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藍春燕
一大早送兒子去學(xué)校的返回途中,不經(jīng)意看到右邊路旁有一位大爺,正趕著大大小小的一群牛在路上慢悠悠地走著。
見此情景,不由就想起了小時候家里養(yǎng)的那頭老黃牛。特別是憶起她年歲已高時,離開我們家時的眼神,眼淚居然不由自主地滑落。
猶記得,那是農(nóng)田剛承包到戶的時候,由于我家人口多,故分得水田11畝,旱地2畝。爺爺花120元錢從牛市買回一頭母牛,當(dāng)時牠大概是七八歲左右的牛齡。憑借數(shù)十年的耕種經(jīng)驗,爺爺覺得牠是個耕地的熟手。
果不奇然,爺爺駕馭母牛起來輕車熟路、得心應(yīng)手。牠不僅能完成我們自家所有的耕種活兒,還不時有鄉(xiāng)鄰來借用。一般歸還的時候多是傍晚,鄉(xiāng)鄰會順便送來一捆稻草,當(dāng)是對牛勞作一天的犒勞。
那時,妹妹一般負責(zé)放牛,所以,她對牛感情特別深。每次她看到牛累得氣喘吁吁的時候,都會強烈反對大人把牛借給他人用。
事實上那時家里很窮,經(jīng)常向親朋及鄉(xiāng)里鄉(xiāng)親借錢,牛就成了大人們償還人情的工具。
我家的黃牛每年都會懷個牛寶寶,牛犢長得稍大后是可以到集市上變賣的。從開始的每頭牛犢賣200多元,到后來的1000多元,是其時補貼家用必不可少的收入來源。
不過,每一次把牛寶寶賣掉的時候,母牛都會歇斯底里地哀叫上好一段時間,直到再次懷上牛寶寶。那種悲戚之狀,至今想來仍然令我心酸和動容。
那時的我和妹妹都會陪著母牛難過好一陣,直到情緒慢慢平復(fù)。也許是因為看多了牠與寶寶們分別的痛苦 從小我和妹妹就特別地愛父母。我有時候甚至還這樣子想:到底是家庭、學(xué)校、社會對人進行教育的力量大,還是動物無言無聲對人所起的教化力量大呢?
有一年,爺爺在舊房子拆除后的墻縫里,看到他哥哥被抓壯丁時的照片后,極度想念哥哥,傷心地哭了。黃??粗鵂敔斄鳒I,竟然也跟著流淚。
后來爺爺就一病不起,爺爺住前房,牛住后房,中間只隔著一堵墻。每當(dāng)牛聽到爺爺?shù)膰@息,總是會及時回應(yīng)長長的一聲“哞”。
爺爺出殯的那天,黃牛望著送殯的隊伍,痛苦地在原地打轉(zhuǎn),想掙脫束縛牠的韁繩,為的是送爺爺最后一程(這是后來聽村里大人們說的)。
那個時候,別人家經(jīng)常更換牛,我們家卻一直沒有換過。相處年歲久了,牠自然而然就成了我們家庭不可或缺的成員之一。
又有一年,爸爸得“出血熱”在高安住院。媽媽要去照顧,哥哥姐姐在高安中學(xué)讀書,家里剩下我和妹妹還有小我們8歲的弟弟。有一天,妹妹放牛回來,發(fā)現(xiàn)牛肚子越來越大,最后鼓脹得實在是過于反常。天快黑了,妹妹準(zhǔn)備把牛牽回牛圈,可是牛卻走不動,而且一直流淚。
十來歲的我們,不知該怎么辦,只能跟著流淚。我們心里焦急啊,萬一母牛有個三長兩短,就可是家里無可挽回的巨大損失!
好在隔壁的大爺路過,他知道這是很嚴重的情況,趕忙幫我們叫來了獸醫(yī)。獸醫(yī)和村里幾個好心的大叔大伯折騰了一個晚上,才幫忙把金貴的黃牛救治過來。
第二天一早,她溫順地蜷縮在樹下,我和妹妹撫摸著牠的頭,如釋重負地開心笑了。母牛用滿是祥和的目光望著我們,祥和的目光之外,還略帶憂郁,牠像是知道爸爸生病了。
再后來,黃牛慢慢變老了,做事沒以前利索了。也生不出牛寶寶了。大人們看著別家的牛每年都有寶寶生,心里有些怨言了。
那天有個陌生人來了,付給爸爸一些錢后,就要把牠牽走。她似乎明白什么。用近乎哀求的眼神看著我們,不想挪動半步。妹妹肆無忌憚地哭了,我也哭得稀里嘩啦。
大人們眼里也有淚花,爸爸嘴里還不停地念叨:“只怪你也是一碗菜呀!”直到此時我們才知道,原來這個人是屠夫,是要把牛宰了賣牛肉。我和妹妹死活不讓父母賣,父母無奈地嘆息:“牠已經(jīng)老了,干不了活了?!?/span>
仿佛能聽懂父母的話,老黃牛知趣地跟著那個人走了,這一走,似乎沒有不舍和留戀,只有無助和決絕??粗鵂橎堑臐u行漸遠的背影,我和妹妹哭得更傷心了。
那天,一家人都沒有胃口吃飯。我知道,父母心里其實更不好受。可是他們更明白和知曉什么叫做無可奈何,什么叫做身不由己。
老黃牛的故事已然年歲久遠,有關(guān)牠的斑駁記憶業(yè)已逐漸泛黃。老黃牛會老,人生也會老,時光還是會老,惟愿不會老去的,是我們與生俱來的童真與初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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藍春燕,女,醫(yī)務(wù)工作者,為人正直善良,喜歡有感而發(f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