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回,秦可卿臨死前,托夢給王熙鳳,向其提供了“常保永全”的遠見。為什么托夢的對象單單是王熙鳳而不是賈府中的其他人?因為只有王熙鳳才是最有能力實踐的對象,正如秦可卿自己所說:“嬸嬸,你是個脂粉隊里的英雄,連那些束帶頂冠的男子也不能過你?!鼻乜汕湓诳隙ㄍ跷貘P“是個脂粉隊里的英雄”的同時,也一語貶盡了賈府中所有的“束帶頂冠的男子”。這也正是寧榮二公之靈所感嘆的“子孫雖多,竟無可以繼業(yè)”者,其中唯一可以“略可望成”的繼承人賈寶玉,也辜負了家族的使命。
這日夜間,王熙鳳已到三更了還未睡熟,星眼微朦?;秀遍g,只見秦可卿從外走來。秦可卿來的目的,有兩個:一是因素日和王熙鳳想好,臨走時舍不得王熙鳳,故來告別;二是還有一件心愿未了,非得告訴王熙鳳,因為別人未必中用。第二個是重點,秦可卿淫喪天香樓的不良形象也得到了徹底地轉(zhuǎn)變。
秦可卿說:“如今我們家赫赫揚揚,已將百載。倘或樂極悲生,應了‘樹倒猢猻散’的俗語,豈不虛稱了一世的詩書舊族了!”真是人之將死,其言也善。鳳姐聽后,十分敬畏,忙問道:“有何辦法,可以永保無虞?”真是英雄惜英雄,所慮之事都事關(guān)長遠之計。
秦可卿聽后,冷笑道:“否極泰來,榮辱自古周而復始,豈人力能可保常的。但如今能于榮時,籌畫下將來衰時的世業(yè),亦可謂常保永全了?!苯酉聛恚乜汕湔f:“眼下的諸事都妥,只有兩件事未妥”。而這兩件事假設(shè)的前提,是若家族敗落后怎么辦?
這透露出一個重要信息:秦可卿認為賈府在不久的將來,必將敗落。問題一:祭祀祖塋,無一定的錢糧。問題二:家塾雖立,無一定的供給。秦可卿給出的解決之道是“趁今日富貴,將祖塋附近多置田莊房舍地畝,以備祭祀供給之費皆出自此處,將家塾亦設(shè)于此?!?/p>
秦可卿把這兩件事具體的操作流程,也告訴了王熙鳳?!昂贤逯虚L幼,大家定了則例,日后按房掌管這一年的地畝,錢糧,祭祀,供給之事。如此周流,又無爭競,亦不有典賣諸弊?!鼻乜汕渖踔令A言:“便是有了罪,凡物可入官,這祭祀產(chǎn)業(yè)連官也不入的。便敗落下來,子孫回家讀書務農(nóng),也有個退步,祭祀又可永繼?!?/p>
秦可卿再三提醒王熙鳳:“若目今以為榮華不絕,不思后日,終非長策。眼見不日又有一件非常喜事,真是烈火烹油,鮮花著錦之盛。要知道,也不過是瞬息的繁華,一時的歡樂,萬不可忘了那‘盛筵必散’的俗語。此時若不早為后慮,臨期只恐后悔無益了。”可謂用心良苦!這一非常喜事正是元妃省親,耗費不可計數(shù),當時連元春都說,太奢侈了,往后要節(jié)儉才是正道。
秦可卿最后臨別時,讓王熙鳳牢記:“三春去后諸芳盡,各自須尋各自門?!蓖跷貘P還欲問時,人回:“東府蓉大奶奶沒了?!蓖跷貘P聞聽,嚇了一身冷汗,出了一回神;寶玉從夢中聽見說秦可卿死了,連忙翻身爬起來,直奔出一口血來。
秦可卿的“常保永全”,考慮的是家族不可挽回之后的保留青山之道;而王熙鳳的“永保無虞”,考慮的是希望賈府永遠屹立不倒。王熙鳳,雖然有本事,但是也無法左右賈府完全崩潰的命運。同時,王熙鳳太貪心,其作惡的能力給家族帶來滅頂之災也超過賈府的男子。正可謂:機關(guān)算盡太聰明,反算了卿卿性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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