臣，他推錢謙益而抑周廷儒，遭溫體仁劾坐貶謫。后再三遭貶而入獄。福王立，起為應天府丞，擢右僉都御史，巡撫廣西。因不奉靖江王，被幽于桂林。唐王監(jiān)國，擢兵部右侍郎，協(xié)理戎政。隆武二年（1646）擁立桂王朱由榔，守桂林，進吏部右侍郎、東閣大學士。與軍士同甘苦，多次擊退清兵。永歷四年（1650年），桂林陷落，被俘，不屈被殺。著有《媿林漫錄》；而“文從簡印”則為明末著名畫家文從簡的印鑒（參見《中國書畫家印鑒款識》P160第1印），文從簡（1574—1648），字彥可，號枕煙老人，長洲（今江蘇蘇州）人，文征明曾孫，文元善子文嘉孫。崇禎十三年（1640）拔貢，清后退居林下，以書畫自娛。山水畫似文征明、文嘉，能傳家法，筆墨簡淡，略帶荒率之致，但較少變化。用水墨居多，思致清勁，布局安詳，境界空靈，氣韻渾厚。兼學王蒙、倪瓚，喜用枯筆皴斫，擬寫方從儀筆法亦佳。書法李邕，得其神韻；“有明文靖世家圖書”白文印，乃明代嘉靖時大學士嚴訥后人的鑒藏，此印曾出現(xiàn)于趙孟俯名作《重江疊嶂圖》卷跋尾之上（該卷現(xiàn)藏臺北故宮博物院），同卷之卷首處，還鈐有一枚朱白相間的“嚴澤之印”印鑒，嚴澤為嚴訥之子?？梢姶擞‘敒閲罎伤j。嚴訥，字敏卿，號養(yǎng)齋，江蘇常熟人，明嘉靖二十年進士，歷任太常少卿、禮部尚書、吏部尚書、武英殿大學士，入?yún)C務，掌銓政，并“奉勅充承天大志總裁官，”未幾乞歸，“卒年七十四，加少保，謚文靖?！眹罎勺值冷?，又字開宇，萬歷時中書舍人?？滴醵辍冻Ｊ炜h志》卷十八記嚴訥有子五人，分別為“治、澄、澍、澤、濟”，由此可知嚴澤為其四子；“齊楚觀察”印則是清初書畫家周荃的印鑒（參見《中國書畫家印鑒款識》P610第2印，上海博物館編，1987年），周荃（生卒年不詳）字靜香，號花溪老人，長洲（今江蘇蘇州）人。清兵下江南以向道功授開封知府，歷遷齊楚觀察。工書，畫山水宗倪、董，覦關、荊稍潤，較董、巨微枯，不為古人束縛。間作大士像，深得古法，而花鳥蟲魚，亦各得大意。其自題句尤佳，書法有生氣；而“黃祖香號花奴”和“花奴審定”兩枚印鑒則為黃祖香的鑒藏印，黃祖香，廣東人，生卒年不詳，嘉慶十五年（1810）任江蘇泰州鹽稅官；此外還有清代道光三年（1823）進士尋步月題鑒：“元倪云林山水逸品立軸。丙午夏日，步月署鑒?！扁j“老何”朱文印。尋步月，字惺齋，生卒年不詳，山西萬榮縣榮河人，道光三年進士，官御史。道光十七年順天鄉(xiāng)試同考官。據(jù)其生平推測，丙午年當為1846年，亦即尋步月題此簽于1846年夏日。此作曾經(jīng)上述諸多名士或鑒或藏，可謂流傳有序，彌足珍貴。
【作品資料】
作者 倪瓚 尺寸 65×35.5cm
作品分類 中國書畫>繪畫 創(chuàng)作年代 暫無
估價 RMB 4,600,000-6,400,000
成交價 RMB 15,680,000
HKD 18,296,383
USD 2,352,000
EUR 1,724,800
專場 博雅堂書畫專場 拍賣時間 2010-12-21
拍賣公司 北京九歌國際拍賣股份有限公司
拍賣會 2010秋季大型藝術品拍賣會
著錄：《翰墨流韻——中國書畫精品賞析》P73，河北教育出版社，2008年。
款識：筆鋒雖小劣，景物亦清新，蕭瑟楓林晚，江湖有逸民。余留南湖，默庵高士扁舟相遇，不一月而置數(shù)番酒肴，殷殷情意，甚美！醉后偶寫此圖以贈，而丘止善適至，復取以止善，雖片紙亦可觀也！至正癸卯五月廿二日，偶過伯昂征士書齋中，忽以相示，轉瞬十有二年矣！世殊事異，為之慨然。時同集者德機隱君也。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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