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王凱迪

《西游記》中的孫悟空恐怕是中國兒童心目中最難以忘懷的英雄形象。這個隨著唐僧一路西行的超級武將身上，承載了中國人無數(shù)的歷史情結(jié)與文化印象，至今仍然是大家耳熟能詳?shù)纳駛b人物形象。

事實上，這個傳說中的神話人物確有其歷史原型。那便是唐朝天寶年間奉命出使罽賓國（阿富汗東南與巴基斯坦西北部）的唐朝使臣車奉朝，法號釋悟空。

01 大唐的西域輝煌

在公元8世紀中葉，當時的突厥吐火羅葉護國因阿拉伯帝國的打擊而式微。750年，作為西突厥吐火羅屬國的罽賓國因此遣特使到長安，希望借助唐朝的力量來保證自身的國家安全。

次年，唐玄宗派中使內(nèi)侍省張韜光前往罽賓。當時的車奉朝是京兆郡當?shù)氐耐艘圮姽偌娴胤嚼?，從姓氏來看則是具有強烈鮮卑屬性的武人家族后裔。正因為這樣的身世背景，車奉朝作為隨團武官一同前往。一行人在走長安、河西走廊經(jīng)過安西都護府、越過蔥嶺進入河中地區(qū)。歷時三年之后，使團抵達了罽賓國王的冬季駐地犍陀羅。

在這一段時間里，恰逢唐朝與大食（阿拉伯）在中亞怛羅斯城外發(fā)生了一次大規(guī)模的軍事沖突（751年），唐王朝在西域的軍事存在受到了極大的挑戰(zhàn)。所幸車奉朝一行所經(jīng)歷的大片區(qū)域還屬于唐王朝的勢力范圍，總算保證了道路暢通無阻，當時西域各國的文化面貌也依舊保持著南北朝以來的繁榮。

02 歸途風色異

至德二年(757年)，車奉朝因患重病，不能如期隨團返中原。車奉朝在罽賓養(yǎng)病期間皈依了佛教，師從犍陀羅的三藏法師舍利越魔，并賜法號，名法界。

而此時的中原，已經(jīng)爆發(fā)了安史之亂，由于信息的閉塞，車奉朝對此毫不知情。為了尋求高深佛法，他正按照當年玄奘《大唐西域記》的記載，重走印度各地，在當時印度各個地區(qū)之間緣求佛法真經(jīng)。誰曾想，車奉朝這一去就是三十年，當年二十六歲的小伙子變成了胡子斑白的老僧。

圖/大唐西域記

公元787年左右，得知中原發(fā)生大亂的車奉朝決定啟程回國。其師舍利越魔贈與法界梵文《十力經(jīng)》、《十地經(jīng)》和《回向輪經(jīng)》及佛舍利等圣物，請法界（車奉朝）帶回大唐。

在北上中亞的過程中，車奉朝看到了讓人揪心的一幕幕滄海桑田的歷史變遷。首先，距離印度最近的巴克特里亞地區(qū)（阿富汗北部），阿巴斯王朝的軍隊搗毀了敵視征服者的佛教和耆那教寺廟，用更為清晰明確的伊斯蘭教義同化已經(jīng)屈服了的當?shù)卮笙馁F族，并在商業(yè)領(lǐng)域逐漸取得了主動地位。

圖/阿拉伯帝國擴張

另外，北方的河中地區(qū)的粟特城邦已經(jīng)被納入了阿拉伯帝國的總督區(qū)，他們曾經(jīng)的反抗大都以失敗告終，而伊斯蘭教風俗正在逐步取代拜火教（祆教）、摩尼教與佛教的傳統(tǒng)，并在蔥嶺以西的綠洲上建立一座座具有中東風格的清真寺。

更為北方的部分西突厥部族盡管還沒有受到伊斯蘭教的洗禮，但是顯然已經(jīng)沒有了當年突騎施帝國的強大力量。在喪失了唐朝政治軍事扶持的情況下，突厥部落各自為政，早已無法聚集起對抗阿拉伯騎兵的強大力量。

03 最后的安西四鎮(zhèn)

788年-789年，車奉朝從瓦罕走廊進入了當時還處在安西都護府管轄下的塔里木盆地。他的原計劃是通過喀什——于闐的南疆線路返回中原，但是當?shù)靥瞥倮舾嬷?，于闐國由于受到吐蕃人的威脅不太安全。

于是，車奉朝決定沿著和田河越過塔克拉瑪干大沙漠，向著盆地北部的龜茲進發(fā)，在路途中，拜見了疏勒王裴冷冷、唐朝的鎮(zhèn)守使魯陽，在于闐拜見了國王尉遲曜和鎮(zhèn)守使鄭據(jù)，最終在龜茲拜見了龜茲王白環(huán)和安西副大都護，西域唐軍的主心骨郭昕。這段記載可以說是當時證明唐朝軍隊依舊堅守西域的最后證據(jù)。

盡管當?shù)匾琅f有大量唐朝移民依靠屯墾戍邊與商業(yè)貿(mào)易來維持本地的基本需求，甚至自己鑄造了“建中通寶”這樣的貨幣進行交易，但是車奉朝明顯發(fā)現(xiàn)當?shù)氐慕?jīng)濟過載，人口匱乏，且缺乏必要的兵力進行據(jù)點戍守。

公元789年，車奉朝經(jīng)由北庭都護楊襲古的防區(qū)翻越阿爾泰山進入蒙古高原，最終經(jīng)由回鶻汗國所在于次年回歸長安城。入朝后，法界將帶回的佛牙舍利及所譯經(jīng)卷進奉入內(nèi)。經(jīng)功德使竇文場的奏請，唐德宗皇帝敕命悟空住長安章敬寺，并賜法號“悟空”。

圖/以安西都護府為背景題材的廣告

就在悟空回到長安的當年，吐蕃便攻陷了北庭都護府，包括楊襲古在內(nèi)的全體將兵陣亡殉國。同時，向來忠誠于唐朝的于闐國也被吐蕃攻陷。公元808年，經(jīng)歷了最后的抗爭后，"漢兵處處格斗死"，龜茲城頭的唐軍旗幟最終落下，大唐在西域的存在宣告落幕。

四年之后，悟空在長安城圓寂，這位高僧身后留下的《悟空入竺記》，成為了大唐在西域的最后一張剪影。

參考文獻：

1.《悟空入竺記》

2.《舊唐書》