纏解《論語》排序、斷句、纏注、譯文
節(jié)選自《論語》詳解——給所有曲解孔子的人 作者:纏中說禪
一、子曰:學而時習之,不亦說乎?有朋自遠方來,不亦樂乎?人不知而不慍,不亦君子乎?
“學而時習之”:君子聞“圣人之道”、見“圣人之道”、“對照”“圣人”、在現(xiàn)實社會中不斷地“校對”,與天其時而天與其時,得乘天地之正氣而游六合,行成圣人之道,這樣,才能“不亦說乎”。
纏注1:
對“學而時習之”中的“學”,概括如下,就是:
問:什么是學?
答:聞“圣人之道”、見“圣人之道”、“對照”“圣人”、在現(xiàn)實社會中不斷地“校對”。
問:誰學?
答:君子。
問:學什么?
答:成“圣人”之道。
問:學了能成什么?
答:“圣人”。
和“學”同源的是“?!保簿褪恰靶А?,就是“效法”?!皩W”,不是一個人的瞎修盲練,而是要“效法”,“效法”什么?當然就是“圣人”了?!靶!?,至少要包含兩個不能偏廢的方面:1、對照;2、校對。
“習”,“羽”字下從“日”,本義指的就是鳥兒在晴天里試飛?!叭铡睂訇?,所謂乘天地之正氣而游六合,就是“習”,也才是“習”。
“時”者,天時,非依其時,乃與其時、時其時也。依其時者,小人也;與其時者,君子也;時其時者,君子行成“圣人之道”也。
“有朋自遠方來”:君子,為共同的志向而聯(lián)手,為共成“圣人之道”而同行,如人中之鳳,依舊、依然,乘天地之正氣,源遠而流長、浩瀚而廣大,由彼至此、由遠及近,如日之東升、海之潮回,將“圣人之道”披之六合、播于八方,法度之,教化之,成就“圣人之道”彰顯之天下,這樣,才能“不亦樂乎”。
纏注2:
“有”,非“有無”、“持有”之“有”,乃《左傳》“是不有寡君也”之“有”,“友”之通假也。何謂“友”?“同志為友”,志向相同者也。甲骨文中,“友”為雙手并列,為共同的志向而聯(lián)手、而互助合作,才是“友”。
“朋”者,“鳳”之古字也,本義為鳳凰?!芭笞赃h方”者,“有鳳來儀”也?!渡袝ひ骛ⅰ贰昂嵣鼐懦桑P凰來儀?!保坝信笞赃h方來,不亦樂乎?”,實本于此?!坝续P來儀”之地,即地靈之地,行“圣人之道”之地。而行“圣人之道”之君子,就是“人中之鳳”,行“圣人之道”之君子“自遠方來”,就是“有鳳來儀”?!皟x”者,法度也?!芭笞赃h方來”干什么?法度也。以“圣人之道”法度之,教化之,成就“圣人之道”彰顯之天下,這才是真行“圣人之道”。
“遠”,遙遠、久遠,不獨指空間上的,“圣人之道”不是憑空而起,源遠而流長?!胺健保欠较蛑?,而是“旁”的通假,廣大的意思?!渡袝ち⒄?,“方行天下,至于海表”,“圣人之道”之“行”,是“方行”,君子“行”圣人之道,也是“方行”,要“方行天下,至于海表”,這才算“行”圣人之道之“行”。
“自”者,依舊、依然也。依舊、依然“有鳳來儀”,“圣人之道”不斷也?!皝怼?,由彼至此、由遠及近,浩浩湯湯,如日之東升、海之潮回,天地浩然正氣升騰之景象也。圣人之道,大道流行,其遠矣,其方矣。
“人不知而不慍”:現(xiàn)實的天下仍未成就“圣人之道”的彰顯,現(xiàn)實的天下幾乎都是不能“聞、見、學、行”“圣人之道”的人,他們沒有“聞、見、學、行”“圣人之道”的智慧,而行“圣人之道”的人,要如“南風之熏”般地熏染他們,把“沒有智慧的人”改造成“沒有郁結的人”,把“沒有智慧的世界”改造成“沒有郁結的世界”,這樣,才能“不亦君子乎”,才能算是真正行“圣人之道”的人。
纏注3:
“人”,一般指別人,但這里的別人特指那些不能“聞、見、學、行”“圣人之道”的人,也就是行“圣人之道”時需要“法度之,教化之”的人?!叭瞬恢保@些人沒有智慧,沒有什么智慧?沒有“聞、見、學、行”“圣人之道”的智慧。
“慍”,發(fā)yun音,有兩種聲調,第一種發(fā)去聲,就是通常解釋“生氣、憤怒”的那個,但這在這里大錯特錯,這里的音調應該發(fā)上聲,解釋為“郁結”。孔子家語》有“南風之熏兮,可以解吾民之慍兮”,其中的“慍”就是發(fā)上聲,解釋為“郁結”。而這里的“不慍”,就是本于“南風之熏兮,可以解吾民之慍兮”。
“樂”者,非le,是yue,簫韶九成,盛世之象也。
為什么《論語》首章是三個“不亦”,不是二個,也不是四個或其它?這三個“不亦”,基于儒家思維最基本的結構:天、地、人。
“學而時習之”,言“天”,在儒家思維的基本結構下,天與天時,“天、天時”是一而二、二而一的。與“天、天時”緊密聯(lián)系的就是所謂的“天命”了。參照前面對“時”的解釋,就不難知道,《論語》對天時、天命的態(tài)度就是“與天其時而天與其時”、“與天其命而天與其命”,儒家對“時運”、“命運”的態(tài)度是十分積極的?!皩W而時習之”就是要成就這“與天其時而天與其時”、“與天其命而天與其命”。
“有朋自遠方來”,言“地”。地,包括土地等,但不單指土地,甚至地球之類的玩意,而是指大道流行的場所、空間等。地是離不開天的,有其天時,必成就其地,其地,包括一切的現(xiàn)實客觀條件。通常所說的“地運”、“國運”等,就屬于“地”的范圍。一般人更熟悉的,就是所謂的“地利”了,儒家對“地利”的態(tài)度也是“與地其利而地與其利”?!坝信笞赃h方來”就是要成就這“與地其利而地與其利”。
“人不知而不慍”,言“人”。人,天地之心也。張載所言“為天地立心,為生民立命,為往圣繼絕學,為萬世開太平”,說的就是這“人不知而不慍”。那么天地之心在哪里?天地之心就在人的心里,人心立,則天地立其心。西學講人化自然,后來又有了所謂的人擇原理,但對這“天地人”的關系,還是沒有儒家、《論語》講得透徹?!叭瞬恢粦C”,就是要成就“與人其和而人與其和”,最終成就真正的“人和”。
這三個“不亦”,講的就是君子如何“與其天時、與其地利”,最后“成其人和”,什么才是真正的“人和”?就是“人不慍”的世界,“沒有郁結的世界”,就是世界大同。只有“與人其和而人與其和”,最終成就真正的“人和”,君子才算是真正行成“圣人之道”。離開這三個“不亦”,一般所說的“天時、地利、人和”,實不知何謂“天時、地利、人和”也。
《論語》,中文第一書,其開頭:
“子曰:學而時習之,不亦說乎?有朋自遠方來,不亦樂乎?人不知而不慍,不亦君子乎?”
《圣經》,西文第一書,其開頭:
“起初,神創(chuàng)造天地。地是空虛混沌,淵面黑暗;神的靈運行在水面上。神說:「要有光」,就有了光?!?/span>
相互對比,這兩者之間的區(qū)別是顯然的,這種區(qū)別也構成國學與西學的重大分歧,更構成了國人和西人思維方式和生存狀態(tài)的重大分歧。
“子曰”,對應的是當下,是現(xiàn)世,是人;而“起初”,對應的是起源,是根源,是神。對于國學來說,“天、地、人”的思維和生存結構是當下的,所謂當下,就是承擔,任何根源性的探討,都必須以這當下的承擔為前提。換句話說,一切科學、宗教、藝術,都是以這“天、地、人”的思維和生存結構的承擔為前提的。你,首先是一個人,而且是在世界、在天地中生存的人,沒有這個承擔,一切都瞎掰。人,對于國學來說,不是一個前提,因為任何前提都以之為前提,連前提這個詞都要以之為前提,那么人,又怎能是一個前提所能困住的?
而西人的生存和思維方式又是什么呢?柏拉圖有著名的洞喻,說人如在洞中,須走到洞外,靠理智的光輝才能看清楚世界。這個比喻完全概括了柏拉圖后整個西學以及西人的狀態(tài),這里沒有了承擔,人需要靠理智的光輝,這理智的光輝,在耶教里變成了上帝,耶教從本質上說就是柏拉圖思想的神秘化。后來,科學代替了上帝的位置,但無論是理智、上帝還是科學,人都是奴隸,人不能獨自去承擔,獨自去面對,而是要靠某樣東西,即使那樣東西被稱為理智的光輝,也是典型的懦夫思維。
二、子曰:朝聞道夕死,可矣!
“朝聞道夕死,可矣”,君子從“聞其道”開始,無論任何地方,無論條件惡劣還是優(yōu)越,甚至出生入死,都要不斷地“固守”,“承擔”“圣人之道”之行直到最終成就“不慍的世界”而不退轉,只有這樣,才可以行“圣人之道”呀。
纏注:這句話被排在三個“不亦”總綱之后,是《論語》的第一條。所謂“聞、見、學、行”“圣人之道”,首先要“聞其道”。道不聞,則無由“學、行”。
“死”,不是死去的意思,而是“固守”的意思。所謂“固守”,也就是“承擔”。
而“朝、夕”,不是單純的“早晨、晚上”,而應該從“天、地、人”三個角度來考察。從“天”的角度,代表了時間上的“開始、最后”,從“聞其道”開始,不斷地“固守”,“承擔”“圣人之道”之行直到最終成就“不慍的世界”而不退轉;從“地”的角度,代表了“東方、西方”,也代表了整個天下所有的地方,無論任何地方,無論條件惡劣還是優(yōu)越,都要不斷地“固守”,“承擔”“圣人之道”之行直到最終成就“不慍的世界”而不退轉;從“人”的角度,最大的承擔就是生死的承擔,所謂出生入死,都要不斷地“固守”,“承擔”“圣人之道”之行直到最終成就“不慍的世界”而不退轉。只有從這三方面去理解,才是真知道“朝、夕”。
三、子在川上曰:逝者如斯夫,不舍晝夜。
“子在川上曰:逝者如斯夫,不舍晝夜?!笨鬃釉诤恿鞯脑搭^,撫今追昔、滿懷感慨,自告且忠告所有決心開始“見、學、行”“圣人之道”的君子:“立志“見、學、行”“圣人之道”的君子,就要像這江水一樣,從“聞其道”的源頭開始,后浪推前浪,生生不息、前赴后繼,無論任何時候、任何地方,無論條件惡劣還是優(yōu)越,甚至出生入死,都要不斷地“固守”,“承擔”“圣人之道”之行直到最終成就“不慍的世界”而不退轉。
纏注:逝”是“誓”的通假字,“逝者”就是“誓者”,就是決心開始“見、學、行”“圣人之道”的君子?!对娊洝防锞陀小笆艑⑷ヅ?,適彼樂土”,其中“逝”就是“誓”的通假。
“晝夜”,就是“朝聞道夕死,可矣”中的“朝夕”,也必須如同其中對“朝、夕”的解釋,要從“天地人”三方面來理解。
“舍”,去聲,“止息”的意思;“不舍”,不止息,也就是“不退轉”的意思。
四、子曰:人能弘道,非道弘人。
這個簡單的句子,卻厘定著《論語》、儒家對“人”與“道”關系的基本看法。在《論語》里,“道”只指“圣人之道”,只和現(xiàn)世有關,只和現(xiàn)世的“人不慍”有關。任何往虛無縹緲處瞎推的把戲,都只能是把戲。而“道”,是大道,是公道,不是哪個人、哪群人的小道、私道。只有
“人”,才能使“道”得以光大,離開了“人”,并沒有一個“道”可以讓“人”得以光大。
“人能弘道,非道弘人”,必須至少從兩個方面來理解:其一,對于正“聞、見、學、行”“圣人之道”的君子來說,他們的“聞、見、學、行”能使得“圣人之道”得到彰顯、涌現(xiàn),但并不是他們“聞、見、學、行”“圣人之道”就使得自己得以高人一等、凌駕于別人之上,成為所謂的精英,甚至打著“聞、見、學、行”“圣人之道”的旗號行其私道;其二,對于暫時不能“聞、見、學、行”“圣人之道”的“人不知”的人,“圣人之道”的彰顯、涌現(xiàn)并不能離開他們,把“人不知”的世界改造成“人不慍”的世界,不能離開“人不知”的人,并不能打著一個抽象的、虛無飄渺的“圣人之道”去利用“人不知”的人,把他們當成就一個抽象的、虛無飄渺的“圣人之道”的墊背。
“人能弘道,非道弘人”,歸根結底只有一點,就是“道”不是目的,只有“人”才是目的,只有現(xiàn)實中的“人”才是目的,一切以打著虛無飄渺的所謂“道”為目的,以現(xiàn)實的“人”為手段的所謂“聞、見、學、行”“圣人之道”,都是《論語》背道而馳的。對于《論語》、孔子、儒家來說,“人”是開始,也是目的,而“道”是手段,即使是“圣人之道”,也只是把“人不知”世界改造成“人不慍”世界的手段,無論從開始到成就,都離不開“人”?!暗馈笔恰叭恕毙械模恰叭恕笔恰暗馈毙械?;“道”是“人”光大的,而非“人”是“道”光大的。只有這樣理解,才能算初步明白“人能弘道,非道弘人”。
而人被無所本地拋擲在此世間,就是人的當下,就是人的承擔,這構成了人的無所位次,而人“無所位而生其本、無所本而生其位”,才有這人類社會的存在發(fā)展,才有個體的存在發(fā)展,這里沒有所謂的悲劇、喜劇、正劇,沒有人,無所謂天地,也無所謂人展現(xiàn)的舞臺,又何來悲劇、喜劇、正?。勘瘎?、喜劇、正劇都不過是人生“無所位而生其本、無所本而生其位”而來的位次展現(xiàn),這里所謂理智、情感的預設,沒有人,又何來理智、情感?這里只有承擔,人的承擔,首先是對“人”的承擔,由此承擔,才有所謂樂、悲、情、智、觀、欲等等葛藤,只有這樣,才算進一步理解何謂“人能弘道,非道弘人”。
五、子曰:攻乎異端,斯害也己。
在上一章“人能弘道,非道弘人”的解釋中,已經說過:“對于暫時不能“聞、見、學、行”“圣人之道”的“人不知”的人,“圣人之道”的彰顯、涌現(xiàn)并不能離開他們,把“人不知”的世界改造成“人不慍”的世界,不能離開“人不知”的人?!倍叭瞬恢钡娜?,就是“非圣人之道的別為一端者”,對這種人,不能采取“攻打、攻擊”的手段,不能通過“攻打、攻擊”的手段把他們消滅,否則就違背了同出于《論語》的“和而不同”的儒家精神。
對于行“圣人之道”的君子,“異端”只不過是“別為一端行非圣人之道”的“不知”者,如果沒有這種人,“圣人之道”之行就成了無源之水?!安恢?,如同米;“不慍”,如同飯;“圣人之道”,如同水、火;行“圣人之道”,如同利用水、火把米煮成“飯”;行“圣人之道”的君子,當然就是那煮飯的人。而沒有了米,沒有了“不知”,沒有了“不知”者,沒有了“不知”的世界,巧婦難為無米之炊,又如何行“圣人之道”呢?對于“異端”,對于“別為一端行非圣人之道”的“不知”者,行“圣人之道”的君子不是要攻打他們、消滅他們,而是要如把“米”煮成“飯”般把他們從“不知”者變成“不慍”者,變成行“圣人之道”的君子,把“不知”的世界變成“不慍”的世界,只有這樣,才算是真行“圣人之道”。
纏注:“攻乎異端”,就是“攻打、攻擊非圣人之道的別為一端者”?!八购σ惨选?,“這是災害損害呀”。是對什么的損害、災害?是對行“圣人之道”的損害、災害。
六、子曰:道,不同、不相為謀。
道,圣人之道,就如同大河,大河是不會去“選擇”的、也不會去強迫“一致”,是“不相”、“不同”的。“圣人之道”之“謀”,就是“不同”、“不相”?!安煌?,就是“異”,就像上一章“攻乎異端,斯害也己”所說,對“異”不能攻擊,不能去謀求消滅“異”,否則就不能“不同”,就和“圣人之道”相違了;“不相”,就是“不以相而相之”,所有的選擇都會有假設的標準,也就是以“相”相之,最常見的以“相”相之就是所謂的“以貌取人”,延伸下去,根據思想、觀點、意識形態(tài)、經濟水平等等,都是以“相”相之,都不是“不相”,是和“圣人之道”相違的。
“不同”和“不相”是密切聯(lián)系的,“不同”是“不相”的實現(xiàn),“不相”是“不同”的前提。只有“不相”,才可能“不同”,否則,前提就是“相”,就是以“相”相之,那么怎么可能有“不同”?其結果只能是某種抽象標準、某種統(tǒng)一模版克隆出來的玩意。而只有終于能達到“不同”,這“不相”才有意義,才能實現(xiàn),否則這“不相”只是掛羊頭賣狗肉,成了一句口號。“圣人之道”,歸根結底是以“不同”為基礎的,只有“不同”,最終才能實現(xiàn)“大同”,“大同”的關鍵不是“同”,而是“大”,包羅萬有,如“天地”般,而不是讓花只有一種顏色、鳥只有一種叫聲。真正的“大同”,不是“同而大同”,是“不同而大同”,要“不同”,首先就要成就其“大”。無其“大”,就無其“不同”。無其“不同”,就無其“大同”。
本章的重要在于,它確立了行“圣人之道”的君子謀道的最高原則:不同、不相。必須注意的是,“不相”,不是指個體對自己的行為、思想不加選擇,而是指對不同個體、團體的行為,不能用一種權威、上帝等獨斷的方式來以“相”相之,這一點是必須明確的。
纏注:“相”,去聲,本義是“觀察”,引申為“根據外貌判斷人的命運”,然后就有了“選擇”的意思。這里的“相”就是“選擇”的意思,“不相”,就是“不選擇”。
“謀”,就是“征求解決疑難的意見或辦法”,引申為“謀劃、商量辦法”等,《論語》后面還有所謂“謀道”、“謀食”的說法,和這里的“謀”是一致的。
七、子曰:有教無類。
“有教無類”,不只是通常所理解的只是從教育的角度講,而是指行“圣人之道”,在上層建筑領域、當然也包括一般所理解的教育,但按現(xiàn)代的術語,還包括法律、輿論、行政、宗教、學術、藝術等等一切的上層建筑領域,相應地就要行“不相”之謀。只有這樣理解,才算真明白何謂“有教無類”。
纏注:“無類”,就是“不相”,這一章,就是君子謀“圣人之道”所必須堅持的“不相”原則在上層建筑領域的一個具體化表述。
“教”,不是平聲,而是去聲,在古代具有如下含義:教育、政令、法令、政教、教令、宗旨、學說或學派、宗教等。用現(xiàn)代術語,這個“教”包括了整個上層建筑領域。
八、子曰:士志於道,而恥惡衣惡食者,未足與議也!
如果一個人,立志要行“圣人之道”,卻把人分為“好衣好食”、“惡衣惡食”兩類人,也就是以貧富劃分人,而選擇以“惡衣惡食”也就是窮人為恥,遠離他們,那這種人談論的“圣人之道”只是羊頭狗肉的勾當。為什么?因為他不能“不相”。
九、子曰:賢哉,回也!一簞食,一瓢飲,在陋巷,人不堪其憂,回也不改其樂。賢哉,回也!
本章是緊接著上一章的意思來的,“一簞食,一瓢飲,在陋巷”,這是典型的“惡衣惡食”了,“人不堪其憂”,這里的“人”就是“人不知”的人,就是不能行“圣人之道”的人,他們對這種情況不能忍受,但“回”,顏回,孔子最出名的學生,也是孔子心目中立志行“圣人之道”的一個典型,他“不改其樂”,孔子因此給“賢哉,回也!”的贊譽,而且是一句話前后兩次。為什么?因此顏回能“不相”,是真立志行“圣人之道”。
十、 子曰:貧而無怨難;富而無驕易。
君子行“圣人之道”,就是要把“人不知”的世界變成“人不慍”的世界。而“人不慍”的前提是“人不相”,在具體的社會存在中,包括財富、學識、權力、權利等方面的廣義“貧富”,是社會中最大的“相”。而這個貧富之“相”在任何“人不知”的社會中,都體現(xiàn)為“貧而怨難;富而驕易。”君子行“圣人之道”,把“人不知”的世界變成“人不慍”的世界,首要面對的就是如何把這個“貧富”之“相”“不相”之,要讓“貧而無怨難;富而無驕易?!边@,就是面對“貧富”的“不相”之謀。
對于《論語》、對于儒家來說,“不相”是“人不知”到“人不慍”的中間環(huán)節(jié)也是必經之路?!安幌唷笔恰跋喽幌唷?,不以“相”相之。首先不能否認“相”的存在,正因為有“相”的存在,才需要“不相”。例如,對于“貧富”之相來說,其存在是客觀的,否認這種存在只能是掩耳盜鈴、睜眼說瞎話,這不是“不相”,而是嚴重地“相”了。真正的“不相”,就是直面這“貧富”之相的存在,用在社會經濟、政治、法律、文化等方面,不以“貧富”之相相之,進而對“貧富”之相“不相”之。
何謂社會經濟、政治、法律、文化上對“貧富”的“不相”?就是采取公平、一視同仁之謀,“貧”或“富”都不是偏袒的理由。而“貧”或“富”之間也要“不相”,也要相互平等視之。對“為富不仁”的就要堅決打擊,因為“為富不仁”者以“富”為相,所以就要對之“不相”,將其“富”者之相給去了;對“貧而自賤”者要“富之貴之”,因為“貧而自賤”者以“貧”為相,所以就要對之“不相”,將其“貧”者之相給去了;對“挾貧而賊”的堅決打擊,因為“挾貧而賊”者以“貧”為相,所以就要對之“不相”,將其“貧”者之相給去了。
纏注:“貧”和“富”,在任何現(xiàn)實社會中都會存在的,而且關系到每一個人,特別在財富分配不公的社會,這問題就更加突出。但這里相應的理解,不能光局限在財富上,例如學識上也有“貧富”問題,權力、權利分配上同樣有類似的問題。任何一個現(xiàn)實的人構成的現(xiàn)實中的社會,都不可能在所有方面絕對的平等,只要不平等,必然面臨著“貧富”問題,無論是在財富、學識,還是權力、權利等方面,這個問題都是無可逃避的?!墩撜Z》里的“貧富”不單單指財富方面,只要人與人之間能產生差異的地方,無論是學識、智力、財富,還是政治地位、社會角色等等,都會出現(xiàn)“貧富”。
這個“怨”,在古代就包含了“埋怨、怨恨、仇人”等意思。而因“怨”就會生“難”。何謂“難”?“難”,去聲,是“敵對、造反、災難”的意思。因“怨”而有“仇”而“敵對”甚至“造反”,這不是“災難”是什么?
“驕”,本義是“健壯”的意思。富人,自以為“健壯”,因此“驕傲”進而“傲慢”甚至“驕橫”最后達到“強烈”的程度。這個“驕”,在古代就包含了“健壯、驕傲、傲慢、驕橫、強烈”等意思。“易”,不是“容易”的意思,其本義是“賜給”的意思。富人,自以為自己的“富”是上天“賜給”的或者是自己的天賦、努力“交換”來的,因而產生“輕視、怠慢”,最終對立在社會上“蔓延”?!百n給、交換、輕視、怠慢、蔓延”,都包含在“易”里。
十一、子貢曰:“貧而無諂,富而無驕,何如?”子曰:“可也;未若貧而樂,富而好禮者也?!?/strong>
子貢,孔子的學生,以為“人不相”就是最高的境界,所以問到:“貧而無諂,富而無驕,何如?”這個“貧而無諂,富而無驕”就是上一章所說的“貧而無怨難;富而無驕易。”也就是“人不相”的社會狀態(tài)。但孔子給予的回答是:“可也;未若貧而樂,富而好禮者也?!币簿褪钦f,這種“貧而無諂,富而無驕”的“人不相”社會是可以的,已經不錯了,但還不是最理想的狀態(tài),對于儒家來說,最理想的社會就是“貧而樂,富而好禮”的“人不慍”的大同社會。
用“貧富”對社會形態(tài)進行分類,就可以得出三種基本的社會形態(tài):“貧而諂,富而驕”、“貧而無諂,富而無驕”、“貧而樂,富而好禮”,分別對應著“人不知”、“人不相”、“人不慍”的社會。而行“圣人之道”,就是要把“人不知”的社會,通過“人不相”的中間環(huán)節(jié),最終達到“人不慍”的大同社會。
纏注:“諂”就是“奉承”,不光指語言,還包括一切行為。為什么要“奉承”?就因為是弱者而有所求。
“驕”,因強大而驕橫。
“貧而樂,富而好禮”,樂,yue,歌舞升平,連“貧”者弱者都能歌舞升平,而只有“不慍”才可能歌舞升平,連“貧”者都能“不慍”,這才是真正的“人不慍”,這才是“大同”。這里,“禮樂”并舉,并不是說“禮”歸富者,“樂”歸貧者,而是“互文”的修辭手法,無論貧富,都“樂”且好“禮”。為什么“禮樂”并舉?“樂”是指個體的,“禮”是人與人之間的,人人歌舞升平,相互又以禮相待,這才可能“人不慍”。另外,人人歌舞升平,還指代人人有好的修養(yǎng),都是具有高度修養(yǎng)的君子。所謂“修身、齊家、平天下”,其人身不修,又何來“人不慍”的大同“天下平”?
十二、子曰:齊一變,至於魯;魯一變,至於道。
說起“齊”,都知道是孔子時代的強國,齊桓公,春秋五霸之首,其以“霸術”而行終成“霸業(yè)”?!鞍孕g”而“霸業(yè)”,是以人之“惡”為前提的:對內以法制民、對外以武制敵,強調的是以暴制暴、以力制力、以惡制惡。這種類型的國家,自古以來從來不缺,是“人不知”所必然導致的社會結構。這種類型的國家,在當代依然被視為最先進的、必須效仿的對象。而在儒家、《論語》看來,這種“齊式”國家,不過是“人不知”的衍生物。
“人不知”的世界,人之惡是一切行為的前提,在當代經濟社會里,扒掉一切偽裝,唯一的動力就是人之私欲,利益是經濟社會里最高的準則,法律是為保障各種利益而存在的。但在儒家看來,惡只能引發(fā)惡,制惡以法只能是權宜之法,誘人以利只能生人以怨,只能使得“貧而諂,富而驕”的“人不知”狀態(tài)愈發(fā)
嚴重直至不可救藥,然后玉石俱焚再死灰復燃地重新開始“人不知”所慣有的惡性循環(huán)。
為轉化這種“人不知”的“貧而諂,富而驕”,要打破“貧而諂,富而驕”的惡性循環(huán),就有了“齊一變,至於魯”,企圖通過改變以惡為前提的“霸術”而“霸業(yè)”的“齊式”國家模式,一變?yōu)椤棒斒健眹夷J?。何謂“魯式”國家?“魯國”,在孔子時代是打著以“仁”以“德”治國的典型,號稱傳承著被孔子當成典范的周公之仁德。以“仁”以“德”治國,強調善的力量,對于一個習慣于以惡為前提的“人不知”世界是不可想象的,相比“齊式”國家模式,“魯式”國家模式的出現(xiàn)是一種進步,所以才有“齊一變,至於魯”的說法。
但在“人不知”的世界,以“善”為善,標榜其“善”,往往使得所謂的“善”成為偽善,成為另一種“惡”。而當時的“魯國”,雖然打著“仁”“德”的旗號,但在孔子看來,這只能是假“仁”假“德”,不是儒家、《論語》所說的“仁”“德”。而當這種假“仁”假“德”成為一種新的意識形態(tài),以此形成一個新的階層后,“貧而諂,富
而驕”的局面依然會出現(xiàn)。因此,這種“魯式”國家模式并不能打破“貧而諂,富而驕”的惡性循環(huán),這種“魯式”國家模式依然只是“人不知”世界的一個變種。
要轉化這種“人不知”的“貧而諂,富而驕”,要打破“貧而諂,富而驕”的惡性循環(huán),靠“齊式”、“魯式”招數(shù)都是沒用的,必須要“魯一變,至於道?!焙沃^“道”?就是從“人不知”經“人不相”達“人不慍”,最終成就圣人之道?!叭瞬恢钡氖澜纾浴吧啤辈簧鸀橄?,因此要對之“不相”,去掉“善”不生之相,從而揚其善;“人不知”的世界,以“惡”不滅為相,因此要對之“不相”,去掉“惡”不滅之相,從而懲其惡。在“人不知”的世界,揚其善、懲其惡,就是“不相”其“貧富”諸相。只有這樣,才可能達到“人不相”的“貧而無諂,富而無驕”。
要成就“人不相”的“貧而無諂,富而無驕”,不能如“齊式”模式那樣光立其惡而懲其惡,也不能如“魯式”模式那樣光立其善而揚其善,必須善惡并舉、文武并重,所謂“一陰一陽、文武之道”,這是儒家的一貫立場。只有這樣,才能揚其善、懲其惡,“不相”其“貧富”諸相,打破得“貧而諂,富而驕”的惡性循環(huán),達到“人不相”的“貧而無諂,富而無驕”,進而實現(xiàn)“貧而樂,富而好禮”的、“人不慍”的大同世界。由此可見,本章仿佛毫無頭緒的話,其實是和前幾章一脈相承的。
十三、子曰:放于利而行,多怨。
“放于利而行,多怨?!本褪菬o論放棄還是放縱“利”而行,都會產生“多怨”的結果。其實,現(xiàn)在的人對于這句話,肯定會更容易理解。計劃經濟年代,都是放棄“利”而行,結果是“多怨”;而市場經濟年代,放縱“利”而行,結果還是“多怨”。這句話的合理與高明之處,從這兩個時代的對比中,就不難發(fā)現(xiàn)了。更高明的是,這兩種相反的情況,用一個“放”字就包含了。
對“利”的放縱與放棄都是不對的,這和上一章所說的“齊一變,至於魯;魯一變,至於道。”的精神是一致的?!褒R”模式代表的是對“利”的放縱,而“魯”模式代表的是對“利”的放棄,這都違背了“圣人之道”善惡并舉、文武并重,“一陰一陽、文武之道”的基本原則。所以必須要“齊一變,至於魯;魯一變,至於道?!弊罱K歸于“圣人之道”。而“利”不單單指通常理解的“利益”,“利益”是一個后起義,“利”的本義是“鋒利”,在“人不知”的社會,“利益”當然是最鋒利的東西,其最終結果就是“貧富”之相。但更重要的是,“利”除了表現(xiàn)為靜態(tài)的利益,也表現(xiàn)為一種動態(tài)趨勢性,這里,更多體現(xiàn)出其本義“鋒利”來了。
就算同在“人不知”的社會里,水平也有高低之分?!叭瞬恢北厝挥小霸埂保吧僭埂笨偙取岸嘣埂焙?,用現(xiàn)代術語,就是社會矛盾緩和總比社會矛盾激化要好。“放于利而行,多怨?!闭f的就是“人不知”社會的一個總規(guī)律,即無論放棄還是放縱“利”而行,都會使得“怨”增加,都會最終使得社會矛盾激化。而“利”總是相對的,站在“貧富”之相上,對“富”者“利”的放縱,往往就意味著對“貧”者“利”的放棄,反之亦然。
要實現(xiàn)“貧而無諂,富而無驕”的“人不相”,就絕對不能違背“放于利而行,多怨?!边@“人不知”社會的總規(guī)律,絕對不能放棄或放縱“利”而行,要充分把握其“利”,所謂用其刃而不被其刃所傷。只有這樣,才可以有資格談論對“貧富”諸相的“不相”,否則,連“利”之所向都無所把握,又如何能“不相”其最終結果的“貧富”諸相呢?行“圣人之道”的君子,首先要是“知人”,如果自己都還“不知”,又如何去讓“人不知”之相“不相”?一事不知,儒者之恥,不盡量用這世界上的知識武裝自己,是沒資格當儒者的。
纏注:“放”,應該發(fā)去聲,包含“放棄、放縱”的意思。可能所有人都要問,“放棄”和“放縱”,這兩個意思不剛好反了?在這句里,“放棄”意味著不按“利”行事。既然不按“利”行事,又何來放縱?而“放縱”意味著惟利是圖、放縱而行。既然是惟利是圖,就談不上“放棄”了。“放棄”的不能“放縱”,“放縱”的就不“放棄”,放棄利益和放縱利益,兩個極端,怎么能同時出現(xiàn)在“放”的解釋里?其實,正是這“放”字包含了這表面上相反的兩個意思,才使得這“放”字成為詩眼而不可更改?!墩撜Z》,中文第一書,不僅僅道理上,連用字這么小的細節(jié)上,也可以傲視千古。這個“放”字,絕對算得上“一字而有神”。
十四、子曰:好勇疾貧,亂也。人而不仁,疾之已甚,亂也。
這一章是上一章“子曰:放于利而行,多怨?!钡难由臁:沃^“好勇疾貧”?好于勇而疾于貧也。疾于貧,即“貧者”之相,其“貧”而好于勇,所謂好勇斗狠?!昂糜录藏殹?,“貧者”,好勇斗狠。何謂“人而不仁,疾之已甚,”“已”,通假“以”,“甚”,“斟”的初文,本義是用勺舀酒等喝,引申為“過分享樂”。“疾”,病、得病、特指傳染病,因此引申出“急速”等意思。“之”,指代前面的“人而不仁”,就是不仁之人,特指為富不仁之人?!叭硕蝗剩仓焉酢?,為富不仁之人被“過分享樂”之病急速傳染。“亂”,亂相也?!昂糜录藏?,亂也。人而不仁,疾之已甚,亂也?!闭f的是“人不知”社會中同時存在的兩種亂相:“貧者”,好勇斗狠;“富者”,為富不仁,被過分享樂之病急速傳染,所謂紙醉金迷、醉生夢死。對這一章最好的、所有人都熟悉的典型例子就是:“十里洋場上海灘”。其實,這種例子簡直太多了,是“人不知”社會的通病。
為什么會這樣?明白了上一章“子曰:放于利而行,多怨。”的“人不知”社會總規(guī)律,就知道,之所以出現(xiàn)“好勇疾貧,亂也。人而不仁,疾之已甚,亂也?!钡膩y相,就是因為“放于利而行”。由于“富者”的強勢地位,使得對“富”者“利”的放縱成為了“人不知”社會的常態(tài),這就相應意味著對“貧”者“利”的違背,而“利”的誘惑又是客觀存在的,在“人不知”的社會,單純的道德說教是沒意義的,在“利”面前,所有的道德說教都蒼白無力。這種“利”的“貧富”之相的嚴重對立,使得“富者”因得其“利”而放縱無度,而“貧者”因不得其“利”而不平。就算是一個懦夫,當“利”的“貧富”之相嚴重對立形成的落差儲備到了足夠大勢能后,懦夫也會成為“勇夫”的。這樣,自然就有了“好勇疾貧,亂也。人而不仁,疾之已甚,亂也。”。這種圖景在“人不知”的社會隨處可見、無處不在,《論語》早在兩千多年前就已總結出來了。
十五、子曰:善人為邦百年,亦可以勝殘去殺矣。誠哉是言也!
這一章是接著上一章“子曰:好勇疾貧,亂也。人而不仁,疾之已甚,亂也?!眮淼??!昂糜录藏殹焙汀叭硕蝗?,疾之已甚”的亂相,可不是指一般的亂相?!皝y”,在音樂和文學上是指樂曲的最后一章和辭賦的最后一段,引申為最后的亂相,對于國家來說,這種最后的亂相就是亡國之相。那么,怎么才能“不相”這亡國之相而“為邦百年”,讓國家長治久安?必須要“善人”和“勝殘去殺”。只有這樣,才是“誠哉是言也!”,這話才是真實無謬。
纏注:“勝殘”、“去殺”,是兩個意思相仿的詞并列而成,簡單說就是“戰(zhàn)勝殘暴、制止殺戮”;“善人”,就是“使人善”,“善”就是好的意思?!耙唷?,“腋”的本字;“可”,相稱;“亦可”,像人的兩腋一樣一體而相稱。“善人”和“勝殘去殺”,其并列是一體的,如兩腋之于人,雙翼之于鳥,錢幣的兩面之于錢幣?!吧迫恕焙汀皠贇埲ⅰ?,其實就是上幾章所說的對“貧富之相”的“不相”。對“好勇疾貧”和“人而不仁,疾之已甚”亂相的“不相”,也就是對“貧富之相”的“不相”,“善人、勝殘去殺”,才可能“為邦百年”,讓國家長治久安。
“勝殘去殺”,是針對“人而不仁,疾之已甚”,是針對為富不仁的“富者”,包括賊王暴君、貪官污吏、奸商惡霸等等,所謂殺一暴君而救億萬者乃真大仁矣;“善人”,是針對“好勇疾貧”的“貧者”,改善他們的生存條件、擴展他們的生存空間、提高他們的生存能力等等,都可以歸之于“善人”之數(shù)。但必須強調的是,站在人和社會的整體角度,沒有一個人是在任何方面都是“富”者,也沒有一個人在任何方面都是“貧”者,但對于現(xiàn)實中的國家來說,經濟、社會地位、權力等角度的“貧富”之相才最具有現(xiàn)實力量,這點也是不能忽視的。
孔子、《論語》在兩千多年前已經明確提出了讓國家長治久安的六字箴言“善人、勝殘去殺”,這三組字是相互相成的,不可能光“勝殘去殺”而不“善人”,也不可能光“善人”而不“勝殘去殺”。對于“勝殘去殺”來說,只有“勝殘”才能“去殺”,所謂“慶父不死、魯難未已”,不“勝殘”是不可能“去殺”的。
十六、子曰:如有王者,必世而后仁。
這話從上面的“齊一變,至於魯”而來。上一章說到,國家長治久安的六字箴言“善人、勝殘去殺”,而現(xiàn)實中,在“人不知”世界里,這六字箴言又有幾人能辦到?辦不到,就必然是“城頭變換大王旗”,中國歷史上,這種改朝換代的事情,難道還不司空見慣?這種惡性循環(huán)中,有一個規(guī)律,就是本章的“如有王者,必世而后仁?!薄笆馈?,世代相傳,也就是秦始皇一世到萬世的美夢?!巴酢?,王霸之術而成其王,行“齊”式手段得到政權,必定打好世代相傳、一世到萬世的基礎后,才會行所謂“仁”術,這就是“如有王者,必世而后仁?!边@里的“仁”并非儒家所認為的“仁”,只是“齊一變,至於魯”的打著“仁”“德”旗號的“魯式”之“仁”,與《論語》、孔子毫無關系。
就像儒家對“齊一變,至於魯”,雖然認為有其進步的一面,但絕不會認同這“魯”式把戲,對“如有王者,必世而后仁”的假“仁”也是不屑的。當然,就算是假“仁”,也比明目張膽的“殘、殺”要好。而假的最終都要破的,秦始皇的萬世美夢卻只能事不過三地成了歷史大笑話?!氨厥蓝笕省敝荒苁恰叭瞬恢笔澜鐞盒匝h(huán)的一個注腳、一個反復出現(xiàn)的固定低音。而儒家的主旋律是“善人為邦百年,亦可以勝殘去殺矣”,是“善人、勝殘去殺”讓國家長治久安的六字箴言,是善惡并舉、文武并重、揚其善、懲其惡、“不相”其“貧富”諸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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