旗亭畫壁
這篇短文又名《旗亭畫壁》、《旗亭賭唱》,寫的是王昌齡、高適、王渙之(實為王之渙,以下行文皆改)三人之間的一場詩作高下競賽。
這場比賽,方式很奇妙。它既不采取你一句、我一句,共同湊成一首詩的聯(lián)句式,又不采取各獻佳作,一起討論、比較的品評式,而是事先不打任何招呼,暗暗“請”伶人(也是讀者)作權威鑒定人,從她們的反應中,判斷誰的作品最為伶人所愛唱,最為讀者所愛讀。這是一種最有說服力也最公正的競賽方式。
短文中的三個人物,形象都很生動。他們是名噪一代的大作家,但又是平易隨和的普通人;他們是競爭對手,皆渴望自己的創(chuàng)作得到普天下讀者的贊賞,但又是親密無間的摯友,決不因?qū)Ψ降摹吧赃d風騷”而幸災樂禍。他們自信而不狂妄,競爭而不嫉妒。這樣的關系是文人之間應該具有的最理想的關系。它同那種競相取下、故作謙讓的虛偽作風,那種盛氣凌人、妒火中燒的狂傲作風,存在著本質(zhì)的區(qū)別。
文中最精彩的細節(jié)描寫表現(xiàn)在兩個地方。一是“引手畫壁”:按理說,“妙妓四輩”唱不了多少首詩,等她們唱罷,計算一下誰的作品多,再分甲乙,也不為遲。但一伶唱完“寒雨連江”,昌齡竟迫不及待,在墻上畫起記號來,美滋滋地說:“一絕句”;一伶唱畢“開篋淚沾臆”,高適學著王昌齡的樣兒,也在墻上畫記號,并且學著他的聲調(diào),也美滋滋地說一聲“一絕句”。待一伶謳罷“奉帚平明”,昌齡又引手畫壁,曰“二絕句”,其得意之態(tài),簡直躍然紙上。這種生怕別人“賴賬”的孩子般的天真,既表現(xiàn)了他們對自己作品的珍愛,又表明他們胸無城府,彼此毫無芥蒂。
另一處栩栩如生的描寫是王之渙的言行。已經(jīng)三伶唱罷,還是沒有他的份。之渙急得顯然有點慌不擇言了,什么“此輩皆潦倒樂官”呀,本人的高級作品“俗物”哪敢唱呀等等,統(tǒng)統(tǒng)從嘴里涌了出來,顧不得對女性歌唱家的禮貌,而且指指畫畫,竟然像市井酒徒般發(fā)誓賭咒。直到“雙鬟發(fā)聲”,終于唱出他的“黃河遠上”,這才手舞足蹈,揶揄別人,高興得稱朋友為“田舍奴”,以贏家自居,與高適、昌齡笑成一團。你瞧,一場比賽的揭曉,竟然形成所有參賽者的共同喜悅,以致感染了不知其詳?shù)牧嫒?。詩人之間的這種關系,在互相傾軋的封建社會,在“文人相輕”,妒字當頭的文壇,難道不是十分可貴的嗎?
散文小品,諷刺居多。此篇以輕松歡愉的筆調(diào),不留痕跡地贊美作家之間互相競爭而又融洽相處的真情,可謂別具一格。
薛用弱,字中勝,唐河東(今山西永濟一帶)人,生卒年不詳,薛用弱長慶時為光州刺史,大和初自儀曹郎出守弋陽,為政嚴而不名殘。他的生平官階行事,可考見者只有這些。從這簡略記載可知,薛用弱于長慶大和之間,輾轉于朝中和外地為官,是一位文士兼良吏。
《集異記》卷帙較小,全書所記故事不過16則,但因后人引用、改編,流傳甚廣,影響很大。如第十則所記王之渙、王昌齡、高適旗亭飲酒聽伶官唱詩之事,雖明代胡應麟《少室山房筆叢》認為絕非實錄,但人們都喜歡談此事,一直不斷引用,“旗亭畫壁”已成習見之典。其中《蔡少霞》(又題《茶龍溪新宮銘》)敘陳留人蔡少霞于兗州泗水東買山筑室,深僻而居,一日溯溪而行,于美萌處不覺成寐,被褐衣鹿幘人從夢中召去,得至仙境,書紫陽真人山玄卿所撰新宮銘于碑。故事優(yōu)美動人,文筆精美,洪邁《客齋隨筆》推為奇作。蘇軾游羅浮山,作《示叔黨》詩,末云,“負書從我盍歸去,群仙正草新宮銘,汝應奴隸蔡少霞,我亦季孟山玄卿。”另外《徐佐卿》、《王維》等,也都同《王之渙》、《蔡少霞》一樣,因詞人援引,已成典故。
《集異記》中一些故事,還被后人改編成劇本,搬上舞臺。《集翠裘》所記狄仁杰事,清人裘璉改編成雜劇《集翠裘》。《王維》所記王維因岐王而見公主進奏《郁輪袍》、終于勝張九皋而中狀元事,明人王衡改編成雜劇《郁輪袍》。王之渙等“旗亭畫壁”故事演變?yōu)閯”菊?,有明人鄭之文的《旗亭記傳奇》、清人張龍文的《旗亭燕雜劇》和盧見曾的《旗亭記傳奇》。于此可見《集異記》對后世影響之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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