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些日子，故宮博物院有一個關(guān)于四僧的畫展。里頭有八大山人、石濤、弘仁、髡殘四個人的畫，有我們很熟悉的那些，也有我們少見的那些，有八大山人的萌貓咪，石濤搜盡奇峰打的草稿，弘仁苦心經(jīng)營的山石，還有髡殘筆底下生發(fā)的云朵。
武英殿
四僧展覽在武英殿里展出。武英殿就在故宮前朝西路上，明朝的時候，會在武英殿設(shè)待詔，讓那些擅長畫畫的人在里頭住。清代的時候，武英殿也是修書和藏書的地方。前些年，這里成了故宮博物院的書畫館。
武英殿外的樹
四僧這個名目，實(shí)際上并非清代時人們共同認(rèn)定的，在當(dāng)時，畫壇里流行的還是以王時敏、王鑒、王原祁和王翚為代表的“四王”畫法，他們把宋元筆法視為至高的標(biāo)準(zhǔn)，相比之下，不泥古的四僧倒成了小眾。
一直到民國，人們在編撰美術(shù)史的時候，四僧的說法才被提出來。四僧的特點(diǎn)，是“國初遺老”，是“托畫逃名”，是“繪畫高絕”。他們同樣面對國家的淪落和家庭的散亂，對前朝有依戀，且都為僧，最重要的，是他們最終都選擇了于書畫上的專精，減少著自己對外界動蕩的關(guān)注，找到某種心理上的歸宿。
左：八大山人作品 | 右：石濤作品
左：弘仁作品 | 右：髡殘作品
四僧的畫，可以兩兩對應(yīng)著看，石濤與八大是一組關(guān)系，髡殘和弘仁則是另外一組關(guān)系。這兩組都是繁茂與清簡，疏落與密實(shí)的對應(yīng)，所以可以將他們的畫兒都分別對照著看。
我們將展覽里展出的四僧們的畫整理了一些，還有他們其他的一些畫兒。如果想要前往武英殿看展，以下的這些可以作為一份看展前的參考功課；如果因?yàn)榫嚯x與時間錯過了這個展覽，也算是小小彌補(bǔ)
八 大 山 人
八大山人原本的名字是朱耷。他是明朝遺逸，小的時候就在書畫世家，很小的時候就作詩作畫。在他十九歲時，明亡，不久后父親也去世了。他很苦悶，為了躲避清朝政治勢力的迫害，也是為了保護(hù)自己，他選擇了出家為僧。
為僧時，八大的別號是個山，“八大山人”這個名號是他六十歲還俗結(jié)婚那年啟用的，從此就開始用“八大山人”署名題詩作畫。署款時常把“八大山人”四字連綴起來，像是“哭之”也像是“笑之”。
八大山人的簽名
《貓石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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早年的時候，八大還是比較意氣憤世的，內(nèi)心有對舊國的懷緬和對清廷的一些情緒。所以后來的人們大多覺得，八大的畫都是在表達(dá)他的這股郁郁。其實(shí)這些只是八大創(chuàng)作早期階段的意象，在他人生漫長的修行里，這樣的憤懣都慢慢被放下了。到了后來，八大的畫里有了更寬和的意趣。他的畫里一直都有因心性的真善揭示的本質(zh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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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楊柳浴禽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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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荷花小鳥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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八大山人的書法很高明，黃賓虹就說過八大是“書法第一，畫第二”。
他的書法是以中鋒為用筆為基干的，線條圓渾均勻，內(nèi)部運(yùn)動時產(chǎn)生的極細(xì)微的變化，都反映在點(diǎn)畫的邊廓形狀、質(zhì)感的微小細(xì)節(jié)上。他的字非常的連貫、自然，又隨心所欲，隔著玻璃都能感受到那種灑落與不猶疑，完全沒有擺布和執(zhí)意夸張的痕跡。所有的空間都很松動、開放，也讓看的人覺得非常自由。
八大的書法是從歐體楷書入手的，但在最早臨習(xí)的時候，他就已經(jīng)開始有意夸張某些筆畫，比如橫有隸書意味的收筆。后來他研習(xí)了董其昌、黃庭堅(jiān)、米芾幾人的作品，把清人館閣體的關(guān)節(jié)頓挫回溯到魏晉的回轉(zhuǎn)流動、清虛飄渺里去。八大與他所在時代的傳統(tǒng)之間，有一種奇特的關(guān)系，既是密不可分的，也有他個性極強(qiáng)烈的部分。
《桃花源記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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石 濤
石濤本來的名字是“朱若極”，石濤是他的字。他愛吃苦瓜，頓頓不離，所以自己起了一個號，叫“苦瓜和尚”，他也是“大滌子”和“清湘陳人”。
他是明代的宗室后裔，出生沒多久明朝就亡滅了。他的家里人遭害，他是被家仆帶到寺院出家避難的。所以石濤的為僧，是年幼時的不得已而為之，也是為了躲避政治迫害保全性命。然而成年后的石濤并不是一個很憤懣對抗的人，他非常入世，也熱衷于投入生活里去，還曾經(jīng)帶著自己的畫赴京，希望面見康熙皇帝求得職位。
《山水圖（之八）》
石濤是四僧里頭的三項(xiàng)全能，幾乎沒有他畫不好的。他的手上技藝從傳統(tǒng)里習(xí)來，但畫面內(nèi)容卻又完全是新的。在那個只看紙上山水，不看內(nèi)心塊壘的時代，石濤是那個能夠把內(nèi)心對自然、對造物、對生活的感悟置于一切之上的畫家。就像他說的那樣，是“我之為我，自有我在”。
他愛山愛水，到處游歷，最愛黃山，他曾經(jīng)說，“黃山是我?guī)?，黃山是我友”；也搜盡奇峰打草稿，落下的每一筆都要“脫胎于山川”。
《山水圖（之三）》
《黃山圖（之八）》
除了對畫面精準(zhǔn)把握后的灑然肆意與畫面結(jié)構(gòu)的新奇，石濤的畫里，還有無論再繁復(fù)與強(qiáng)勢，依然會有的一點(diǎn)溫柔——可能是一個小小的、沒有面目的人，站在岸邊看著遠(yuǎn)處的船帆；黃山半山腰上的一處溫泉，幾位好友，裸著泡在里頭，手舞足蹈，非常開心；還有靠著菊花圃，用很淡的墨色勾出的一個小人，他舉著手，拿著一把菊花，對著遠(yuǎn)處疊在一起的兩座山，就像是在致意；或者是長長的一幅畫軸，從山石、樹木、泉水，一一往下看，能在一個小小的角落，看到一個躲在書齋里笑的人。
石濤的畫總能讓看的人會心，也許就是因?yàn)樗漠嬂锟偸怯心切┪覀兇蠹叶荚?jīng)歷過的溫柔瞬間吧。
《云山圖》
《唐人詩意圖冊》
《唐人詩意圖冊》
《唐人詩意圖冊》
《唐人詩意圖冊》
《搜盡其峰打草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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弘 仁
弘仁是四僧中最年長的一位。34歲的時候，他加入過反清隊(duì)伍，失敗后，在福建武夷山為僧。40歲時，弘仁回到家鄉(xiāng)安徽，因?yàn)榧亦l(xiāng)的黃山他最愛畫。
在四僧里頭，弘仁是性情最冷靜清寂的那一個。他在心性上與石濤、八大、髡殘不同，他也不會悲憤難耐到近乎瘋狂，但也不會就這樣順應(yīng)時事，所以選擇寄興山水，云游各地，不知有漢，無論魏晉。
弘仁畫里的山石
所以他學(xué)的也是倪瓚路數(shù)的畫。倪瓚的畫里是一河兩岸，而弘仁的畫里則是那些近乎幾何狀的石塊組合結(jié)構(gòu)。他們所想要描繪的，都不是一個外部的、真實(shí)的景象，而是存在于他自己心里的、腦海里的抽象存在，就像蒙德里安的畫一樣，是理性的分析，而其中是有靜思的。
《林泉春暮圖》
《雨余柳色圖》
《長林逍遙圖》
《山水冊之一》
《山水冊十一開之三》
《山水冊十一開之七》
《山水冊十一開之八》
髡 殘
髡殘比弘仁小2歲，32歲時明亡后，他就參加了反清隊(duì)伍。只是他為僧與反清無關(guān)，倒和“父母強(qiáng)婚”有直接的關(guān)系。
抗清失敗后，他避難于常德桃花源，后來在南京近郊牛首山的幽棲寺安頓了下來，參禪入道，禮佛畫畫，在山林澤藪里生活。髡殘脾氣倔強(qiáng)，也不太喜歡和別人來往。但當(dāng)他的怪誕與山水結(jié)合在一起，倒有了靈巧的禪機(jī)與意趣。
髡殘畫里的云、樹和小人
髡殘的畫和弘仁對應(yīng)起來看，就很有意思。和弘仁的冷靜不同，髡殘是一個情感極為強(qiáng)烈的人，一任自然，“草木湖山信手拈”，“本自天然，不加雕琢”。
髡殘學(xué)的是黃公望、王蒙一路的畫，筆頭的工夫?qū)W的是明代的謝時臣。他畫里的種種都像是被雨露潤澤以后生長出來的，有青苔一樣自然滋長的生意，還有王蒙的畫里的那種密密麻麻的滿當(dāng)，反復(fù)嚴(yán)密，源源不絕。髡殘的畫里還有一種很特別的絳紅色，他會給屋頂、路、石頭……都染上這種紅色。髡殘畫里的景色都不新奇，但能在這樣的平凡里見到幽深。
《云房舞鶴圖》
《山水圖》
《層巒疊翠圖》
《山水圖》
《蒼翠凌天圖》
《溪山秋雨圖》
《雨洗山根圖》
《山水圖》
《山水圖》
《山水圖》
《松巖樓閣圖》
《山水圖》
四僧展覽小TIPS
1 . 四僧展將一直持續(xù)到6月28日
2 . 展館在故宮武英殿，只需要購買故宮的門票即可，旺季門票為60元，
3、故宮的開放時間為8：30-16：00，周一閉館
4. 武英殿內(nèi)空調(diào)開得比較大，現(xiàn)下天氣炎熱，可以準(zhǔn)備一件薄衫，以防一熱一涼間身體不適
5 . 武英殿外林木多，綠蔭濃，景色特別好看，地方比較僻靜，人也不多，如果時間充足，可以帶著茶具和點(diǎn)心，在外頭坐坐
6 . 四僧展共展出了163件展品，如果是匆匆行過，看展時長約為1小時，如果想要仔細(xì)觀看，看展時長約為2-3個小時，大家可以自行規(guī)劃自己的時間
7 . 除了四僧展，故宮最近還有始于十八世紀(jì)的珍寶藝術(shù)展、關(guān)于阿富汗國家博物館藏珠寶的展覽、紫禁城與絲綢之路的展覽，也可以前往看看
8 . 祝大家看展愉快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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