品詩讀詞,照亮漫漫人生路。
關(guān)注隴上詩書,一起走進詩詞世界。
……
晚唐也是詩人輩出的時代,李商隱,杜牧,溫庭筠,韋莊等都是名震詩壇的大佬,這其中,杜牧更是被后人稱為“金句之王”。
也有一些不怎么出名的詩人,他們筆下的名作雖然不多,但也有佳作。比如今天的主人公張祜(hù),他是杜牧的好友,二人把酒言歡,詩歌往來,情誼深厚。杜牧任池州刺史時,和張祜一起登齊山,作:
《九日齊山登高》
江涵秋影雁初飛,與客攜壺上翠微。
塵世難逢開口笑,菊花須插滿頭歸。
但將酩酊酬佳節(jié),不用登臨恨落暉。
古往今來只如此,牛山何必獨霑衣。
這首詩意境樂觀曠達,是對郁郁不得志的張祜的慰藉。
張祜也回了一首:
《和杜牧之齊山登高》
秋溪南岸菊霏霏,急管煩弦對落暉。
紅葉樹深山徑斷,碧云江靜浦帆稀。
不堪孫盛嘲時笑,愿送王弘醉夜歸。
流落正憐芳意在,砧聲徒促授寒衣。
這首詩既表達了和杜牧的惺惺相惜之情,又有點壯志難酬的寂寥,可見,張祜還沒有從失意的仕途當中走出來。
是啊,讀書人普遍渴望居廟堂之高,很少有人甘心隱居。張祜仕途上的不得意和大名鼎鼎的元稹有著密切的關(guān)聯(lián)。
令狐楚看了張祜的《何滿子》等宮怨詩,覺得當時沒有幾人會寫詩,而張祜在這些所謂的詩人當中算得上鶴立雞群般存在。于是寫了一封推薦信給皇帝,讓張祜到京城求職。
皇帝看了這份推薦書,便將元稹喊過來,問他張祜的才華如何。元稹看后,認為他的才華不過如此,深宮怨詞不是大丈夫所為,或許褒獎張祜這種人,對朝廷的影響不好。
此時的元稹深受皇帝寵信,再加上“一聲何滿子,雙淚落君前”這種“有損皇家顏面”的詩歌內(nèi)容,于是,張祜的仕途就這樣泡湯了。
張祜留下來的資料不多,只知他家境優(yōu)渥,今河北巨鹿人,字承吉,以宮怨詩見長,一首《何滿子》名震詩壇。他筆下有一首七絕《題金陵渡》,寫的是旅居外地的游子之愁思,極盡蒼茫凄美之感,是一首難得的佳作,驚艷世人千年。
題金陵渡
金陵津渡小山樓,一宿行人自可愁。
潮落夜江斜月里,兩三星火是瓜洲。
詩文大意為:
金陵渡口有一座小山樓,羈旅之人要是有機會在這里住上一宿,當會滿懷惆悵。
當夜晚來臨,潮水滿滿褪去,江水中浮映起一彎殘月,隔江對望,遠處閃爍著三三兩兩的燈火,那是對面的瓜洲城。
金陵津渡小山樓,一宿行人自可愁。
這里很有必要介紹一下金陵渡的歷史。
陳朝滅亡后,為貶低原陳朝政治地位,將建康劃歸潤州(治地丹徒,今鎮(zhèn)江)管轄,所以唐人往往也稱潤州為金陵。金陵渡也就是鎮(zhèn)江的西津渡,唐代稱金陵渡。
瓜洲就是長江對面揚州管轄下的瓜洲渡。
詩的首句就點明了詩人所處的地點,是在金陵渡的小山樓上,眼前怡人的風景并沒有讓詩人產(chǎn)生愉快之情,而是惹起了羈旅途中的愁思。
一個“愁”字,詩人很直接地點明了詩的主題,就像一個鏡頭的焦點,凝聚了所有的感情氛圍。
這兩句是詩的引子,起筆很是平淡,只用了一個“愁”字就將主題點明,接下來的兩句是全詩的精華所在,歷來為人所稱道。
潮落夜江斜月里,兩三星火是瓜洲。
這兩句是融合了時間和空間的蒼茫感。詩人客居他鄉(xiāng),愁思滿腹,故而徹夜未眠,百無聊奈中他舉目四望。
這一望徒然加深了他身處他鄉(xiāng)的自覺,而這份自覺讓詩人敏感于周圍的環(huán)境——白天滿漲的潮水早都退去,深夜的長江籠罩在一片漆黑之中,一彎斜月掛在天際,靜謐極了。
“潮落”、“夜江”和“斜月”,這些意象組合在一起,構(gòu)成了一幅凄迷的畫面,這就是詩人憂傷心靈的真實體現(xiàn)。
或許,他由潮水的漲落想到了人生的浮沉,由深夜籠罩著的長江想到孤獨漂泊的自己,由一彎斜月想到自古就難全的人和事……
這種寫法在古典詩詞當中很常見,詩人往往通過外界的景物之變化來影射情感的波動。當詩人寫下“潮落夜江斜月里”時,詩人的情感已經(jīng)跌入了谷底。
時間上是更深夜闌,空間上是從他鄉(xiāng)之遼遠,縮小到潮落月微的長江畔,時空上的交錯,使得詩情落在閉塞狹小之中。
詩人為了突破這種困境,他終于在無盡的黑夜里瞥見了微弱的燈火:兩三星火是瓜洲。他看見了希望,雖說不過是三三兩兩,可星星之火,可以燎原。
這寥落清寂的星火,是詩人由內(nèi)心世界看向外界的重心。它代表了詩人內(nèi)心憂傷孤獨中燃起之希望,雖然很渺小,可依舊將詩人引到了前方——瓜洲。
一個“是”字用的很妙,如果將“是”改成“似”,那么,整首詩的感情就一直停留在傷感的氛圍之中,整首詩沒有奇突之感,就像汩汩溪流,撼人的力量就小了很多。
可是用“是”,詩境通過“兩三星火”的細膩轉(zhuǎn)接,呈現(xiàn)出一種躍升的力量,似乎詩人對未來的人生也充滿希望。
或許,這只是詩人心路歷程中曇花一現(xiàn)般的存在,可不能否認詩中隱含的這種超拔之精神。
張祜在現(xiàn)實中不甚得意,可在詩的天地中,確實不能忽視。好友杜牧這樣夸他:
睫在眼前人不見,道超身后更何求。
誰人得似張公子,千首詩輕萬戶侯。
—君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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