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治長篇第五·二0（112）
子曰：“寧武子，邦有道則知，邦無道則愚。其知可及也。其愚不可及也?！?/span>
【錢穆譯】先生說：“寧武子在國家安定時，顯得是一智者。到國家危亂時，像是一愚人。其表現(xiàn)智慧時尚可及，其表現(xiàn)愚昧時，便不可及了?！?/span>
【楊伯峻譯】孔子說：“寧武子在國家太平時節(jié)，便聰明；在國家昏暗時節(jié)，便裝儍。他那聰明，別人趕得上；那裝儍，別人就趕不上了?！?/span>
【傅佩榮譯】孔子說：“寧武子在國家上軌道時，顯得很明智；在國家不上軌道時，就變得很愚笨。他的明智，別人趕得上；他的愚笨，別人趕不上。”
本章的意思是講寧武子這個人在邦有道和邦無道時表現(xiàn)出智和愚，贊其愚別人是趕不上的。
寧武子，名俞，謚號“武子”，春秋時期衛(wèi)國大夫，輔佐衛(wèi)文化和衛(wèi)成公兩任國君。但據(jù)歷史記載，寧武子在衛(wèi)文公時代，沒有多少驚天動地的豐功偉績，倒是在衛(wèi)成公這個“邦無道”時代，挺身而出盡心盡力?！鞍创呵飩?，武子仕衛(wèi)，當文公、成公之時。文公有道，而武子無事可見，此其知之可及也。成公無道，至于失國，而武子周旋其閑，盡心竭力，不避艱險。凡其所處，皆智巧之士所深避而不肯為者，而能卒保其身以濟其君，此其愚之不可及也?！保ā墩撜Z集注朱熹》）按照這種說法，寧武子不是一個明哲保身、見風使舵的大夫，他而是一個忠心耿耿、敢于在危難關(guān)頭挺身而出的英雄。這種在亂世當中有勇氣、有擔當?shù)挠⑿?，難免被人認為是不識時務，是不聰明的做法，是愚。但是孔子卻贊許其做法，應該不是贊賞其在邦有道時的明智，更多的是推崇寧武子在邦無道時的愚。
在《論語》里，很多次提到“邦有道”和“邦無道”的場合，如子曰：“邦有道，危言危行。邦無道，危行言孫。（《論語·憲問4》）；如“邦無道免于刑戳”（《論語·公治長1》）都是講在邦無道的時候，不做對自己無益的事。但孔子在本章特別把寧武子的這種“愚”拿出來做正面評價，與前面講的邦無道不做無益于自己的事不矛盾。明智的人應該懂得保全自己，在關(guān)鍵時候勇敢站出來做大事。實際上寧武子這種別人不可及的愚是講寧武子的忠，說到底是一種若愚的大智。
這種愚現(xiàn)代人很難做得到了，人們的價值觀發(fā)生了變化，人們寧愿錦上添花，也不愿意雪中送炭。因為他們頭腦中只裝著二個字：利益。誰對自己有利就靠近誰，看不見前途的東西，即使以后可能有利益，他們也不敢冒險相搏。大家都太現(xiàn)實了，沒有了理想，沒有了目標，急功近利，夢想著一朝飛黃騰達，即使不義，也毫不在乎。
公治長篇第五·二一（113）
子在陳，曰：“歸與!歸與!吾黨之小子狂簡，斐然成章，不知所以裁之?！?/span>
【錢穆譯】先生在陳，嘆道“歸去吧！歸去吧！吾故鄉(xiāng)這批青年人，抱著進取大志，像布匹般，已織得文采斐然，還不知怎樣裁剪呀！”
【楊伯峻譯】孔子在陳國，說：“回去吧！回去吧！我們那里的學生們志向高大得很，文彩又都斐然可觀，我不知道怎樣去指導他們?！?/span>
【傅佩榮譯】孔子在陳國時，說：“回去吧！回去吧！我們家鄉(xiāng)的學生們志向高遠，奮發(fā)進取，基本修養(yǎng)已經(jīng)頗為可觀了，只是還不知道裁度事理的原則?！?/span>
狂簡怎么解釋？狂是志大，簡作形容詞講，是指大的意思?？窈喚褪沁M取有遠大志向，與下文“斐然成章”也連得上。有人把簡解釋為疏略，好似不妥，因為轉(zhuǎn)折點在最后一句“不知所以裁之”。前面是褒，后面是抑。
最后一句“不知所以裁之”的主語是哪個？裁是裁剪的意思，是孔子不知道裁剪學生，還是學生不知道裁度事理？從上下文看，應該是學生不知道裁度事理，但據(jù)《史記·孔子世家》，最后一句直接變成了“吾不知所以裁之”，主語成了孔子。到底孰對孰錯呢？
我們再來了解一下這段話的背景。
第一句話是“子在陳”，據(jù)《史記》記載：“魯使使召冉求，求將行，孔子曰：‘魯人召求，將大用之?！侨眨鬃佑袣w與之嘆?！币馑际侵v孔子等在陳國的時候，魯國來人召冉求將大用之。孔子馬上想到還在家鄉(xiāng)的那些學生，他們雖然狂簡，斐然成章，但擔心他們的能力不足以擔大用，孔子感嘆自己不知道怎樣去指導他。所以他對冉求說，回去吧，回去吧，給我多一點時間來教育指導他們。按照《史記》的記載，孔子作為主語毋庸置疑。
但是，這是孔子對冉求說的話，我們還可以這樣理解。因為冉求將要被大用之，孔子擔憂冉求能力不足，所以他借著說家鄉(xiāng)的學生們來告誡冉求，讓冉求學習和知道裁度事理的原則。這好像也能說通吧？
我在其它資料還看到有這樣的解釋，意思是說孔子讓冉求趕緊回去，去教育和指導那些“不知所以裁之”的家鄉(xiāng)學生。好像也沒有問題，所以我們不要糾結(jié)于哪個更準確了，因為無論哪種解釋，都與孔子要表達的思想不矛盾。不像有些地方引起的歧義，我們經(jīng)過仔細研究后，可以找到一個最準確的答案。這里不然，孔子這句話的意思就是想去好好教誨那些狂簡、斐然成章的家鄉(xiāng)學子。至于說是學生不知道裁度事理還是孔子不知道怎樣指導學生都不重要了。如果綜合《史記》記載來考慮的話，那應該是孔子省了一段話，前面如他們解釋的一樣，講這些斐然成章的學生還不知道裁度事理，我應該趕緊回去，把這些學生好好教好，讓他們一個個走上人生正途。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